梧婷兮、俞兰亭同时缓缓睁开双眼，目之所见，天空一碧如洗，几只飞鸟翱翔而过。

    二人发觉自己躺在了地上，各自试着抬了抬胳膊，才看见她们还互相紧紧牵着手。

    缓了片刻后，二人才从地上坐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两排松树、一条长长的阶梯，二人回过神来，她们已经出现在乾陵外面。

    俞兰亭艰难地敲了敲自己额头，她大脑中还有纷杂庞大的信息，但也正在减弱消失。

    梧婷兮、俞兰亭互看一眼，了然会意。

    难道她们不曾进入乾陵，仅仅是做了一场梦吗？

    梧婷兮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举起手腕给俞兰亭看：“你看，我的手链还在。”

    俞兰亭清楚知道，她们经历的一切必定真实，只是有些隐秘更多人无需知晓罢了。

    真是可惜，她们跟女皇竟连一句分别的话也未说，就已经分离。

    恐怕有生之年再难以亲见她容颜，想到此处，又未免徒增伤感。

    不远处，易疏梦走到她们跟前：“你们醒了？哦？不是......”

    她猛得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神色焦灼不安：“是你们出来了？”

    俞兰亭问：“疏梦，原来你来了？还是你......没来？”

    易疏梦轻轻瞥过一眼：“你妈不放心你，她让我来看着你，高铁票是你妈出的钱。”

    “我知道了，但还是要谢谢你。”俞兰亭点头说道。

    俞兰亭知道，这世界上许多事已经被更改过，易疏梦情况也可能如此。

    俞兰亭对视易疏梦复杂焦急的目光，真诚地安慰：“我知道你学数学专业，脑子好用，你肯定发现了自己的状况。你再适应一会儿，我不希望你受到欺骗。”

    说这话时，俞兰亭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

    她在企鹅APP上找到高中班级的群，惊惶地点开一个企鹅号，对方状态居然显示在线。

    俞兰亭发出一条信息：“在吗？”

    消息立即收到了回复：“在。”

    消息显示是她的好友，不是群消息，而且还有备注“廖微芹”。俞兰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俞兰亭还未回复，廖微芹却发来两条消息：“最近还好吗？好久没联系了。”

    “我还好，只是随便问问。有空再聊吧。”俞兰亭赶忙熄了手机屏幕。

    她对过去真的做出了改变，俞兰亭没有做了英雌的自豪感，仅仅只为验证结论而已。

    这世界上许多事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比如她们进入乾陵前的仪式，在许陆离视角下仅存在了几息时间。

    而在不久过后，她们将在所有人记忆中从未进入过乾陵。

    按照之前的世界线，易疏梦确实来到了乾陵，只是恰好没有碰见梧婷兮和俞兰亭。

    许陆离当然也来了，他跟梧婷兮一起到达乾陵。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拿了花的男孩子？”梧婷兮调理了自己思绪片刻，才问易疏梦。

    易疏梦紧蹙起眉，也努力整理自己正在混乱的思绪：“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朋友把头磕了，现在还在医院呢。不过，医院刚刚打电话说已经没事了。”

    “什么？”梧婷兮神色焦急，担心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去见他！”

    “你稍等，景区的情况比较特殊。”易疏梦放低了声音，警惕地向四处张望，又拿食指轻点自己唇边，示意二人不可喧哗，“我这就叫人带我们去医院。你放心，一定很快。”

    易疏梦说着，向不远处打了个奇怪的手势。

    梧婷兮好奇地随易疏梦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三人快步向这边奔来。

    不一会儿，三人便已跑到她们跟前。

    看着面前并排站立的三人，梧婷兮和俞兰亭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易疏梦郑重向俞兰亭介绍：“兰亭，这是我大表哥的......同事，异地的同事。”

    俞兰亭了然会意，深深鞠了一躬：“您们辛苦了，是我们给您们添麻烦了。”

    俞兰亭不知如何称呼对方，便只称了声“您们”。

    大表哥的同事们似还要说什么，但只简单说了句：“不辛苦。这都是职责所在，是我们应该做的。”

    梧婷兮也郑重鞠了一躬，客气地问：“我们想去医院看望朋友，请问可以吗？”

    三人的其中两人看向另一人，那一人应允道：“可以，坐我们的车。我们亲自带你们过去。”

    就在此时，无字碑旁干燥的水泥地上，那无人问津的早已萎蔫的一束花，在空气中渐渐变透明，竟像蒸发掉一样忽然不见了。

    ......

    车只是一辆普通的私家车，就在景区售票处停留。

    易疏梦又多客气了几句，便与梧婷兮、俞兰亭进了车里。

    车渐渐驶离了景区，在马路上飞快行驶着。

    易疏梦清楚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就不再说话。

    长长的睫毛落下夕阳的余晖，她安静思考着。学数学的她，很轻易地察觉出大脑思维层面的变化。

    俞兰亭坐在车后座位上，只望着车窗折射出的七彩光线，径自思忖发生的一切，久久不语。

    梧婷兮神色多了几分担忧，坐在一旁，同样沉默不语。

    几分钟后，她们到达了市医院。

    过程倒是十分顺遂，大概因为有人陪同，三人也无需办理任何手续，就径直进入病房，见到了许陆离。

    许陆离已经醒了，虽然还挂着吊瓶，但身体并无大碍。

    见梧婷兮向他走来，许陆离激动万分。

    突然想说什么时，他却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鲜花？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想想可真是惭愧，但他忘记的又好像不是这件事。

    周围也还有旁人，许陆离顾不得那么许多。

    他对梧婷兮笑意真诚，说出话时还是略带了羞涩：“其实......我今天是打算向你表白，却没想到弄成这样。”

    “我知道，我......”梧婷兮思忖良久，微微含笑说道，“我同意。”

    “太好了，我太开心了。”许陆离惊喜激动溢于言表，额头上的伤痛也被他全然抛在脑后。

    梧婷兮这才想起梦境发生的事，为什么在梦境她因担心许陆离在失踪的客机上就焦急到丧失理智？

    可现在，她却感觉没有刻骨铭心的情感了。

    或许这便是她的爱，她对特定的人有能力付出的爱也仅限于此。

    易疏梦拉着一旁的俞兰亭，使了个眼色：“走，我们出去透透气。”

    俞兰亭可懒得吃狗粮，便跟着易疏梦走出了病房。

    周围人来人往，俞兰亭还是放低了声音，问：“疏梦，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知道你脑子聪明，一定比常人更辛苦。你的记忆正在发生混乱，可等你今后记忆稳定下来，你却永远失去了更多。”

    俞兰亭不免暗自叹息，诚然不希望亲近之人受到欺骗，可无奈于没有办法。

    易疏梦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神色焦急苦痛：“哎，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磕到脑袋的人是我，不是那个人。”

    “你还记得吗？我高考多少分？”俞兰亭尝试问道。

    易疏梦不假思索答道：“618分，你说过你喜欢这个完美的数字，再多给一分你都不愿意呢。”

    俞兰亭点点头，她的高考成绩还没有发生改变，也许人类的高考系统本就难以篡改，但是不知具体科目有没有发生改变。

    “我骂过姜折桂没有？”俞兰亭又问。

    “骂过。”易疏梦眼神多了几分赞赏之色，“但你骂了他之后，你还在继续好好学物理。从那以后，你的物理成绩一直保持班级第一。”

    俞兰亭惊诧之余，暗自思忖着，她的梦境真的成了现实的过去。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俞兰亭拘谨地望向四周，声音更低沉下来。

    易疏梦眼色分散瞥向旁侧，声音低如蚊蚋：“你别乱说话！我相信你，总行了吧。”

    易疏梦还牵着俞兰亭的手，双手轻轻摩挲俞兰亭的右手，这暧昧不明的触摸感让俞兰亭觉得不同寻常：“兰亭，其实我也想对你说。我们......”

    不等易疏梦说出口，俞兰亭抢先说道：“你向来有自己的主张，我不希望你的个人意志受到蒙骗，我不允许任何力量欺骗你的灵魂。疏梦，我希望你先想清楚再说。”

    易疏梦感觉大脑忽得有一声炸响似的，某些东西却在那一瞬间透彻了，就像往日终于发现了某个数学题的解法，她的感觉是那样的轻松自信。

    “我是说，《我们》。”易疏梦混沌迷茫的眼神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她的双瞳继而如明月般闪着皎洁的光辉。

    易疏梦当即甩开了俞兰亭的手，她站立于人来人往的高楼大厦内，身姿如同柏拉图在《国家篇》所言那名唯一走出过洞穴见证了真实世界并非墙壁剪影的人，在茫茫人海中尤其鲜活有力：“《美丽新世界》、《一九八四》我都看过。你只看过其中一部吧？这方面我比你更清楚。我不允许任何力量更改我的个人意志，哪怕是神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