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神归

    ——凤兮尘

    星域，位于浩瀚宇宙中的一处，在“星尘洞”范围中。

    传说，那里是恒星陨落的地方，天生星力，却万年一劫。时常也会有小行星拜诣此处。在那里，关于“任何生物都是由行星坠入而衍生”这件事，无人不知。此处之人的繁衍，则是通过注入自己与伴侣的结合星力于陨星，便可有新生之子。

    而关于恒星的陨落，人们也一直以为和行星坠入一样。

    星域中有一千零二十八个岛屿，类似于星尘洞的模型，一千零二十七个岛屿围绕着一个岛屿。这些岛屿都有各自不同的用途。

    最大的一处岛屿，唤名“青春海岸”。众多青年都在此处生活，直到成年后去往中心岛，再选择自己将前往的岛屿。

    青春海岸，东边一处海岸线，万里无人，只有青色的绿草覆满这处沉稳的海岸，感受着浪花的拍击而不曾呻吟。星轮（一个人）像往常一样，来到海岸处，远处的东方，是洁白的云层，在星尘洞璀璨的夕阳光芒下，勾勒出一幅圆形轮廓，好似一颗星星。

    在这里，向东望过去便是中心岛，虽然夕阳之光未尽，可中心岛却已点燃了盏盏灯火。星轮看着中心岛的烟火，觉得那里是个温暖的地方，一定会比现在自己这个窘迫之地好。他，仍然地，如往常般大吼一声，随后坐在了旁边的柳树下。

    这棵柳树从小就陪着他，可他却始终不知道它的来历。长长的须像一双双手，轻抚他的面孔，确实，挺温暖的。

    这个时候，也总有一个人，从星轮身后悄然出现，并说道：“星轮，你想去那座岛吗？”星轮也照常地说一句：“是的，妈，那是我的梦寐之地啊！”母亲笑了，看着星轮充满光的眼睛，她笑了，轻声道：“再过一年，咋们家星轮就不再是小孩子了，终于可以去远处探寻自己的未来了！”星轮压抑不住内心的期盼，激动起来：“对啊妈！到时候我在海的另一岸是不是可以看到你们！看到青春海岸，看到柳树！”母亲笑了，不知道是在笑他的天真浪漫，还是欣慰。

    “妈，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这棵柳树怎么来的啊！这个地方理应没有柳树的啊。我问了十年了，就告诉我吧。”星轮深情地望着母亲，眼中的泪珠都快要被他挤出。可母亲只是坐在星轮身旁，没多说什么，就只是静静地陪他看着那个梦寐之地，自小如此……

    这处荒地星轮没有什么朋友，只有母亲和柳树，以及对远处的期盼陪着他。他打小就听着母亲讲述星域故事长大。母亲告诉他，古人说他是一颗星星的转世，不仅是他，整个星域的人都是星星的转世。是真是假不清楚，但一开始他也希望自己是一颗星星的转世。但母亲又告诉他，他们现在此刻虽然处在青春海岸——最靠近中心岛的位置，本来应是百家必争之地，可因为这里在很久以前被一颗巨大无比的星星击中，导致万里之内，寸草不生。人们因此将此地看作为“不详之地”。而有这么一句关于这件事的诗句流传至今“星陨开天湖，风起千丝舞，天裂万物枯，万里寸草无，人陨断星域”。经过千年衍变，才在靠近海岸的这一片处，重新覆盖上了青青草地。

    因此，这里虽然有地理优势，却常年无人。而星轮，则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见到与自己志同道合之人啊！正因为那颗星星，才导致现在星轮知音难觅，所以他挺恨那颗星星，也从不望星星。也或许到了那处梦寐以求之地，方可找寻到自己那一处高山流水吧！

    十七岁那一整年，星轮就日复一日地，吃完去柳树，吃完去看海，无不期待着自己的成年到来。因为只有到了加冠之岁，才可以去到那座心中圣城，以解封一个人的天生星力，没有星力，处理何事皆乏力。

    柳絮日长似未变，期年再观却惊天。针梭来回悄无声，功成已是厚毛毡……

    岁月辗转轮回，柳树下的青年，将要步入成年。柳树的须，也长了不少，更加能够包住星轮身子。

    成年前夕，星轮仍是照常地来到柳树底下，依偎在柳絮的怀中，望着远处的烟火，倾诉着内心深处的期待与忧愁。

    “柳啊，谢谢您陪我这么多年，我要走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我出去寻找我的未来，就让母亲陪伴你吧！我会在海的彼岸，无论多远，都可以看到你，你也可以看到我…”星轮轻抚着柳树，顺着柳絮摸下去。

    母亲悄悄地来到身边，坐在他的身旁。她听到了星轮对柳的不舍之诉。她思考了良久，抬起头，向着星轮说道：“星轮…

    “怎么了，娘。”

    “你不是从小就想知道柳的来历吗，嘘，妈今天告诉你……这并不是族人或者前者所栽，而是天地精华所凝……娘今昔只能赋你如此之多，有些事，等你长大就自然明白了…”母亲仍然是笑着，希望星轮原谅自己的“自私”。

    星轮也笑了，好像十年未见光的盲人重新见光一样，他已经很知足了，至少娘肯说关于柳的事情了。那一夜，母子俩说了很多，母亲说的语重心长，她始终看着海，像是把藏在心底多年的愁绪全部抛进大海一般，又像是在永别前交代什么一样……哪怕星轮在三年后就可以回来一次。

    翌日，星轮走出了这片荒域，前往西边的码头。在那条船上，他从未见到过如此多的人，人山人海，并肩接踵的。他是最后一个上轮船的。

    行驶在海域中，望尽东海岸，有两个高大的影子在看向这里，一个有长长的须子，似风烛残年的老人，另一个影子，则在不停地挥手……星轮也在朝他们挥手……

    中心岛，又称“未来海岸”是无数青年寻找自己未来的地方。心岛是星域的核心，最高组织“星轮阁”便坐落在西侧海岸，靠近青春海岸那里。每个青年都要加入星轮阁，解封属于自己的星力，并传授知识。

    在船上，星轮知道了——原来最初的星轮阁不在这里，而是在别处，不过那里沉沦了，故迁至此处。并且，每一万年星域都会遭受一次星劫，届时群星陨落，万古长空……为了抵御每万年的星劫，需要星轮族之人齐心协力。而如今星轮阁阁主却是空位，因为没有人能够与阁主席位星力匹配。

    ……随着一声巨响的鸣笛，轮船终于到了星轮的梦寐之地——未来海岸！踏下船，迎面扑来的都是不同于青春海岸的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凉飕飕的。这里没有荒野，没有杂草，没有接天的海岸线，只有丰田，青山，和一片星梦湖！星轮脑海中，不知为何，感觉在哪里见过这番景象……

    遇到几个同伴，他们顺路问了一下星轮：“小伙子，你是青（春）海（岸）哪里的啊，我们是中部地区的！”星轮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有点不知所措，毕竟他从未跟外人交谈过。“那个，您…您好，我叫星轮，…梦星轮，住在…青春海岸…的东边…那个，比较东边！”

    众人看着他结巴的情形，笑了起来。但还是故作正经的说：“原来是偏远地方来的啊，我看好你哦，加油！”那些人说完之后，朝着他挥了挥手，便随着夕阳的影子，渐渐在星轮的视野中变短直到消失。

    初识人间烟火，未曾此般温暖。星轮第一次感受到了他梦寐之地的温暖……

    前三夜，星轮都独自一个人在星轮阁宿里遥望西边的海岸。他的眼中，四面都是璀璨的灯火笼罩，如白昼般明亮，却看不到青春海岸那边的灯火。或许是因为家那里太荒芜人烟了…曾经在那里望此刻所在之地，这里是温暖的；此刻回顾最初的模样，却只剩下黯淡的漆黑。星轮内心不禁伤感起来，回忆深处关于那个使家变成荒野的星再次闪过他的脑海，他决心了，以后要成为星轮阁主阁一员，护星域太平，不再让后人沦为自己的复刻！

    后来，到了解封星力之日。

    星轮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上了青云山上的星宿台，有点害羞而忐忑。走近辰星石。手轻轻放在辰星石上，感受天地间的气运。这个时候，辰星石本应该亮起星光的，却好似被星轮的手压得失灵般，没有任何反应……无论他怎样放自己的手，那个古老的石头始终保持着自己原有的色泽，没有一丁点星光……同样站在高处的星轮台上，旁边的一位长者诧异道：“此人星力，竟不及一丝，甚至是没有！”……他好像也呆住了，顷刻后，缓声说道：“孩子，老夫暂且不知为何，按你这个年纪，应该是有星力的，除非，你…不是我们星轮族的族人…你先回去吧，下面的人看不到你的结果，我们会找到原因的。”

    星轮呆滞在那里，望着下方的海，蹒跚地向自己的住宿走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是星轮族族人！

    突然，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他从小就住在远离人间的荒野之处…因为人间烟火不是自己的归处…

    星轮垂着身躯，在夕阳余晖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又如拖曳着自己斩不尽的相思情肠，慢慢地走到原来的住宿前。忽然，身前出现了一道屏障，使失落的星轮撞上。抬头一看，原来是管理员。他比星轮高，目光却始终没有低下去看星轮一眼，而是直视前方，冷淡地说：“这间住宿需要装修，今夜有劳你在外呆一宿了。”

    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先生，您可以再给我找一间住宿吗，住外面是不是不太好啊？！哪怕差一点也好！”星轮追着他跑去，可一个没有星力的人，哪能追上健步如飞的他人啊！

    星轮停在那里，此刻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了。来到连廊，在夕阳余晖下，仍可以看到远处的青春海岸，不过给他观望的时间不多了。

    他好像看到了柳树的身影，仍是那么的挺拔，又那么的弯曲。是那么的茂盛，又好像那么的年迈……星轮只是静静地看，因为他知道，夕阳落下后，便看不到了……

    海风很凉爽，尤其是在落日下的海岸。星轮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阵风是从家那边吹来的。吹来属于家的温暖，吹来家的回忆——曾经有个人在那里日日夜夜地向往心中以为温暖的地方；也吹来思绪。

    星轮坐下了，他不知道为何，开始想母亲了，想家了。此刻的他，正缺少一个归处，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处。曾经他以为未来海岸是自己的归处，能够寻得自己的高山流水。现在却发觉这里不是。

    夕阳已经完全的沦入到海中，这个世界开始安静了，星轮的心却开始忧虑了。他仍然看向家的方向，即使那里是一片漆黑，可在他的眼里，那里却好似一片温暖的地方。

    “我不是星轮族的人…”脑海里，这句话一直萦绕着，挥之不去。“我不是星轮族的人，那我是什么…这里不是我的家，那我来自哪里，来自哪里…我以后要去哪里…”星轮低下头，没人听见他低声的抽噎，也没人看见他的泪痕已沾湿衣襟……

    他就在连廊的角落坐着，一直望向远方，就像小时候望着中心岛一样……直到深夜，自己本来的住宿突然亮起了灯光，却很微弱…

    星轮稍微站起，想看看谁在里面。顺着窗檐，他隐约看见，里面的人竟然是自己最初遇见的那个问候的人！星轮刚想说什么，那个人就开始跟旁边的人吐槽起来：“这间宿舍不错，只是这个灯光有点暗淡……咦？为什么这个蜡烛是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啊！谁留下的啊，这么一点了还要用！旁边不是还有新的吗，这些玩意一点用也没有！听管理员说，这里本来有人住的，但他没有星力，好像跟我们不是同一类人，就被赶出去了，哈哈！没有星力跟这个残烛一样，一无是处！”

    星轮被吓到了，惊坐在地上。那个残烛是他用的，那个没有星力的人也是他。他心里很难受，因为这种话语从未遇见过……

    星轮再一次沉思在那里，直到深夜，他用笔在墙上刻下了一句话——“宁欺残烛不胜红，莫欺少年当下穷！”随后，伴随着夜黑风高，一道身影掠过星轮阁宿，直奔码头而去……

    两年后，星轮终于回到了青春海岸的东边海岸线，那个一年里梦寐以求的地方。没有人知道这两年他去干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如何回到这里的。

    远处的小屋，是他十八年的回忆，海岸尽头是童年的陪伴。他激动地跑去，不知道娘等会有何意外之举。

    推开房门，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丝动静。他在一片漆黑中，利索地走到蜡烛台前，点燃了一根蜡烛。随后，他才恍然看到，在那个锈迹斑斑的桌上，有着一封信，以及一朵花。

    他顾不了那么多，立马跑到桌前，看着三个大大的字“赠星轮”。

    “娘，是你吗？”星轮看着眼前的信，却不敢相信。娘去哪了，梦中归里故人今何处？残信风烛霜寒树。

    那封信里，并非他物，正是星轮从小想知道的答案……

    “轮儿，你不是从小就想知道柳的来历吗，娘今日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你真正的生母。很早以前，这里本来有一片湖，环境也很好的。却因为这里不知为何星力十分浓厚，导致外人无法入内。而我也本是湖旁的一处普通人家。直到十八年前，此处的星力突然退散，各界之人便开始抢夺此处，娘也奔波在战乱中。后来逃到此处，我遇见了一个人，他抱着一个孩子，遥望着远处，就像你一样，在那个地方。他告诉我，要我好好保护这个孩子。我问他为什么他如此相信我，他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我相信我的眼光’。说完之后，他就一直往海岸高处走，直至走到这棵柳树这里。他伸出手，海风开始颤抖，波涛开始澎湃，天上的星星开始闪烁，那一刻，我看见星光都汇聚到他那里，渐渐凝结成一棵柳树，从此这里再一次笼罩在星力之下。而这个孩子，便是你。”

    一滴泪珠滴在了信纸上，从星轮的眼角里划落。他慢慢地走出屋子，向着柳树走去。

    漫步在荒野中，泪滴愈来愈多，风也愈加猛烈，使泪花飘散地更加快。

    “柳，我回来了，你知道娘去哪了吗？”星轮像曾经一样来到柳前。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坐下了。柳没有回答，只是柳絮随着风飘起来，飘向高处……

    “柳，你是星空来的吗？娘是不是从小就骗我，根本不是流星使这里成了‘不详之地’，而是人们的欲望吧。”

    风起了，柳絮千丝万缕开始起舞。听风声在沙沙作响，听柳絮在诉说着“是的”。

    星轮渐渐把头抬起来，望向天空……星光璀璨，一点两点的，布满浩瀚星空。

    这是他第一次仰望星空，也正是这一天，星轮开始仰望星空，他才发现，原来从小陪伴着自己的人，就是这棵柳树，也一直是它，在人生的每一刻陪着自己。原来只要抬头一看，就能看到自己最温暖的那个人。

    星轮闭上眼，回忆这二十年来的一切。自己曾是如此的向往人间烟火，却得到如此冷落的下场。他一直渴望找到自己的知音，找到自己的归处，却不曾想，那个人一直在身边，那个归处一直在天边，只是自己不曾去仰望…

    柳就是星，星就是柳，柳星便是神。一直种在星轮的心底。星轮生长在这处人间尘世，所以自然向往人间，只是忘记了看看自己的内心。后来某一天，他才发觉了原来自己的内心，就是自己最好的去处。

    人间烟火曾是他心里的温暖之地，星光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也在温暖着他；后来人间烟火黯淡了，星光依旧闪烁着。纵使人间烟火冷了，星光仍然在那温暖着自己……

    星轮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归处就是星空。哽咽地说道：“柳神，…谢谢您，陪伴我和娘数年…哪怕您回到了您的归处，只留下一棵柳树在这里，却也足以护世千年，不染烟火。”

    柳好像被感触到了，柳絮开始停下飘动。随后，海风停了，柳絮也静了，人间烟火也灭了。星光却更加璀璨，点缀的光芒开始变亮。星轮恍然发觉，柳竟然也开始变亮，好像天上的星光被柳吸收了一般。

    柳愈加耀眼，刹那间，柳变成了一束光，光里显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人不过一缕残魂，却笑着说道：“星轮，我等你不知几年，或许已过千年，你终于发觉了内心。有我陪你的这些年，你应该不孤单吧，哪怕没有朋友。可这里本就不是我们的归处。我们来自于浩瀚星海，本是一颗恒星，陨落至此。这里的万物都是岩石行星的转世，与我们不同。我们才是真正的星轮族嫡亲。也正因此，别人的星力在成年就有，而我们要二十岁，这两年，是考验我们的。今日，便是你的二十岁前夕，届时，莫要怕人间烟火冷淡，群星为你而闪烁！”

    星轮，梦星轮，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化作一道道光潜入自己的脑海，也多出了许多回忆……“你…是…星殇？是你吗！”星轮好像想起了什么！想去抱住这缕残魂。

    “不错，是我呢，星轮，等了你一万年。来世，我做妻，君为夫！”随即，这缕残魂便以一副微笑的面容，消逝在风中……

    他化作点点星光，涌入星轮的心中，顷刻，星空的星光也开始涌入星轮的心中，海中竟也冒出星光，因为那是曾经的星梦湖。星轮就在此般璀璨的星空中，接受星神的洗礼，直到胸膛充满星光……

    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星力过人的恒星转世——星神。

    ……

    十年后，星域某处，一道道流星划过，留下绚丽的光辉。

    柳下，仍然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望向流星，悄声道：“娘，是你吗？”

    后来，星轮便一直呆在柳下，守望着大海，和星空，期待思念的人。他不再想当什么星轮阁阁主，因为尘星殇告诉过他，星轮族的归处，是星空，并且，每一个星轮族的族人，都是一颗不问归期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