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这些人好像不累一样，屁大点儿的营帐里，几乎是挤满了人，且每个都是心系天下，心怀黎民百姓的做派，如果我不参与的话，似乎我就是铁石心肠，毫不关心苍生一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睡觉了。

    可我真的好困，何况历史又不能改变，就算我着不完的急，也是无用啊，就如我明知道李建成会被李世民杀死，身为李建成小妾的我唯恐会被牵连，但我还是没有办法可以阻碍历史的进程是一个道理。

    然，身在其中，我只得随波逐流，否则，就会被他们视为不齐心太子，我感觉，我身边仿佛就是无数的坑，只是深浅不一罢了，有些跳进去就是死路，有些跳进去了还可以有机会爬上来，总归，没有一条路是好走的，区别在于还能走多久而已。

    所以，即便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依旧得听他们商谈国家大事。

    经过这些天的赶路，我也认识了几个常在李建成身边的人。

    那个王珪的说道：“如今多地已降刘黑闼，只有田留安还死守魏州元城，齐王殿下正驻守昌乐，以防魏州攻破，我唐军还可据守。”

    “田留安此人刚直不阿，待人诚挚，因而，他手下的将士也都死命效忠，几日前，刘黑闼久攻魏州不下，反被田留安俘获了其麾下的莘州刺史孟柱，更有六千余士兵投降，可谓是大大挫了刘黑闼的锐气。”魏徴说起这个人，眼中无不流泻出对李建成的敬佩。“这得多亏了太子殿下的运筹帷幄，着先遣骑军率先抵达魏州，才能反守为攻，将刘黑闼的汉军重创。”

    “正是，有此一捷，我军势必军心大振。”常何说道，也就是常良媛的哥哥。“再有齐王殿下，着先遣军抵达魏州，另发兵助并州，不仅守住了魏州，活捉了刘十善，还使并州刺史成仁重一举击败了范愿！”

    “想必明日到了昌乐，与齐王殿下会和，必能将刘黑闼生擒。”说话的是一个叫王眰的人。

    听他们这么说，在李建成没出兵前，唐军是一直处于被打的状态咯？到底是李建成出兵后才有的军队调配，包括李元吉的军队调遣，也有李建成的远程操控，这些都是我知道的，但我不知道到的是，这个常何就是害死李建成的罪魁祸首，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想我肯定会试一试让李建成把这个人赶走，不仅是想看看历史究竟能不能够改变，更有我想好好活下去的私心，或许还有李建成给我的感动，我不想辜负。

    可如果历史真的可以改变，又哪有如果一词？

    “是！必能将黑闼贼子擒获！”此时说话的叫程名振，他手捏成拳头，话说得咬牙切齿，也不怪他这副表情，实在是他一家老小都死在刘黑闼手下，他对刘黑闼是恨到骨子里去了。

    话说，他还是跟在李世民身边的时候，帮李世民截断刘黑闼的粮道惹怒了刘黑闼，刘黑闼一怒之下抓了他的家人，全部杀死，不可谓不是血海深仇了。

    早前就有传回李元吉打败刘黑闼弟弟刘十善的消息，说是斩敌首千余级，刘十善溃不成军，败逃而去。

    他们一个个说得是慷慨激昂，这些人有多想这场大战能够胜利可想而知，就见程名振一下跪在李建成身前，激动的说道：“他们兄弟二人皆败于我唐军手中，太子殿下，末将相信，有您和齐王殿下联手，必能将此二人捉拿，末将有一请求，望太子殿下成全！”

    李建成做出一个虚扶的动作。“程将军有何请求，还请起来说话。”

    那程名振非但不起，还在地上重重叩了叩。“末将请太子殿下允准，捉到刘黑闼后，务必让末将亲手斩了此獠项上人头！”

    他一家人死在刘黑闼手里，他想手刃仇人很是说得过去，可现在连刘黑闼人影都没见着，就说要砍人家头的话，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吧，哪想李建成气定神闲的扶起他。“孤必当如你之愿。”

    活像刘黑闼已经是瓮中之鳖，只等着直接去抓就行了，这些人哪，一个个说起来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却一个个都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禁好笑，看来，他们都无比希望此战获胜，好有与李世民抗衡的军功，然而我并不知道，李建成根本不需要什么军功来傍身，东宫多年，朝堂尽是他的支持者，再有，李唐天下的建立，李建成的军功一点也不比李世民少，是了，李渊反隋的时候李世民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如何跟已经成年的李建成相比？不管文治武功，权谋心计怕都是不能企及的，就连现在李世民也不过一个二十多点的小伙子，要与李建成相论还差得远，可偏偏李世民就是赢了！

    之所以李建成这次想要出征讨伐刘黑闼，便就是不想战火继续弥漫，亦是为了帮李渊减轻压力，还有结交山东豪杰之意，当然，也有压制李世民的心理，毕竟，李世民的种种行为已经太过明显，是该给李世民当头棒喝一下了。

    说起来，还得是李渊对李世民的偏颇，是李渊的不懂制衡，在李世民建立了军功之下，允许李世民造什么文学馆，天策府，这不明摆着让李世民自己去壮大势力么？才造就了李世民以为可以和李建成抗衡的局面，如果，李渊一开始就完全打消了李世民的野心，那么，李世民就会乖乖的当他的秦王。

    诚然如刚才所言，哪有如果。

    眼下，我觉得他们这样信誓旦旦的不大好，他们能有这自信，想来是之前我给他们预言此战会胜的原因，虽说我有经过认真分析，可事情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当真能如我的推断吗？万一战败，以后我的存在也就不特殊了，便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要想活命，恐怕就更难了。

    于是，我忍不住打断他们。“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们打算如何迎战刘黑闼？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个确切的作战计划呀？不然，再是兵强马壮，也抵不过人家的明枪暗箭吧？”

    我本来是起个好心，好让他们不要这么盲目的自信，哪承想，薛万彻立马说道：“自太原起兵，太子殿下未有败绩，岂忧黑闼贼子。”

    好罢，你赢了，这刘黑闼我可是确切问过他信息的，完全就是终极怪，就算你家太子以前都打胜仗，但面对刘黑闼，也不一定有完全的胜算吧，否则，哪里还需要来问我仆算战事结果。

    不敢再说话，想来这营帐里的人都是李建成的忠实粉丝，我原就有很多不知道的敌人了，可不想再树敌更多。

    垂下眼睫，忽听李建成说道：“魏良娣所言不差，孤先前就跟良娣说过，讨伐刘黑闼，必以攻心为上，诸位，可有什么好的策略？”

    觉得李建成还是挺善解人意的，看我被他手下的人怼了，虽没有明确责备他手下的意思，但也算给我找了点场子回来，我也是明白人，他若是为了我跟他手下较劲，怕是会寒了手下人的心。

    话一出，他的这群手下，应该说是谋士，纷纷作沉思状，一会儿王珪说道：“刘黑闼粮草不丰，断其粮道，必能得胜。”

    本就粮食不多，还去断粮道，这么做意义似乎不大，果见李建成抿唇，然后微微摇头。

    常何又开口。“魏州总管田留安不是抓了六千余俘虏么，不如下令将这六千俘虏尽数杀之，以震慑刘黑闼军心，使其士气衰败。”

    六千个人说杀就杀，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我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凉了。

    “不可。”李建成仍是摇头。“这样子，与二弟所为何异。”

    什么意思？李世民喜欢赶尽杀绝？也是，不然李建成和李元吉他的两个亲兄弟，也就不会被他杀了，可我却不知，常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是很认同李世民的做法。

    只听魏徴也说道：“确实，这六千俘虏不仅杀不得，还得尽数放了。”

    “魏徴此言正和孤意。”李建成终于点了点头。“四弟也下过这样的赦令，但收效甚微，如果由孤来做，那么必会让刘黑闼的军心大乱。”

    他们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为什么李元吉下这样的命令就没有效果，他来下这个命令就有效果了？

    你们能不能说得简单一些，好歹我也是个参与者，让我能够明白好不好？弄得我都没有参与者的自知了。

    或许的确是我比较笨的问题，我看那些人，除了常何脸色微异外，其他人都很赞同的样子，因此，这个计划也就定下了，而这些人，也舍得离开了。

    他们走是走了，我也可以睡觉了，可他们闹了这大夜，我的瞌睡也闹醒了，反正睡不着，我索性问李建成。“建成，我想问问你，为何你下令会比齐王下令有效呢？”

    李建成坐到毛毡上，说道：“你是说释放六千俘虏的事情？”

    “不然呢。”我盘腿在他旁边，直言表达我没听懂。“我想不明白，你和齐王下的命令都一样，怎么会一个有效一个没效。”

    “呵，知晨，你当真不一样了。”他轻笑一声，随后解释道：“刘黑闼反唐多年，与我唐军交战无数，双方死伤无算，可谓是你死我活，是以，二弟每次抓到汉军俘虏，都会诛杀，若逃走的人被抓回来，还会株连其家眷，如此一来，反倒造就了刘黑闼军队反唐的决心。”

    我瞠目结舌，李世民这么狠的么，人都逃走了，还要把人家的家眷一起干掉！只听他继续说道：“如今我大唐大势已定，刘黑闼再是厉害，也不过一方霸主，手下兵将跟着他无疑是自寻死路，可如果我们能优待俘虏，那么，刘黑闼手下的兵将便会军心动摇，之所以四弟下过这命令无甚效果，源于唐军和刘黑闼交战多年，刘黑闼的部下很难相信唐军，但只要让刘黑闼的军队看见大唐太子亲赦俘虏，他们就不得不信，终归，人都想活。”

    我总算明白过来了，看吧，古往今来，身份这个东西，都是很有作用的，简单来说，他太子的身份有权威，人家大唐太子都发话俘虏会赦免了，那么，跟着刘黑闼的那些人肯定会想，抓了的人都还有活的机会，若是跟着刘黑闼继续打下去，可能只有死，还不如早些跑了的好，更甚者，有些还会投降也不一定，这一招，走得高，总之，就是让敌军分崩离析的计策。

    解了惑，还是得睡一会儿，不然明天赶路可就辛苦了。

    这一觉我睡得迷迷糊糊，脑子里总是闪过很多画面，特别血腥，有好多人在相互砍杀，密密麻麻有上万之众，这么多人拼杀，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好生恐怖，这还不算，他们打着打着，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大水，把那些拼杀的人全都淹没了。

    无数的人被大水席卷，刚刚还奋勇厮杀人如变成了蝼蚁，他们在大水中挣扎，可在大水面前如蚍蜉撼树，毫无用处。

    此时，画面一转，在高处，我看见李世民冷冷的盯着大水中的人，当真是在看待蝼蚁一般，那样的眼神，冷血无情。

    只一眼，我就被惊醒了，蓦地从毛毡上坐起来，同样被我惊醒的还有身旁的李建成。“怎么，又做噩梦了？”

    我近来看那么多死人，自然是做了很多噩梦，却没有看到过真正的战场，可这个梦让我看到的是真正战场上的厮杀和无情，真实得就像我亲眼所见一样，令我胆寒畏惧，如果李世民真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他岂会成为一代明君的？毕竟两方交战，有一方必是李世民手中的将士，然李世民却可以用水淹两军。

    会做这样的梦，是不是代表上天在给我什么启示？我不禁问：“李世民，可有，可有做过水淹两军的事情？”

    “水淹两军？”李建成眉梢微挑。“你是说洺水一战？”

    洺水？我想起前不久在酒楼时他们兄弟二人的谈话，李世民说：臣弟能在洺水将刘黑闼击败，也是看在刘黑闼粮草难续，甚至引水淹敌才能取胜。

    想到此，我忙点点头。“对，就是洺水一战。”

    他脸上出现惋惜之色。“此战，二弟与刘黑闼两万大军久持不下，双方各战死万余，二弟为破敌军，决定放洺水，使敌我两军尽数淹于其中溺亡。”

    这真的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招呀，李世民果真狠辣，为了取胜，自己的兵都不放过，好笑的是，如果他真的打赢了，哪还有今天讨伐刘黑闼的事情？

    所以，我梦见的事情是真的了，这哪里是打了胜仗，分明就是同归于尽的办法，而且，根本就不算赢好不好，李世民居然还说把刘黑闼击败了，要不要脸呐，然而，这件事让我明白了，李世民这个人心狠起来确实是无人能比。

    “李世民这叫打赢吗？这叫同归于尽好吗。”我不由道：“李世民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李......”还好渊字还没出口。“你父皇都不管吗？”

    他抬眼看我。“后来你不都知道了么？”

    我知道个屁！但我不敢说，只有说道：“我是知道后来的事情，可就是串联不起来。”

    他这才说道：“父皇得知后，立即召二弟回长安，派道玄接替二弟之职，又派四弟率军平叛，而道玄......”

    他没说完，应是想起道玄和三万大军全军覆没觉得难受，不过，李渊还算得上清醒，李世民那同归于尽的胜利，实在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且太损耗自身实力了，因此，李渊才会想要换将吧。

    “你也别多想了，趁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明天还得赶路呢。”我挽着他的胳膊躺下，心里却是对李世民有了深深的认知，他完全是一个以自身为中心，视周遭一切如草芥的人，他现在需要我，他就觉得喜欢我，等他不需要我了，或许，他会觉得像我这样‘有能耐’的人会是威胁都不一定，待他得了江山后，指不定会把我这个威胁铲除，就如先前的程名振，他一家人都因为李世民死了，可他却反倒来求李建成，说明李世民性情凉薄，他不得已才会求李建成为他实现报仇雪恨的心愿。

    这个梦，果真是在给我预警！

    天呐，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是可行的路，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