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马尔和河地秀树相继离开。

    亚特兰蒂斯的营地里只剩下洛伦佐、里卡多和奥斯曼三人。

    奥斯曼专心地检查包裹里的各种药品和草药。

    洛伦佐抛个眼色给里卡多，示意他走开二十几步，压低声音询问说：“我们出来的时候，亚特兰蒂斯总共配了八个弹匣是吗？”

    里卡多点点头。

    “我们遇到他们之前，卡尔只开过三枪。这次去突袭河心寨，他额外带了三个弹匣，连同他原来那个，子弹打得还剩两发。”

    里卡多立刻计算好：“他还剩下四个弹匣，总共六十二发子弹。”

    洛伦佐心里盘算着什么，又往外走出好几步，用更低的声音问：“那帮人的武器情况，查到什么眉目吗？”

    里卡多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还特地检查过奥斯曼是否在专心的检查药物，这才凑近洛伦佐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

    即使奥斯曼用尽全力，也听不到他的话。

    奥斯曼眼睛一转，当即下定决心，不放过这个机会。

    他故作严肃，提高声音问：“你们打算干什么？”

    里卡多转回身子，神色吃惊。

    洛伦佐却比他冷静的多。

    他走上两步，用身体挡在里卡多前面，语气放松地说：“我们在做些调查，不想将来发生意外的时候，会因为没有准备而变得手忙脚乱。”

    他说话的样子很随意，眼睛却紧紧盯着奥斯曼。

    奥斯曼也放松地笑了笑“你们的想法很有意思，我很喜欢。如果你们还有其他想法，请一起告诉我，说不定我也会喜欢的。”

    洛伦佐没有说话。

    奥斯曼等了片刻，投石问路地说：“我刚才听到一些，是在调查武器吗？”

    洛伦佐只能回答：“我们现在没有武器，只能处于被动的地位。如果我们不去了解情况，不尝试做些改变，那么我们永远是别人摆布的棋子，到死都没办法摆脱。”

    奥斯曼笑了：“果然，我很喜欢你们的想法。”

    洛伦佐客气地笑了笑，闭上嘴巴。

    他不打算多说什么，跟里卡多转身就走。

    奥斯曼望着他们，直到快要走出营地的时候，才又叫喊：“稍等！”

    洛伦佐和里卡多同时转身，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不懂他的意思。

    奥斯曼伸手示意他们走近，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和你们的感受相同，不想做别人摆布的棋子。”

    他抬眼望着洛伦佐：“你总是想把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里的吧？”

    洛伦佐还是没有回答，但眼神里流露出肯定的意思。

    “我也不满意卡尔做老大。他性格太软弱了。”奥斯曼继续说，“虽然我们各自的目标可能不同，但如果各取所需的话，也许我们能合作。我想你们无论要做什么，总归要有人支持的。”

    洛伦佐面色凝重地问：“你想要什么？”

    奥斯曼坦率地回答：“生存，武器，足够的资源和女人。”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权力。”

    洛伦佐冷笑一声。

    他话题一转：“可我们只有三个人，又没有武器，干不了什么。”

    奥斯曼故弄玄虚地说：“我手边还有些可以利用的人手和力量，也许能改变不少事情。”

    洛伦佐摇着头说：“光一个达伦可解决不了问题。”

    奥斯曼看看四周，再次压低声音：“我还有其他的合作伙伴，但现在不能告诉你。”

    “是谁？”

    奥斯曼只是摇头，不肯回答。

    “我需要确定你的合作伙伴不会是我的敌人！”

    奥斯曼还是闭着嘴，不肯让步。

    洛伦佐叹了口气说：“好吧，其实我也有其他合作伙伴。”

    “哦？”奥斯曼变得好奇起来。

    洛伦佐沉吟片刻，不经意地看了眼里卡多，两个人往奥斯曼身边移动几步，无形中把他夹在中间。

    奥斯曼警觉地看了一眼，但没有在意。

    他们这个举动说明洛伦佐后面的话非常重要。

    “前几天河心寨的人找过我，希望我能为他们做事，帮助他们打败这帮人。他承诺我，可以划出五个山头作为我们的领地，让我们带走两把枪，保证我们的安全和自由。”

    奥斯曼听着，嘴里不停地说：“不，不对的。这不合理。”

    “为什么？”

    奥斯曼眼珠快速地旋转一圈：“你们语言不通，暹罗人怎么跟你交流？”

    洛伦佐冷笑一声：“你难道认为他们真的那么落后，没人懂几句英语吗？”

    奥斯曼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表示可以想象和接受。

    洛伦佐时刻注意着奥斯曼脸上的表情，忽然语气强硬地说：“但我可不会让暹罗人摆布。”

    奥斯曼再度好奇地望向他。

    洛伦佐说：“他们的承诺都不可信，只不过是想利用我而已。我要反过来利用他们。”

    “我想借助暹罗人的压力挤掉卡尔的位置，抢走他的武器，然后跟暹罗人联手对付蓝岚和威尔他们，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抢走所有武器，然后再找机会杀掉素攀，成为统领亚特兰蒂斯和河心寨的真正老大。”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都放射出光芒，仿佛对这种权力有着无比期待。

    “现在才是你的想法中最有意思的部分！”

    奥斯曼赞叹着，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如果我能帮助你取得成功的话，你能分给我武器和领地，再给我几个奴隶和女人，让我快活一辈子吗？”

    洛伦佐看向奥斯曼：“你要的东西并不多。但问题在于，你怎么能帮我取得成功？”

    奥斯曼胸有成竹地说：“在亚特兰蒂斯，你需要支持你的人。在对付河心寨暹罗人的时候，你也需要帮助你的人！我恰好在这两个方面都可以帮你。显然你可以信任我多过信任暹罗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你说的没错。素攀现在跟你合作，本质上只是利用你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前面讲得很好，承诺各种事情，后面会反过来威胁你，逼迫你为他做更多的事情。”

    “你所能做的，是利用暹罗人来制造压力，收买人心，把武器和人力抢到手，然后趁着暹罗人对你还没有什么戒心，突击搞定他们家的重要人物，夺取真正的控制权。”

    洛伦佐面不改色地说：“你只是复述了我说过的东西。”

    奥斯曼摇摇头：“不，我是帮你确定这个计划的可靠性。”

    洛伦佐有些困扰：“为什么你会认为暹罗人不讲信用？”

    奥斯曼回答说：“他们没有文明的传承，粗鲁野蛮，自己家的物资都非常紧张，怎么可能让你们带走武器和女人？他们摆明了是骗你的。”

    洛伦佐脸色瞬间变了：“我没有说过暹罗人让我们带走女人，你怎么知道的？”

    奥斯曼的脸色也变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洛伦佐进一步逼问说：“是不是暹罗人也跟你打过交道，给你开出过同样的条件？”

    奥斯曼的脸色更加慌张，想了片刻，终于横下心说：“你别管这些！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我可以帮你从卡尔手里夺权，帮你挑拨两方面战斗，帮你把暹罗人干翻！”

    他严肃地说：“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各取所需呢？”

    洛伦佐叹了口气，说：“这么看起来，给大家下毒的人，确实是你没错了！”

    一记炸雷在奥斯曼的脑子里爆开。

    他全身僵硬，好像有只巨手在他心脏上捏了一把，把他的血都挤光。

    忽然间，奥斯曼用足尖蹬地，双手也用力一撑背后的树干，整个人弓着身子往外一窜，从洛伦佐和里卡多中间钻了出去。

    他狼狈地逃出洛伦佐和里卡多的控制范围，手足并用，连滚带爬地往营地外跑去。

    洛伦佐没有追赶。

    奥斯曼只不过跑出去十来步，一条黑塔似的人影从树后转出来，伸出粗壮的胳膊，当胸横扫过来，抓住他的衣领，硬生生地把他扔回到营地中间。

    黑塔般的人影自然是沙卡。

    他的身边站着脸色铁青的卡尔和丽莎。

    洛伦佐和里卡多站在奥斯曼的背后，左右分立形成犄角之势，不让奥斯曼从其他方向夺路逃跑。

    奥斯曼这才明白，自己彻底完蛋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膝盖当作脚底，一路爬到卡尔的身前，紧紧抱住他的小腿，放声大哭：“对不起啊，对不起！我是被暹罗人胁迫的。他们说，如果不替他们做事，他们要用各种方法折磨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出卖伙伴的！”

    卡尔一脚踢开他：“你现在才想到跟我们老实交代吗？为什么以前没想到要寻求帮助？我看你还是舍不得领地和女人吧。”

    奥斯曼不解释，只是拼命求饶：“我错了！求你饶过我吧！我以后都听你们的。只要不杀了我，你们要怎么处罚我都可以。”

    他脑子想出什么歹毒的计策，全力推销说：“对了对了，你们可以利用我反过来给暹罗人下圈套！让我带罪立功，给大家出力！”

    卡尔摇着头说：“你是跟我们一起从潜艇上出来的。我原本把每个人都当作自己的兄弟姐妹，希望可以通过大家的团结和努力安全度过流放期。但我现在明白了。像你这样的人，原本就是罪犯，是无赖，根本不值得信任和合作。我不应该等到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之后才发现你的危害。”

    卡尔说着，抽出他的军刀。

    奥斯曼的脸色愈发惊恐，以为卡尔要杀掉他，不由往后倒爬几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不要啊！求求你，千万不要杀我啊！”

    他偷眼看卡尔没有饶他的意思，高举双手，大声呼叫说：“我还有个秘密可以分享给你们。那是个天大的秘密，是关于贝塔的，只要你们答应不杀我，放我去山里自生自灭，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

    卡尔的刀果然在空中停下。

    奥斯曼像是看到了希望，更加激动地讨饶：“只要你们不杀我，我保证那个秘密会让你大吃一惊的。请你答应我，让我去山里自生自灭，我立刻全都告诉你！”

    卡尔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我可以不杀你，但我要告诉你，我不喜欢拿别人的秘密来做筹码！”

    他再次举刀，“噗噗噗”连扎三刀，分别捅在奥斯曼的两侧大腿和左手胳膊上。

    “这三刀是为了那三个被你下毒的伙伴，他们现在还在经历痛苦的摧残。”

    鲜血立刻流淌出来。

    奥斯曼疼得龇牙咧嘴，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体不断地扭曲蜷缩。

    卡尔横过军刀，踢翻奥斯曼，在他的背上“唰唰”划开两道长长的血口：“这两刀是为了被抓走的克莱尔和马赫塔布，她们还在地牢里担惊受怕，随时会有被强暴和折磨的危险。”

    说完，他对准奥斯曼小腹用力踢出一脚：“这一脚是为了在这次突袭过程中，由于你的烟花报信，引发激烈战斗，让所有人遭遇危险。”

    奥斯曼翻滚着，挤出全身的力气大喊：“我没有！”

    卡尔不理睬他的挣扎和狡辩，又在奥斯曼身上划了三刀：“这三刀，是为了奥克沃德。我不知道他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但他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曾经和你这样的垃圾同行。”

    他停下来，稍稍喘了口气，转头吩咐沙卡说：“对于这样的败类，杀掉他只会玷污我们的双手。把他扔到河里去！既然他想要追求领地和自由，让他游去河心岛，去追求他想要的生活！”

    奥斯曼大声惨叫，认为这样的处罚比直接杀掉他还要残酷。

    卡尔不为所动，冷笑着说：“奥斯曼！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重逢！”

    沙卡步伐飞快，像提小鸡一样拎起奥斯曼，转眼消失在树林间。

    洛伦佐轻轻地走到卡尔的身边，和他并排站立着，望着沙卡消失的方向。

    他轻轻地说：“他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他居然也知道暹罗人根本不可信任。”

    卡尔点点头：“奥斯曼并不蠢。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上贼船的，但我知道他肯定也受到暹罗人的威胁，感到骑虎难下。要不然的话，他不会连续出手，这么着急找新的出路，看到可以联手的机会就不放过。”

    他转头看向洛伦佐：“你对他的直觉很正确，我也很佩服你今天的表现。”

    洛伦佐也看向他：“你跟蓝岚推断的很多细节都很合理，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上钩。”

    卡尔笑了笑：“那你还想要做老大吗，要不要我让给你试试？”

    洛伦佐骄傲地抬起头，反问说：“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