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术士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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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课(二)

    别紧张。”米勒先生轻轻挥手,壁灯发出柔和的光亮,“法皇厅的考核不一定是坏事,虽然你确实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

    “我们挣脱肉体的沉重枷锁,向着意识深处发掘潜在的力量,本身就是危险的行径,随时有精神崩坏的风险。特别是对你来说,成年后的心智趋于稳定的状态,在这时候建立与象征界的联系,会受到更大的精神冲击,很多人因此变成了怪物。像雾都大火,湾区毒雾事件,新港大爆炸,这些惨案都是失控的超凡者引起的。”

    亚历克斯听说过这几起惨案,每一件伤亡人数都超过四位数,他没想到背后都隐藏着超凡者的身影。

    仿佛看出亚历克斯的惊疑,米勒先生耐心地解释:“超凡者的身影在历史中无处不在。自文明之火点亮的几千年前起,关乎超凡者的存在就留下了记录。祭司们燃起熏香渴求梦中的启示,法老们封存死者聆听幽冥的回响,萨满们匍匐于大地洞察自然的脉搏。

    人们用尽各种办法渴求从自然的伟力,冰冷的星辰,无边的海渊中获得力量,最终却发现力量的华彩隐藏在灵魂深处,困锁于物质的重重高墙之后。在意识的深处是通往升华之路的阶梯。

    在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超凡者们扮演着统治的角色,用个人的力量决定国度的命运。在互相的争斗外,超凡者们还常常面临失去理智或者无故暴毙的不幸,于是国家的兴起与灭亡都在转瞬之间。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战争与杀伐。

    那段日子被称为黑暗之年,普通人对超凡者只有麻木的畏惧与服从。他们渴望着在残暴无常的君主之上能有一位真正全知全能,掌握着整个世界伟力的主宰。他们希冀着这位伟大主宰用它无所不在,无处不至的耳目细致查看着世间发生的苦难,用无上智慧与公正评判罪行与善恶,用无与伦比的权柄赐予荣耀与安乐。让这些平凡却受尽苦难折磨的灵魂得以安息。”

    “这是真神信仰的起源。”亚历克斯想到了《使徒行传》中记载的古老故事。

    “正是这样,真神是什么?祂是期盼着公义的人们在集体潜意识投射出的集合体,是人类所有美好的道德、价值观念在心灵之壁上的映射,祂存在,又不存在。但祂确实为信徒们提供了一条平稳的超凡道途。

    真神的信奉者们在旧大陆四处宣讲教义,他们中最富有智慧与能力的几位被称为使徒,带领其余信徒与守旧顽固的君主们抗争。这是从未有过的超凡者组成的洪流,他们聚在一起毫不留情地颠覆了旧日里属于超凡者的统治。

    新的秩序建立,永远的荣耀归于真神,凡俗的权力则被分发到普通人的国王中。信徒们成立法皇厅替代真神看顾俗世的羔羊,最虔诚的牧羊人头领被授予“法皇”的冠冕,富有威望而博学的教士组成枢机团作为顾问与监察,能力卓越的信徒出任地区主教行使定罪与赐福的权力。其余的超凡者们也不会受到不公的待遇,只要他们安稳生活在法皇厅的框架下。

    这是降临之年的开端,普通人们总算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希望,文明之火就此点燃。”米勒局长结束授课,端起旁边的水杯一饮而尽。

    亚历克斯还沉浸在米勒先生的话语带来的震惊中,他常在温暖的午后惬意地翻看历史典籍,却从没想到波澜壮阔的征战与杀伐都只是冰山一角,在文明脉络后的真相是如此沉重。

    “您到底是谁,或者说您现在是在用哪个身份和我说话?”亚历克斯不指望一位成熟的超凡者会向自己坦诚一切。

    “前裁判所高级执事,锈河远征军随军术士,现任警察局长,默顿·米勒。”米勒先生出乎意料地坦然。

    亚历克斯睁大眼睛,他没想到这位偏僻小城的警察局长出身于法皇厅裁判所,甚至还曾参加过锈河的战争。

    米勒局长撩起耳后的头发,显露出一道狭长的伤痕。“这是战场上留下的伤口,没有你父亲的话我已经死了。”

    “虽然我曾为法皇厅服务,但我并不信仰真神,只是在战争期间被征召。十四岁时我意外地展现了天赋,从此走上了术士的道途。顺带一提,那时在博洛尼亚学院的时候,我们的衣服上还不必绣上银线。”米勒先生促狭地笑起来。

    “您也曾在博洛尼亚学院修习?”亚历克斯惊喜地问道,无形中他和米勒先生的距离拉进了许多。

    米勒先生点点头,“与我的同门相比,我实在太过平凡,不值得为此炫耀。”

    “还有件事你得知道,关于超凡者的分类:术士依靠自身的意志联系象征界获得力量,比如你和我。信徒们是借助真神的信仰作为媒介建立与象征界的沟通,而少数的能力者们天生突破了物质界桎梏,但是心智也因此变得不稳定。”

    米勒先生站起身,从大衣下拿出本书,交到亚历克斯的手上。

    “留给你发问的时间不多了,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学习,来应对法皇厅的审查。”

    这本书很厚重,边角磨损不堪,封面上烫印着工整的字体:高等战场术式应用指南。因为翻看的次数过多,纸张软趴趴的,不少地方留下被浸渍的痕迹。

    “说起来,在你第一次使用超凡技巧后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似乎是不经意地发问,可米勒先生却微微加重了语气。

    “经常做噩梦。”亚历克斯脱口而出,紧接着就后悔起来。他的回答刻意又直接,像是个准备许久的谎言。

    实际上亚历克斯根本没有任何不适。除了今天晚上,前几天的睡眠一直都很沉稳,以前的噩梦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似乎反而是某种异常,初次接触超凡技艺,却如同雄鹰回到阔别已久的蓝天,身心都是无比舒畅。

    “嗯,这很正常。所有踏上超凡之路的初学者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反应。”米勒先生似乎接受了亚历克斯的说法。

    “第一节课就上到这里。晚安,亚历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