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好秋水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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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彦青听了终于有了些笑容,心里想着真是羡慕周全,可以陪着绣文一起长大,可是现在还能寻将绣文寻回来吗?还来得及吗?贾征看出了彦青心中的惆怅,接着说:“周全被文儿锁起来的次数真真是多,那日街上卖花儿,文儿要跑出去买,周全听着外面正闹着瘟疫不叫文儿出去,就吓她再不听话就锁了她在后院,文儿哪里会被他的这些话吓着,她趁周全不注意反将他锁进了小屋,气得周全在屋里又担心她的安危又着急出去,后来文儿还是偷偷地跑了出去,倩儿也急了托人到外面寻我,我急着回来时见文儿已回了,说了她几句告诫她若是再要到外面去玩儿,哥哥带着你去就是了,还好后来她再也没有偷偷逃出去。”

    “眼下绣文也是逃走了一般,周全这般待绣文甚是感动,他此行也是要跟着来的。”彦青道。

    “将文儿托负周全我是一万个心安,只是我深知文儿除了想爹想我,她最想念的人应该是你。”贾征道。

    彦青听完双手紧握住怀里装的桂花红绸巾心头阵阵发紧,低语问贾征:“文儿在除夕那夜见我给她点灯甚喜,她在汴京之时也喜点灯吗?”

    “嗯,文儿最喜红灯,那年元旦她用琥珀杯里放置一根烛火,点着灯往后院树丛里走去,我问她去寻什么?只见她边走边自语也不理我,我只好在外面远远望着不想打扰她,她自己提着灯火走入了树丛中,远远看她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我知道彼时的她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说,也不知与谁倾诉,直到我发现她在临川遇到了你,有一个人可以与她说话,懂得她的语言,这真真是极妙的事儿!”贾征说完用手轻轻拍着彦青的肩膀,彦青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所以放心!我相信文儿一定会安好!一定会回来的!”贾征望着远方坚定地说,彦青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前往西凉甚是遥远,水路接陆路下了船彦青骑上了周全为他挑选的千里马,此马确是非同一般,连眼睛都不似一般马那样的大,贾征对彦青说:“这是周全用心了,你快骑上试试可否如意方便?”彦青终日读书不善骑马,他左脚一蹬右脚一跨立即骑上了这匹枣红大马,许久未骑马的他还是出现了一丝的紧张,双手用力拽了一下缰绳,马儿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前腿朝前向空中扬起,彦青见势身子马上倾斜,周全带给他的那把锋利的镰刀随之甩了出去,彦青用手一挡,不料刀尖顿时将手臂内侧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马上四溅流出,贾征见状一把拽住缰绳,用力扶了一下彦青的肩膀才使得他重新找回了重心,马儿稳住了,贾征连忙扯下了一块布将彦青的手臂简单的包扎,见血已止住了说:“你一介书生也是难为你,本应在屋中寒窗苦读,如今却要跟随与我去那远在天边的西凉,看你这伤口虽然不深,但日后也是难免会生长出一道疤痕。”

    彦青定了定神道:“既然手上的伤痕不可去除,那就不可让心里也落下了痕迹,绣文此刻心中的伤痕要如何去除呢?不知现在她人是否到了西凉?是否安好?咱们也只能日夜兼程,希望快一点到达西凉,马上也要出了阳关,虽说出了阳关无故人,但是此行多么希望见到故人绣文!”

    贾征听后点点头道:“不知怎地我这几日总是梦见绣文,她就是出现在梦里,什么也不说只是淡淡一笑,站在梨花儿盛开的树下就这么淡淡的一笑就没了踪影,或是站在汴京的小院中,仿佛是哪个午后也只是静静地站着,我猜她一定是在埋怨我这个哥哥为何迟了一步,这迟了一步就可以人各一方!。”

    “她还可以入你的梦,我从去了建业就再也没有梦到过她,有时候在想文儿你在梦里可否告之与我,你如今身在何处?她却连梦都不入了,真真是更怨于我!我也不怪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屈有了怨,不知见到了她这些没有说完的话要从何谈起,这怨要从何而终?”彦青说完眼神黯淡地望着远方。

    两个人骑着两匹马飞驰着往西凉的方向奔去。

    绣文被安置到了清洲,她四处望去这屋里虽小,但是日常所需之物却是俱全,有粮和各种日用堆积在门口,不会让人忍饥受饿,时节虽是冬日,但是门外堆积如山的木材也可取暖,至少这个冬日是可以挨过去了,四处无声唯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伴着日月,夜深了绣文睡不着,她推开门走入院中,抬头而望满眼星空点点繁星,此刻她与天空这样近又仿佛那样远,她矗立着久久不肯离去。

    第二天清晨,绣文用屋子里的谷物做了一餐素面,余下的面她将它们挂在绳子上,西凉的风很大,天气又干又冷,很快这些面就变得硬邦邦的飘在空中,像旗子一样仿佛将绣文心中想说的话传向天边。

    她推开院子的门走了出去,这沙漠里四面无人,可是这清洲却有独特之美,绣文深知此生也许是回不去了,她开始走出小院,看着这片叫清洲的地方,在小院的百步之外确有一道小湖甚是神奇,绣文奋力地踩着细沙走了过去,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她终于走到了小湖边,这沙地里的湖最是难得,清而无鱼更没有江南的荷花,但是周围的芦苇随着风沙摆动,提醒着绣文只要活着就会有奇迹发生。

    绣文返回屋中拿上水桶到湖中取了水,将院中不知名的种子种到花盆中,她想起了汴京的那个小院,她守着那满树的梨花儿;她想起了临川的小院,她想到了桂花丛林;她要在沙漠里也种下这些种子,这些种子是此刻绣文心中的希望。

    那些种子也是神奇,生命在逆风之下也可以疯狂地生长,没过几日一盆盆绿油油如葱一般的植物就破沙而生,葱葱郁郁的好不让绣文欢喜,此后的日子里绣文在小院与沙湖之间往返不停,很快这间本无生机的小院不再荒凉,绣文坐在一片青空之下,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汴凉的梨树下,又仿佛回到临川的桂花丛中,她就这样坐着,在等待和感受生命的跳动与时间的流淌。

    直到有一日,小院被一阵清脆的少女的呼喊声唤醒,绣文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小辫,头戴五彩花线,圆圆的脸上笑嘻嘻地少女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绣文见着这女孩甚是可爱,脸上也浮现出了久违的笑意,还没等绣文问,那女孩就连忙说:“你是不是文姐姐?我叫九月!”

    绣文一听她知道自己的名字,猜想应是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了,就点点头问:“你为何知道我是谁?这大漠荒芜本应无人,连狼也不见,怎地唯你一人前来?你的家人呢?你不怕?”

    “是娘叫我来看看姐姐的,而且我前两天路过此院,看见你做的那些面和种的沙葱了,可真是好看!就想着,如若将沙葱伴着这些面来食,可真真是美味!”九月笑着说。

    “沙葱?你母亲?我越发是糊涂了,我从建业而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是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呢,怎会见过你的母亲?”绣文上前一步问。

    “文姐姐有所不知,我母亲是汴京的公主,她嫁给我父亲西凉王后就在沙泉长住,前几个月,娘说爹又娶了一位江南的公主,我听见爹在屋子里大发脾气,说什么唐大人糊涂!我也不识什么唐大人,后来娘说爹把你送往清洲也想着明年开春再将你与咱们那些牛羊果物一同运往江南,眼下大雪就要封山了,如若着急出去,说不定走在半路就要被风雪冻着,姐姐可没见过咱们这里的风雪,真是鹅毛一般满天飞舞,清洲这个地方肯定是西凉最安全的地界了,虽说这里四下无人,但是环境极好,一来门外有一小湖我们叫它沙湖,二来姐姐你可留意在夜里连狼叫都没有听到?可曾见到四面的火把?那都是父亲派人在把守着呢!因为我天生好动,不喜守着那些规矩,父亲又最疼爱我,于是将我带到清洲放任玩耍,这里可是宝地!”九月一连串的回答,让绣文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但是她知道了一个信息,就是此地是安全的,另一个消息就是有可能明年开春回到江南,一想到可以回去,她顿时充满了希望,心中有了盼头,想到了爹和哥哥还有倩儿和周全,可是一转念想到了彦青,心里还是一阵发酸,她听完九月的话接着问:“请问夫人尊称是?”

    “宋之美”九月答。

    这回绣文明白了,以前在汴京就听闻有一公主嫁与西凉王,也许这就是那位远嫁而来的公主吧。

    “姐姐你有所不知,娘说这几日身子乏,不想走动,她冬日里也最怕大漠里的寒风吹头,她患旧疾头痛,知道你在这里是安全她也放心了,托我给你带了几本书、笔及小笺,说是怕你闷着叫我转与你,等过些时日她再来看望你,叫你不要着急好生休息,有什么话儿等见了她再说也不迟,其实我早些就来了,但是没有进来,跑去看岩画儿去了!”九月答。

    “如若你回了,请千万替我谢过之美公主,就说绣文这儿有礼了!怪不得你说的话我可以全听明白,原来是汴京公主的掌上明珠,可是你为何叫九月呢?”绣文问。

    “我倒是有一个且长的名字,只要我一闯祸,爹就出口那一连串长长的名字,我定知是他这回子要狠狠地罚我,我长了个心眼儿,趁他还没念完我的名字我就马上跑,爹说就叫你九月吧,反正你也是九月生的,以后我只单提九这个数字,你就得给我站住,从此只要我闯祸,爹可长了智慧只说九!我就老老实实地站着哪儿也不跑了,呆呆地立定不敢动了,后来就怕爹说我,于是就跑到清洲这里来玩儿了,爹说清洲倒适合我,那里四边无人也不会再闯祸了罢,于是我就总在这儿玩儿。”九月笑嘻嘻地答。

    “你说这些植物叫什么?”

    “沙葱啊”

    “可以吃的?”

    “是呀!新鲜的很是美味呢!”

    “沙葱?也是葱的一种,只是它长在沙地罢了,那就是与江南的葱一样的做法,倩儿做阳春面总是放些葱,那么这也可以与面同吃了。”绣文答。

    “文姐姐你做做看嘛,到底好不好吃?”九月着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