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婷兮和俞兰亭只能一直跟在女皇身侧走下去，也不知墓道究竟通向哪里，庞大的帝陵工程似乎挖空了整座山。

    周围散射着微弱光线，并不黑暗。

    漫长的道路上，除了三种不同的脚步声，未免过于安静。似乎应该有人打破这寂静。

    该说些什么呢？

    女皇突然出现的种种疑点，越想越觉有不通之处，还有她们在诡异的梦境中体验的一切。

    梧婷兮、俞兰亭肯定想问，但这恰恰无需多问了。

    梧婷兮紧贴女皇身侧，抬头望向她的面容，一番情绪本以为需要酝酿很久，还是轻而易举说出了口：“你知道吗？你是在精神上养育了我的母亲。我的生母很普通，我的家庭也很普通。”梧婷兮的朋友总以为她出生于书香世家。但并不是，她很普通地被抚养长大，她的家庭早已没有能力哺育她的学识。

    她望着女皇的眼睛继续说道：“我的生母不能给予我的一切，都是你给予了我。所以，我真心希望这么呼唤你，母亲。”

    女皇回望梧婷兮，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抚摸的触感让梧婷兮感觉无比舒适和温暖：“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好。”梧婷兮微笑，乖巧地点着头。

    另一侧俞兰亭稍微思忖片刻，也趁机说道：“我......其实我很爱你，我对母亲的感觉和对你，终究是不一样的感觉。我想我很爱你，是真的很爱你。爱仅仅是爱，就不必去归类了。”

    倒不是俞兰亭不敢放肆的表白，只是感觉真实地保存在心中时，却又不明晰它的真实含义了。

    女皇转回头，用手指轻点上俞兰亭的眉心，慈爱地说：“我都明白，你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你要比爱我更爱你自己，明白吗？”

    “我知道的。”俞兰亭真诚点头，却猛然间感觉心情莫名难受。她倏地睁大了眼睛紧蹙起眉看着女皇，“不，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好难受？”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女皇连忙收回手指，神色看上去有几分慌张，“我感到抱歉，你现在感觉如何？”

    “没......没什么了。”

    奇特的反应又稍纵即逝，俞兰亭总感觉别样的心情在心中酝酿，却不知还需说什么，也不需再说什么了。

    寂静的墓道并非空无一物，两侧墙角似乎是堆了些陪葬品。

    光线黯淡，梧婷兮向那些随意堆放的陪葬品瞥了几眼。

    角落处铜器似乎还反射着微光，衬得墓室中光线更为明显。

    但看这堆陶瓷和金属器物随便摆放的程度，看得出当时人不把这堆低劣的陪葬品看在眼里。

    或许用于讨好盗墓者，让他们随便拿几样就赶紧离开，最好不要继续向里破坏皇陵了。

    这可见皇陵最深处的奢华程度，还仅仅是在七到八世纪被称作节俭的皇陵，也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想要盗墓。

    但具体原因究竟怎样，梧婷兮倒没有兴致多作打听。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她们才见到另一间墓室。

    墓室范围比宽大的墓道更广阔了。微光映衬下，梧婷兮和俞兰亭眼前所见豁然开朗。

    梧婷兮当即蹦跳着几步，迈进了墓室，看着墓室一侧橱柜中摆放的瓷器连连惊叹。

    墓室两旁各立着一列橱柜，橱柜中摆放着各种珍玩。梧婷兮看到了几只白瓷器皿，每格只摆放一个，绝不多放。看上去零零星星，却更证明它们珍贵。还有些格子里摆放了卷起的画轴。

    瓷跟陶差距很大，墓道中堆的多是陶器，这里才是瓷器，明显不在一个档次。

    梧婷兮兴奋地笑笑，转头看向俞兰亭，示意让她也过来看看。

    俞兰亭却突然惊叫一声：“她去哪了？”

    见梧婷兮依旧不明所以，俞兰亭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射过去。光线几乎照到了梧婷兮脸上，俞兰亭再次大声呼道：“为什么刚进来时她就不见了，你都没有注意吗？她到底去哪了？”

    梧婷兮这才猛然清醒，凭借光亮向四处看去，才慌张地发现女皇不见了。而且应该在她们刚刚进来时，女皇就已经不见了。

    当二人共同意识到这个重大问题时，心中的惊诧溢于言表。

    但她们还未来及互相说些什么，就听见墓室另侧看不清晰的暗处突然传来几声“轰轰”的莫名响动。

    “何人扰妾清梦？”响动过后，是一声怪异的女音。

    梧婷兮感觉这串语音勉强可听，不是现代普通话但她大概听得懂。

    可再看说这话的人，梧婷兮瞬间吓得呆愣原地，说不出话。

    俞兰亭也紧盯着说话的女人，更应该说是一只看起来完全不像人类的雌性生物，纵然她看多了海洋奇葩生物，也吓得不轻。

    在不远处黑暗中，好像在几座箱子后面，一只怪异的生物缓缓露出上半身。

    纯蓝色的皮肤，大大的深凹的眼睛，扁平的鼻梁和宽的鼻翼。她面上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咧开的唇角直至两颊。双瞳在暗处似乎泛着微光，她转着灵动的双眸好奇看向两人。她在暗处也只露出上半身，让人看不清还有什么。

    既然被问了，梧婷兮心里万分害怕也必须做出回应。

    “娘子？”梧婷兮试着用《广韵》里的发音称呼了一声，说完顿觉尴尬。毕竟“娘子”的含义在后世发生了变化。

    但在不明状况的情形下，她必须这么称呼一名七至八世纪的女性，如果对良家妇女称呼“小姐”那就完了。

    又愣了一会儿，梧婷兮才把接下来的话挨个字转化成《广韵》发音。

    “搅扰娘子清静，晚辈多有冒犯。然乞娘子垂鉴：晚辈实奉圣神皇帝谕令入陵，断无扰乱陵寝安宁之意。奈何不慎与陛下失散，误入此地，惊动娘子，万望娘子恕罪。今晚辈不知应往何处，斗胆请娘子为我二人指点迷津，晚辈等感激不尽。”

    梧婷兮私心不想对女皇使用“则天皇后”这种称谓，但又不能直呼也就成了“圣神皇帝”。

    说罢，她又浅浅行了个揖礼，长长喘了口气。

    梧婷兮未料到居然超常发挥，把每个音节连贯说出口了。

    要说《广韵》是十一世纪的产物，但毕竟别的古音已经失传，梧婷兮只得暂且这么说。这只生物之前三个分句她勉强听得懂，她用《广韵》顶多也只是口音差异。

    真是见鬼！中国女皇对她们讲普通话讲英语，这只不明生物反倒跟她们讲中古汉语。

    梧婷兮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俞兰亭，俞兰亭只呆愣着旁观她跟奇怪的生物讲话，估计是吓得不轻。

    俞兰亭是北方人，除了会讲普通话和近于普通话的北方方言，不像部分保留中古发音的南方方言使用者，她更可能听不懂中古汉语。

    “呵！晚辈？妾老么？”暗影中的蓝色生物话里意味虽带了不满，但却不似生气。她抬起修长的爪子，又带了几分自我陶醉地轻抚上蓝色侧颊，“汝等委实冒昧，使妾不得休息，是以汝二人须答妾一问。”

    梧婷兮听这话里不像带有硝烟味，极度恐惧的心情也渐渐减轻了几分。

    她答道：“请娘子赐教。”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被逼到了极限，梧婷兮很快熟悉了中古发音的运用。

    “妾美乎？”黯淡光线下，蓝色生物占据眼白大部分的浅褐色眼珠转动了360度，她又微微侧头，带几分挑逗意味问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