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条暗道，顺着过廊一直往下。

    这里的空气并不闭塞，周围山壁上同样挂着一盏盏散发着惨绿色火光的石灯。

    并且，还有一幅幅奇形怪状的人形图画，篆刻其上。

    在诡异光芒的映照下，仿佛一只只活物，正瞪着血红的眼，注视着迈步其中的来人。

    没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嘻嘻……哈哈”

    若有若无间，还有小鬼嬉闹之音徘徊，眼角余光隐约能窥见矮小的影子在暗角一闪而过。

    巫师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走着。

    落后一步的偃师虽然因重伤而脸色苍白无比，但眼前场景对他这种精通剥解人皮的邪修而言，亦称不上多骇人。

    哒哒！

    冗长的过廊中，两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响着。

    这里的地面采用石板铺就，没有丝毫潮湿，踩在上面，有种坚硬厚实之感。

    很快，水声的源头浮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一个水潭，两三米大小，在周围惨绿色的光辉照耀下，显得黑幽幽的，不知有多深。

    在水潭周围，布置有铁架，整体像是打水用的吊杆。

    只不过，这里的吊杆全部由精铁制作而成，同时与周围的山壁相接，显得很是稳固。

    在铁架上有六个铁环交错分布。

    每一个铁环中间都有一根手臂粗细的大铁链子穿过，并沉入水潭。

    这些铁链上方篆刻有不知名的奇怪符文，在周围环境的衬托下，愈发显得妖邪诡异。

    此刻，铁链绷得笔直，似乎正吊着某种重物，深入潭水之中。

    在两人靠近时，铁链猛地抖动起来，牵扯潭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此时，偃师见到水潭的布置，心中一动：“水法炼丹！”

    在道家正统传承中的炼丹方法主要有两种，一者为火法，另一者为水法。

    火法炼丹最为常见，流传也更为广泛，其是通过加热来炼制丹药。

    炼制方法也很多，大部分都与火有关：煅、炼、炙、熔、抽、飞、磨，伏等各类伏火法。

    煅，即对物料长时间高温加热。

    炼，即将干燥物质加热，使其药物产生额外变化。

    炙，局部烘烤，加热煎炙。

    熔，熔化，将固体物质加热到一定温度变成液体。

    抽，蒸馏，将某些结晶状的物体通过火焰加热的方式，获得蒸馏气体，再通过冷凝手段得到粉末物质。

    飞，又称升或打，即升华，将炼丹物质放入釜中干馏，如“三打灵药”，即经三次升华而成。

    伏，伏火，即加热使丹药变性固定。

    有丹经记载。

    “金性不败朽，故为万宝物。”

    “金成者，药成也，金不成者，药不成也。”

    “凡草木烧之即烬，而丹砂炼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金丹，其去草木亦远矣，故能令人长生。”

    火法炼丹传承悠久，在道法鼎盛的时期，曾有大师炼制出金丹，服之可延寿百载。

    堪称绝妙！

    相比于火法而言，水法炼丹主要是利用各类金石药物的溶液制取丹药。

    现今总结的水法炼丹超过十法之多，其中核心的方法分别是：化、淋、封、煮、熬、养、酿、点、浇、渍。

    有文记载丹砂水法。

    “治丹砂一斤，内生竹筩中，加石胆消石各二两，覆荐上下，闭塞筩口，以漆骨丸封之，三十日成水，色赤味苦也。”

    “取雄黄、雌黄烧下，其中铜铸以为器，覆之三岁醇苦酒中百日，此器皆生赤乳，长数分，或有五色琅拜。”

    这些都是道家的手段，巫师借鉴了其中一部分，又融入自己的理解，构造出眼前的炼丹框架。

    若偃师所料不差的话，铁链下方绑着的定是一个丹炉。

    下一刻，巫师来到水潭前，伸手拽住一旁的铁链，轻轻拉扯。

    只听得一阵金铁摩擦的声响，时间不长，潭水分开，一个黑沉沉的庞然大物从中浮现。

    偃师定睛一瞧，果真是一個炼丹炉！

    与一般的火法炼丹炉不同，眼前的丹炉，不仅更为圆润，周身更是遍布各种小孔。

    同时，一条条古怪的纹络交织在炉身上，将各个小孔连接，形成一幅不知名的怪异图画。

    除此之外，炉身还篆刻有无数细密的古文。

    其中大部分都源自巫师的传承，偃师并不认识，不过有小部分，他曾见过。

    折磨活人的剔骨符，熔炼人血的烹血符，囚禁人魂的戳魂符等等。

    这些符文全是专门用来炮制活人以榨取灵性。

    要说其恶毒程度，比之偃师剥解人皮不知超过多少。

    “嗷……乓乓！”

    就在这个时候，被拉起脱离水面的丹炉中传来一阵鬼号，并伴有撞击声。

    偃师回过神，透过丹炉外层的小孔，定睛望向其内部。

    隐约可以见到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儿赤着脚在其中奔跑。

    这个小儿粉雕玉琢，白白嫩嫩，面容可爱无比，光着身子在丹炉内窜动，非常具有活力。

    本来这一幕十分和谐而美好。

    但若看到小儿接下来的动作，却不会有人觉得这东西是个善类。

    原来在这丹炉之中，除了小儿外，还有无数指肚一般大小的幽魂。

    这些幽魂面容憎恶，煞气萦绕，活脱脱一副幽冥恶鬼的模样。

    本是择人而噬的厉鬼，此刻却被赤脚小儿抓住，好似吃糖豆一般，吞入腹中。

    赤脚小儿每一次咀嚼，都有凄厉的哀嚎从其口中传出，如此画面，惊得其他幽魂惶惶不可终日，纷纷乱飞逃窜。

    可惜，丹炉只有这么大，任其如何腾挪飞跃，也无济于事。

    最终，丹炉中所有幽魂都被赤脚小儿吞噬完毕。

    其打了一个满意的饱嗝，随后盘膝而坐，漂浮在半空，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似一尊得道高僧般，有种慈悲，宽容之意。

    然而，若是透过小儿外层，可以看到其内部有无数张狰狞惊悚的鬼脸，全都纠缠在一起。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让人看得心惊肉跳，胆颤神栗。

    这便是巫师通过水法炼丹炼制出来的人丹！

    “嘿嘿，人面鬼心丹，终于练成了！”

    巫师看着丹炉内的闭目盘坐，漂浮于半空的赤脚小儿，忍不住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