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了别人画饼，汤期时不喜，因此，他也不会给自己画饼。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是下意识的念头，但很快就被他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就应该杜绝。

    他还是默默接受了“高汤”的“爱称”。

    “周幽……”汤期时有点嘴比脑快，好在及时刹住了车：“周，周煜鹏，你还记得你们班的章淼淘汰赛唱的什么吗？”

    因为名字引起的小插曲，他很难再静心回忆关于章淼这个选手的信息及赛场表现，只得求助“罪魁祸首”。

    反正，章淼就是来自周煜鹏所在的班级，虽然他刚才说章淼是小透明体质，但凭他对赛事进程的关注，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再怎么说也应该比自己这个隔壁班的知道得多。

    周煜鹏打趣道：“刚才是谁说对自己的记忆力引以为傲的？不是挺自信的吗……怎么，脑容量不够了，还是运载过速，宕机了？”

    司马眼带笑意，努力憋笑，怕被人瞧出端倪，于是用赛程分析记录本作掩护，挡住视线，但由于心虚，右手从一开始的紧握笔杆变成有规律的转笔，速度越来越快，并出现了花式旋转。

    殊不知他这样做完全是在欲盖弥彰，只会让自己更加显眼。

    “司马，别躲了。”

    周煜鹏作势去抢他正在转的笔，但司马左手单举笔记本的姿势刚好把脸给遮住，右手快速收束，随即把脸背对周煜鹏，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周身只是轻微移动，笔记本举起遮挡的高度几乎没变，笔依旧紧握在他右手，直接把周煜鹏给看呆了。

    让他怔住的不是司马的完美闪避，而是司马在完成这些以后一言不发，好像在用行动宣告他“已掉线”。

    当时空气的静默无法形容，甚至有一股森冷的寒意。

    周煜鹏当时只有一个感觉，有个同盟的战友搬着小板凳，一边嗑瓜子一边观战，不时拍案叫绝。

    你以为他和一般的吃瓜群众还是有分别的，关键时刻能救你于危难，于是你满怀希望地发出求救信号，但对方转身就装死，还佯装自己是在无人区，收不到信号。

    有几句歌词就那么应景，那么该死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心贴心的交流，一页页翻阅，多难过。是什么，坠落，升空……”

    早知道那些年，就不听那么多网络歌手的歌了。

    虽说平生也还没到多少年……

    本来纯粹是因为欣赏歌手的天赋和才华，毕竟那些年，作词、编曲、后期都可以和歌手是同一个。

    就像歌里写的那样“作词作曲都是我自己”，扑面而来的都是情怀，怎么能让人不感动？

    但他现在不是感动，是真的不敢动，一动都不敢动。

    这首歌突兀地在耳畔响起，还自带BGM（背景音乐），此刻，他没体会到半分情怀，有的只是伤感凄凉。

    司马，兄dei，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不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就算了，隐身观战呢也暂且不论，怎么还玩起掉线了？是卡了吗？

    友军急援啊，在线等，急。

    周煜鹏死死盯着司马昭章的后脑勺，试图用意念传输信号，让他重新上线，但让他伤心的是，纸牌游戏玩得名震江湖的堂堂司马大元帅，他的后脑勺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一样，平平无奇，就是个不开窍的后脑勺。唯一的不同，可能只是圆了那么一点。

    司马昭章在被人气鼓鼓又板正地盯着后脑勺，像是要研究他脑部构造的同时，也没闲着。

    隔着笔记本，他都能感到来自左边的汤期时目光的凌厉。

    司马心想，他没有像周煜鹏一样直接上手，拿开自己手上的笔记本，可能只是因着对前辈的尊重吧？

    毕竟他说过，自己是他偶像，正儿八经崇拜很久的那种。

    想到这，司马昭章略微移开一寸笔记本，露出饱含歉意的两道眉毛，他用额头牵引面部肌肉，令眉毛向下耷拉，当然，这不是在“丧眉搭眼”，如果说挑眉是表示得意的话，他这样做就是在示弱，也是他独特的致歉方式。

    两边都是朋友，他不会帮周煜鹏，毕竟起因在他，但也不好明着偏帮汤期时。

    眼下的情况，还是装死更适合他。

    这样，火上浇油没他一份，两人要是吵起来也怪不着他。

    他还是客观、审慎、公平、公开、公正的司马解说，完美。

    维持侧身“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看笔记本的状态差不多两分钟，他有些手酸，便右手托着左手胳膊移到正前面，顺势坐正身姿，然后状似无意地翻起笔记本。

    想着，这样，总不算太过“显眼包”了吧？

    他顺势把头又压低了一点，把战场留给左右二位仁兄。

    汤期时的目光和周煜鹏的眼神正面遭遇，一阵交锋。

    没多久，心虚怯战的周煜鹏就败下阵来：“行了，行了，高汤，我投降。我不是质疑你的记忆力，再说，人又不是中央处理器，就算是电脑，还有死机的时候呢。”

    听到这，汤期时想起他刚才说的什么大脑运载过速和宕机，瞬间变了脸色，感觉脑门上的火足有三丈高。

    有些话说一遍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耐性底线上反复横跳还不自知的？

    本来周煜鹏要是不主动提起，他都快消气了。

    周煜鹏眼观鼻，鼻观心，看出汤期时隐忍而幽怨的心绪，忙赶在他发作之前道：“那个我的意思是，章淼啊……”

    学习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划重点的工夫还是学到了几分精髓的，懂得把关键点铺在前面。

    果然，拿捏精准。汤期时在听到“章淼”两个字时就眸光闪动，看上去也没那么恼火了。

    正如他所说，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本来会引出所谓“记忆力”这个话题，也是由章淼而起。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在意不同风格类型的参赛选手在不同赛段的表现，才会那么努力想回忆起章淼在淘汰赛上唱了什么。

    汤期时急着听下文，但周煜鹏在提到“章淼”的名字之后就“这个”，“那个”没完，秒变结巴。

    “你容我想想哈……”周煜鹏只顾着丢出“章淼”来转移视线，至于有关章淼的具体内容要说什么，他还真没想过。

    章淼在班里一直就挺没存在感的，不是班委，连个小组组长都没轮到过，之前也没公开参加过其他文艺活动或比赛。

    虽说是一个班的，但他此前和章淼也没什么交集，更没说过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