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筱月躺上凳子，双腿打开仅仅凭着重力就已经过了一百八十度。虽然不比之前最好的一段时间，毕竟也不是十几岁小孩儿了，这样的软度实在让人咋舌。王若雯见了也是满意的，“这还要我帮你开胯？只是想折腾一下我吧？想要压到什么程度？”刘筱月在练功凳上还是不太笑得出来，“按我最好的时候压，压到底吧。”王若雯听了微微皱眉，“现在可比不得小时候，别逞强。”“老师，我知道。可年龄越大越难压开，现在我都不能保持的话，以后只会越来越退步。老师，帮帮我，我不怕的。”没想到刘筱月想的还挺远。王若雯微微摇头，看这表情哪是不怕的样子。自己原来对这两个学生最是严厉，因为最是看好要求也就高了。现在两人都日渐成熟，自己也管的少了，但其实很关心她们。有了舞剧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关注，听说受了什么伤也很是心疼，每次她们要过来都提前准备好。她很骄傲，有两个这样优秀的学生。可现在她难受，也许是从前对两人太过严厉，两人对舞蹈也是太过认真。学生不知道心疼自己，可她作为老师却心疼了。萧晨担心刘筱月，受伤了可就得不偿失了，“月儿，听老师的吧，先压压看，老师有分寸的。老师？”王若雯回过神来，“哦，嗯，先压压看，受不住可千万要说。”见刘筱月点头，“那开始了？”

    与萧晨对视一眼便一起振压向下，前几下还是很轻松的，毕竟刘筱月也勤于练功。再往下，阻力便大了起来。萧晨注意着老师的力度，手下慢慢使劲儿，保持刘筱月两条腿的高度一致。

    痛感慢慢强烈，刘筱月扣着凳沿的手不禁紧了紧。振压渐渐变慢，随着双腿一点点向下，从胯根到膝盖窝一整条神经都好像被人扯着，撕裂般的锐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刘筱月疼得额头上附了一层冷汗。“怎么样？疼得厉害？”萧晨温柔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刘筱月集中精神，“还好。”哪里还好了？明明疼得发慌。刘筱月做了几个深呼吸，每一次吐气放松都觉得腿又向下了一点，哪怕是肉眼几不可见的一点，都让刘筱月疼得更甚。腿上的神经仿佛牵动心脏，胯间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毒就沿着神经一直蔓延到心脏，毒蛇也爬过去，心脏像是被毒蛇缠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萧晨见刘筱月死死抠着凳子，指间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白，脖子上也凸起青筋。抬头看了一眼老师，王若雯却是神色平静地盯着刘筱月的腿，没有停下的意图。萧晨只好收回目光，将刘筱月的腿再往下压了一点点。王若雯已经不敢看刘筱月的表情，怕自己看了就不敢再下压了。

    王若雯极有经验，发现刘筱月呼吸有些急了，忙叫她调整一下。刘筱月应着老师的要求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越是疼越要放松，顶着劲儿很容易受伤。可疼得厉害，放松都是极难的要求。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却要迎头往里跳，让自己被无尽的疼痛包裹。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绝！

    王若雯摸了摸她的韧带还有向下的余地，可她怕刘筱月疼得受不住。刘筱月觉出老师的犹豫，连忙说着：“老师……我……我忍得住的……向下……”王若雯打断了刘筱月，“别说话了，刚调整好呼吸又乱了。”刘筱月竟是露出一丝安心，但那样的疼……忍不住的。“啊！”随着刘筱月缓缓吐气，王若雯手下又加了几分力气，可能是触到极限，刘筱月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身体也猛地颤了一下。然后连忙把一直紧紧攥着的毛巾塞进嘴巴里，双手重新紧紧扣住凳沿，尖声的惊叫也变为闷闷的呜咽。一瞬间，刘筱月额头上又被冷汗打湿了一片，脸上也一下变得惨白。

    萧晨眼眶微红，好久没见过刘筱月疼成这样了，手下感受得到双腿微颤。刘筱月练功极少大叫，这得是有多疼了才会忍不住啊。萧晨低低叫了声，“老师……”却被刘筱月忽然急促的呜咽声打断，刘筱月一个劲儿的摇头，意思就是不要停，她也知道离地不远了。可是……自己的傻爱人啊，怎么这么爱逞强！

    王若雯知道已经开到极限，再往下每一点都是突破，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离地只差一点了，丰富的经验让她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也有信心不让学生受伤，但是她没有办法减轻学生一丝一毫的痛苦。再往下只有百倍千倍的疼痛，而她就是给心爱的学生施加痛苦的罪魁祸首。深吸一口气，开口，稳住发颤的声音：“可以了吧，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软度够用就行。”刘筱月又狠命地摇头，实在没有力气，调动全身将头摇的如此坚定。刘筱月哪能一点儿不怕呢？那样未知的骇人的疼。可她不愿放弃，这次就这样算了，下次就更没有机会到底了。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就差一点儿了，忍一下就过去了。

    王若雯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做出决定，是放纵自己的心软还是由着自己的学生，手下的人儿腿还开在极限上，不允许她犹豫不决。王若雯狠狠心，给了萧晨一个继续向下的坚定的眼神。萧晨心里一紧，回望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与哀求，可王若雯摇了摇头，手继续用力，刘筱月的脚尖轻轻点到了地。萧晨眼中湿润，深吸一口气，稳住有些颤抖的手，同样将刘筱月另一边脚尖压到地上。

    “嗯呃！”刘筱月身体又是一抖，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呻吟。刘筱月疼得恨不得踢开萧晨和王老师，再也不要练功了。奈何全身没了力气，如一摊烂泥瘫在凳子上。脚尖好像不是点在地上，而是刺在刀尖上，双腿好像被刺入一颗颗钉子，疼得如此尖锐而分明。身体好像是被人从胯处生生撕开，满脑子只有一个疼字，什么也感受不到。听着好像传来老师的声音，却听不清在说什么。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干脆闭了眼。再睁眼竟有些模糊，诶？自己是被疼出眼泪来了？好久好久没有因为练功哭过了，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了？

    刘筱月自己在心里默默数数，但实在是疼得发昏，有些数不清楚，迷迷糊糊数了大概一百个数，感受到双腿被缓缓托起。这如同上刑一般的开胯要结束了。

    许愿在一旁看得傻眼了，脸上留下了两道泪痕，老师对自己竟是如此严苛！那可是脚尖压到地上啊！那得有多疼，许愿真的不知道，却是想想就害怕。之前还总觉得萧晨姐和刘老师严厉，可现在许愿才明白她们对学生是心软的，哪怕是拿藤条打人都是拿捏好力度才打下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说的就是她们这样吧。抬眼看旁边的郭倩羽，还是那样认真的练功。其实这样的场景郭倩羽已经见过不只一两次了，可每一次心中都好像被什么东西沉沉的敲一下。只告诉自己要像老师一样去努力，好像心里就能稍稍舒服一点。有这么优秀的老师以身作则为自己引路，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萧晨扶着刘筱月起身活动，刘筱月几乎是挂在萧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绕练功房走了两圈才有力气踢腿。王若雯端了温热的盐水进来，一人一杯。“累死了，小晨可别学月儿一起折腾。流光容易把人抛，我可经不起折腾了。小晨也管管月儿，再别由着她胡闹。”老师的抱怨让练功房里的气氛轻松了几分。“要不是老师坚持，我可不会听月儿的，真压到底！”萧晨盘腿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还不是看她红着眼，没了力气还拼命摇头的可怜样儿！”王若雯说着，朝刘筱月的方向努努嘴。刘筱月没喝多少就放下杯子继续踢腿。作为萧晨和王若雯埋怨的对象，刘筱月没力气为自己辩驳，只用力踢腿，每一下都过了头。

    王若雯满眼心疼的看着刘筱月。最开始在福利院将这女孩儿带回了家，只有一年多时间练就要送进舞院，那时候练得狠，但也就那一年多听得多刘筱月的挣扎和哭叫。刚开始刘筱月怕极了练功，每次都很抵触。自己和小晨柔声劝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知道是在杂技团里练功时被吓怕了。本来不打算继续让她学舞的，可发现她心里又很喜欢舞蹈，加上和江曲蓉团长的约定，也就狠狠心逼着她练。后来上了舞校就极少见她这样了。她还是和那段时间一样一点儿也没有放松，而且自觉主动的练功，不知疲倦。

    见萧晨也是满眼心疼，王若雯拉了两个女孩儿出去休息，自己也去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