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宇安直接跌落在高达五米的草丛中,重重摔在地面上。
有密集的草叶和地表上厚厚一层地衣做缓冲,宇安没有伤筋断骨,但撞击地面时的剧痛还是让他一时间无法动弹。
主人不知去向,背上的陌生人又突然倒在血泊中,宇安的海豚一时间受到巨大惊吓,朝着护卫直冲而去。
几百公斤的庞然大物突然迎面袭来,就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也无法瞬间制服它。最终,三人合力才将海豚击杀。
黑暗中的草海随着夜风剧烈摇摆,将跌落的所有人和物一并吞没。
三名护卫在附近一带徘徊了许久,最终只能放弃寻找,返回了王宫。
宇安一动不动的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直到周身的剧痛得到缓解,才慢慢起身。
浓密的草丛盖住了周围的一切,甚至伸手不见五指,但透过草叶间的缝隙隐约可以辨别火光的方向。
除了草叶随风摇曳时发生的沙沙声,宇安听不到一丝声音。
恐怖突然笼罩了宇安。
不知道刚刚偷袭自己的护卫是否就在附近,宇安不敢出声呼唤海豚。
铁鱼也不知道是否还和海豚在一起。
愣了很久,宇安终于朝火光的方向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缓慢而痛苦。
宇安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陷入了泥泞的深潭,每迈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阻力。
走了不知多久,至少在宇安看来是走出了很远很远。
突然一个黑漆漆的物体绊倒了宇安。
宇安摸了摸绊倒自己的物体,光滑而冰冷的触感让他立刻认出了未知物体。
——是海豚。
宇安慌忙瞪大双眼,试图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物体的全貌。
一头海豚侧卧在地上,旁边还趴着一个成人大小的物体。
宇安踌躇了一下,还是俯身扶起了人型物体。
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微微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当恐惧与悲伤达到极限的时候,一个人甚至会失去声音。
尽管相遇至今不过一日时间,不知不觉间铁鱼已经赢得了宇安的信任和友情。宇安有生以来独立捕捉到的第一份友情,还未开始就匆匆落幕了。
一夜间,宇安失去了信赖的朋友、失去了喜爱的海豚、失去了敬爱的父亲、失去了熟悉的居所——失去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铁鱼逐渐冰冷的身体靠在宇安的身上,他紧攥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滑落在宇安的腿上。
忽然,一声低沉而悠长的鲸鸣划破夜空。
声音的源头显然就在附近,鲸鸣的重低音在草原上回荡,甚至引得宇安的胸腔也随之颤抖。
一阵狂风忽然吹过,周围一片茅草都被吹倒在地,露出中央茫然若失的宇安。
一头巨大的鲸鱼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
鲸鱼巨大的吻部到头顶被厚重的铁甲覆盖,铁甲铮亮的表面反射着火光。
鲸鱼流线型的身躯强壮而美丽,令人叹为观止。但对于此时的宇安来说,这一切只会无尽放大他心中的恐惧。
鲸鱼背上驮着宛如堡垒一般的驾驶舱,令鲸鱼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肃杀氛围,巨大的黑影在黑暗中越发显得狰狞可怕。
宇安浑身剧烈颤抖着,甚至无法站起身来,想要逃跑也是有心无力。
与战战兢兢的宇安相反,鲸鱼只是淡定的俯视着他。
这时,一个人影来到了鲸鱼的头顶。
迎着火光,宇安只能隐约看到人影的轮廓。
对方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一头长发随意的扎起来,在脑后随风飘动。
宇安在打量着青年的同时,青年也默默的注视着宇安。
令人窒息的沉默支配着两人。
半响,青年从宇安身着的土布外套上移开视线,转身返回了驾驶舱,鲸鱼也不约而同的仰头飞向暗如墨汁的夜空。
宇安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一身冷汗,脸颊上还挂着斑斑泪痕。
宇安也终于接受了事实。再回王宫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现在无家可归了。
他捡起脚边的钱袋,抽出铁鱼腰间的长剑,跌跌撞撞的朝王宫西北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大概是云海微微发亮的时候,宇安终于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到达极限的疲惫下昏倒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