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是个聪明人，听到艾拉的话就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语气明显变得冷淡，不客气地说：“我通过无线对讲听到你们说的问题，墨提斯和威尔现在这样分工不是挺合适吗？”

    “我们人手不够！”

    艾拉认真地说：“救援蓝岚刻不容缓，但营地也不能没有守卫。现在只有威尔一个人潜入到祖鲁人地盘去搜救蓝岚，其他人要明天一早才能过去。”

    “着急的话，让金镐哲带人守一整晚，墨提斯自己先去支援威尔也可以啊。”

    艾拉摇摇头：“从昨天落地到现在，大家几乎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营地里藏着我们的所有武器和物资，还有伤员，不能只留下金镐哲一个战斗人员看守。”

    “明天白天不也是要分人手过去吗？”

    马库斯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艾拉的诉求，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理解，还是不情愿帮忙。

    艾拉只能耐心解释：“白天视野好，我们可以在营地里做好准备，完全防守不出动，安全性会比晚上好很多。这样我们才可以分派人手去支援威尔，搜救蓝岚。”

    “所以你叫我来的意思，是要让我连夜赶过去支援和接应威尔？”

    马库斯终于不再兜圈子，认真地看着艾拉的眼睛。

    艾拉点了点头，满脸诚挚地说：“威尔一个人在祖鲁人的地盘里搜救蓝岚，没有后备支援，效率很低，危险性很大。我想请你帮忙，立刻去支援威尔，可以跟他相互照应，帮助他一起搜救蓝岚。”

    马库斯眼中忽然精光一闪，眼神变得无比犀利：“你是喜欢威尔，害怕他出事情？”

    艾拉眼神中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她缓缓地摇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为了我的伙伴，应该向你寻求帮助。”

    马库斯紧紧盯住艾拉的眼睛，想从她的神色中分辨真伪。

    艾拉安静地由他看着，没有任何掩饰。

    马库斯看了很久，又低头想了想，这才皱了皱眉头，露出确定的神色：“行，我答应你。但你要记住，我是因为你才去做这件事的。”

    艾拉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你要知道，我并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做事情。”

    马库斯没有接她的话。

    她继续说：“其实我跟你一样，早就下定决心，只做自己认定正确的事情。但是……”

    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马库斯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她想指出两个人在道德观念上的差异。

    艾拉突然问：“你愿意听我说说过去的事情吗？”

    马库斯挺直身体，表示愿意。

    她自顾自地在大石头上坐下，语气低沉地说：“我是在教会孤儿院长大的，从小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同屋的好朋友，詹妮，跟我相依为命，像家人一样亲近。”

    “詹妮十二岁那年，被诊断出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手术换一个新的心脏才有可能继续活下去。”

    “她在我们教会的医院中排队等待有人捐献心脏。”

    “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都很坚强，跟病魔斗争了四年，也没有倒下。”

    “十六岁的一天，医院里传来消息，说有人捐献了心脏，总算轮到詹妮，要她赶紧去医院做准备。”

    “嬷嬷带着我和詹妮赶到医院。那一整天我们无数次地感谢上帝，感谢它把善良温柔的詹妮留在我们身边。”

    “然而手术一直没有进行。”

    “直到深夜，嬷嬷回到我们房间，跪在地上，对着詹妮泣不成声。”

    “她说，有一个重金捐赠教会的大慈善家，因为突发心脏病，也急需这颗心脏维持生命。她让詹妮自己选择，是愿意让这颗心脏去拯救她的生命，还是愿意让这颗心脏去拯救大慈善家，用慈善家的捐赠去改造医院救更多的人，去改造孤儿院救更多的孩子？”

    “在这样的道德压力下面，詹妮根本没有办法做出选择。”

    “她万念俱灰，仅仅过了三天就死掉了。”

    “我亲眼看着我唯一的亲人在我面前慢慢失去生命活力。”

    “后来我在偶然间得知，无论詹妮如何选择，她都不会活下来，因为嬷嬷回来让她选择的时候，大慈善家的手术已经开始了。”

    泪水流淌在艾拉的脸上，但她此刻的眼神却无比坚强：“从此以后，我做出决定，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尽我的全力去拯救每一条生命。”

    “我要把判断和选择的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做自己认定正确的事情，让每一个需要的帮助的人得到最及时的医疗救助。”

    她再次看向马库斯，认真地说：“我请你帮忙，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是我觉得这么做对我的伙伴，对你，都是正确的。他们需要帮助，如果你能去支援的话，威尔会更安全，你们两个人力量更大，会更有机会找到蓝岚。”

    马库斯还是没有说话。

    艾拉继续说：“而且，你帮助大家，也会缓解你和大家的关系，将来你有……”

    “我不在乎跟其他人的关系！”马库斯直接打断她的话，看着艾拉，认为她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艾拉点点头，“你有你的判断准则。”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马库斯摇着头说：“跟詹妮的事情一样，从不同的角度来看，事情都可能是正确的。这种道德问题我不想讨论。”

    “我告诉你，我只做自己认定正确的事情，我愿意付出努力让你感到满意。”

    他停了一会，认真地说：“但如果有一天，我因为你而死掉，那么喜欢上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不正确的事情。”

    艾拉感到无话可说。

    她实在无法回应马库斯的感情。

    艾拉再次长长叹了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波澜，语气恢复平静：“马库斯，我尊重你的处事原则。我知道你也一定会尊重我。”

    马库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冷笑一声：“是的。我知道，你只不过还没有像我喜欢你这样喜欢我。”

    说完，他抬起头去看明月，陷入沉思。

    艾拉也不再说话。

    她转眼去看大石头上那束白色小花，在月色下被风吹得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