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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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先知

    第二天,莫顿家二楼尽头的房间,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宁戚慢慢从睡梦中苏醒。

    他睁着朦胧的眼睛看向照进房内的阳光,喃喃道:“昨晚下了那么大雨,今天就天晴了啊。”

    漠土的天气看起来挺多变的。

    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过去几天发生的事,以及今天他们要去做的事之后,宁戚从舒适的大床上起来了。

    洗漱了一番,他走出房间,看见其他三人的房门是打开的,说明他们都已经起来了。

    但等他走下楼,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后发现,安逐尘不在。

    陆阙歌和木千山正坐在那张红色的实木圆桌旁,惬意地吃着大婶给他们准备的早餐。

    “他已经出去了吗?”宁戚刚在桌旁坐下,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心里突然一慌。

    等会!安逐尘不会就这么走出去了吧?

    记忆一晃,他想起了三夙在阳光里消失的模样,以及传说中凰影人在外行走需要将自己全身遮盖的行为。

    安逐尘是第一次离开凰影,他很有可能不知道,如果他就那么贸然走了出去……

    不好!宁戚“唰”地一下迅速起身,忙不迭向外奔去,推开门,却看到了怡然站在庭院里的安逐尘。

    他并没有遮掩全身,依然穿着那身简单的白色衣袍。

    明媚的阳光下,庭院里种满了花,虽然已经入秋了,但还有蝴蝶飞了过来,落在他的指尖上。

    安逐尘凝神注视手上脆弱的生命,那仿佛时光停止般的一刹。

    与若安、三夙一样,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与世孤立一般的气质,或者说,不应在世上存在一般。

    尘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光是看着,就仿佛时光逐渐沉淀,而他们,又不与时光流淌。

    “呼!没事啊。”见安逐尘没有消失,宁戚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他回到了桌旁,拿起杯子,喝口水压压惊。

    “你紧张什么?”陆阙歌将最后的面包一口咽下,翻了个白眼,“那小子这点事肯定自己心里清楚啊,还用得着你担心?”

    “确实,是我想多了。”宁戚无奈地笑了笑,只怪安城的事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

    不过,看着窗外逐渐升起的朝阳,宁戚心里又不免疑惑,这个应该是真正的太阳吧?

    而且,他突然想到:“说起来,我们忽视了一个问题,凰影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太阳是虚假的?明明他们在自己国家的时候都是正常的日升月落,不仅太阳,他们好像也没在凰影看到过月亮……

    陆阙歌与木千山都表示,自己国家的太阳是正常的,和凰影那个虚假的太阳可不一样。

    “管它是什么!反正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现在都离开凰影了。”陆阙歌满不在乎道。

    木千山提醒他:“但我们很快又要再去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胖胖的莫顿大叔从厨房走了过来,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圈,粗声粗气地催他们快点。

    “等会就要带你们去见先知了,在那之前,你们给我老实点!”

    “先知是什么?这里的镇长吗?”陆阙歌不太懂他口中所说的“先知”的含义。

    “好像是那种吧,据说能预测未来的人。”宁戚根据心里对于“先知”一词的模糊印象回答道。

    “真的假的?”陆阙歌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那当然是……”

    “嘭!”

    大叔粗壮的手掌突然拍在厚重的木桌上,动静颇大,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深褐色的圆眼睛狠狠瞪了宁戚他们一眼,缓缓道:“先知是神明的使者,不要妄议。”

    这下众人只得保持沉默了,等宁戚吃完早餐后,莫顿大叔领着他们四人走出家门。

    陆阙歌跟着后面,嘀嘀咕咕地小声问道:“喂,宁戚,你相信他所说的神明吗?”

    “不。”宁戚毫不犹豫道,“这个世界可没有神。”

    “诶,可你之前不是说什么神明手里的琴弦什么的吗?”陆阙歌还以为他相信呢。

    “那只是比喻,比喻啊。”宁戚无奈道。

    就在这样的插科打诨中,宁戚他们跟随大叔来到一座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屋前,不太平整的石头勉强堆成一间屋子的模样,大约一人来高。

    莫顿恭敬地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安静等待着,等门后传来同样的三下敲击声,他才推门走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相对有限,只露出一条向下的台阶,不知通往何处。左边的墙壁上有一盏铜灯,莫顿提着它走了进去。

    “跟我下来吧,安静点。”

    宁戚他们逐一走下了地道,楼梯相对狭窄,高度也十分有限,像宁戚他们都不得不弓着身体前行,但体型庞大的莫顿大叔似乎早已对这里习以为常了,脚步如风地走了下去。

    楼梯一共有三十三阶,宁戚一边数着,一边观察身边的墙面,斑驳而平整,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了。

    等好不容易从局促的楼梯中脱身,宁戚他们几人终于来到了下面,一处如同地下洞穴般的居所。

    几盏半明不亮的灯挂在墙壁上,勉强让人们看清这片空间。

    宁戚举目望去,地上四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板,上面刻满了字,如同蚯蚓爬行留下的痕迹一般,这应该是漠土的文字吧,宁戚暗道,他并不认识。

    更远处就看不清了,但从那模糊的轮廓可以看出,房间四周都被整齐排列的石板包围了。

    唯一留下空隙处是一张桌子,上面亦摞着几叠石板,后面隐约可见一个动来动去的身影。

    “葛娜先知!新来的人我都带来了!”莫顿大声道。

    一个年迈的老婆婆从石板后抬起头,她戴了顶褐色的尖帽,身上披了块方方正正的布,满脸皱纹如同苦瓜,一双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看向来人时,幽幽转了一圈,就像没有质感的玻璃珠一样。

    陆阙歌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嗤笑一声,道:“先知?这不是巫婆吗?”他可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陆兄!不要这么直接!”宁戚连忙道,他看向莫顿,果不其然,大叔已经显露了即将发怒的征兆,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但在这之前,却是先知开了口,她干涩尖锐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你们是会让神明不安的人。”

    宁戚眉头一挑,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大叔闻言立即为自己的行动找到了理论依据,嚷嚷着就要把宁戚他们赶走,但先知又幽幽说了一句:“让他们留下吧。”

    “什么?”听到这话,莫顿难以置信,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您不是说……”

    “那是两码事。”

    先知艰难地将桌子上的石板移到了地面,窸窸窣窣地翻找了一阵,从身后掏出了一颗水晶球,她看向宁戚他们,用一种非常虚无缥缈的语气说道:“远方的来客,要来看一看自己将来的命运吗?”

    还真能占卜命运?陆阙歌不信,偏要上前一试,试图证明她只不过是一个故弄玄虚的骗子。

    “如果你真的会占卜的话,那就说说看,我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陆阙歌自信满满地问道。

    宁戚本来只打算在旁边看着,却不想陆阙歌这么问,他没忍住笑道:“陆兄,你这不是送上门的答案吗?”

    他话音刚落,先知就准确说出了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凰影国,梦魇之流。”

    她竟然真的知道?陆阙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他们来仓克镇后可没跟人透露过他们的行程,她是怎么知道的?

    在陆阙歌开口进行愚蠢的提问之前,宁戚提醒他:“我们来这是坐车的,目的地自然也只有一个,不是吗?”

    “这里的列车只能开往一个方向?”陆阙歌立即认识到了问题所在。

    “当然。”宁戚点点头,这里的魔节列车属于固定模式,从它外表的结构就能看出来,它只能开这么远,也只会往一个方向开。

    “你!不是……她……”陆阙歌觉得有些不对,但他还是把要说的话默默憋了回去。

    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死死盯住桌后干瘦的老婆婆,道:“看来是我低估你了,既然你这么厉害,那就说说我将来的命运?”

    先知让他把手放到水晶球上,凝神盯着它,陆阙歌照做了。

    “哦呀,这可不太好啊。”先知看着水晶球里浮现的景象,惋惜地摇摇头,告诉他,“你会死。”

    这可真是骇人的一句话。

    但是陆阙歌冷笑一声,道:“谁不会死?人死掉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这果然就是一个骗子。

    “可是,你可以选择不死。”先知没有再看水晶球,而是盯着面前年轻气盛的陆阙歌,说出这样一句话。

    会死?又可以选择不死?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可以选择不死的话,又有谁会选择死呢?陆阙歌被她这故弄玄虚的言语搞蒙了。

    “这是神告诉你的?”

    “不。”先知摇摇头,缓慢说道,“神是不会告诉世人自身的命运的,我只是从诸位的眼中,看到了死相。”

    回答完之后,她不再看陆阙歌,而是转向宁戚几人,问道:“几位也要来看一看吗?”

    宁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对先知说道:“我对于自己以后的命运如何,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不是他所关心的事。

    木千山也是一样,不过,他拒绝的理由,和宁戚稍微有点不同。

    安逐尘倒是好奇地上前试了试,但先知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从安逐尘身上看到的,就是“无。”

    一番占卜下来,陆阙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洞穴。

    不过,他们倒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被允许留下了。

    离开前,宁戚问先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这么好心的,不收取任何报酬的,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命运,可不太像先知会做的事。

    老婆婆嘿嘿一笑,这可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