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昭昭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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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若依姑娘,本王所托之事,还请多费心。”

    临行前,白王的双眉忽然舒展开来,沉静白皙的脸颊上的严肃之色也渐渐退却。微风拂过树梢,叶子发出沙沙声响,燕子也唧唧咋咋的来回飞舞着,与院子里那严肃沉静的气氛倒是颇有些格格不入。

    叶若依的脸上始终都挂着不远不近的微笑,令人觉着既不会太生疏,也不会太亲近,“若依记下了。”

    王昭闻言,侧目而视,望着身侧这个眉眼生得贵气好看的男子,只见对方面容肃穆,但随着温和的春风吹来,拂过他那柔顺的发梢,身上的白衣如同庭院中的幔帐一般,被微微吹起,衬得他是愈发的温润儒雅,与她们说话时,亦不失沉稳内敛,哪怕他双目一片灰暗却也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抹如同月光一般柔和的气质。

    她在恍惚间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看见了离去了多年的人又回到眼前一般,激起了她心中的涟漪,叫她久久难以平复。可等她随后又仔细的瞧了他的眉眼,却又觉得对方与自己记忆中的面容相差甚远。

    白王像是感受到了王昭的目光,逐渐将那双空洞的眼神移过来。他的眼神在触及青衣女子时,染上了几分明艳的颜色,阳光好像透过了枝叶照进了他的瞳孔中,将情绪渲染得格外分明。

    “阿昭。”

    “嗯?怎么了?”

    白王眼底多了一抹笑意,将手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来,轻轻的摸了摸王昭的头,嘱咐道:“江湖险恶,处处都是腥风血雨,自然不比家中,你的武功虽然已入逍遥天境,但自小被舅父舅母娇宠惯了,要小心些,野够了就早些回家,免得在外头受了伤还让关心你的至亲为你担忧。”

    毕竟暗河虽然已有十余载未曾出山,可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而这几年,暗河的大家长苏昌河又一直打着要让暗河弟子走到阳光下的旗号不止一次的与北离的诸位藩王联络,谁知道朝中是不是有人早就与这种见不得人的组织勾结上了?王昭一个千金小姐,又被养的娇气,白王并不希望她卷进皇子的夺嫡风波之中。

    王昭双眸垂下,浓密的睫毛将她眼底有些恍惚的神色隐去,低低的应着:“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不让表哥和阿爹阿娘还有姑姑担心。”

    见她应下,白王这才将放在王昭脑袋上的手收回,对她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那我送表哥。”王昭起身扶着白王,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叶若依,“若依,别忘了招呼客人,我去送送表哥。”

    叶若依笑着应下。

    王昭扶着白王的手走在了前头,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就这样消失在了小院的拐角处,臧冥跟在两人后头,临行时,甚至还不忘回头,幽幽的望着那个阔别四年之久的人。

    永安王殿下确实是变了许多。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雷无桀也不免叹道:“萧瑟,白王殿下的部下好像不太喜欢你啊。”

    臧冥究竟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萧瑟心中是再清楚不过的。

    可他终究还是一句都没有解释,“谁知道呢,可能我们合不来吧。”

    “不过白王对昭娘子倒是真的挺好的,都不像是表兄妹。”

    小院外头,白王来时的马车此时正停在院外,赶路的马夫头上带着斗笠,一身粗布麻衫与白王的风光霁月显得颇有几分格格不入,可就算是这样,却也并未影响到白王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

    小院的围墙上被蔷薇花的藤蔓爬满,深春时节,随着花期渐过,花瓣也终于无法承受风雨的席卷,微风拂过,花瓣簌簌落下,满天的粉色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却因至今无人理会之故,这些落在地上的花瓣渐渐地枯败,化作春泥,令小院外头的花坛显得颇有几分凄凉之意。大门前,拉着马车的马儿甩了甩脑袋,蹄子也不住地摩擦着地面,似乎有些不耐烦。

    而白王双眸若有所思,到了门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停住前行的脚步,将那双在扶着自己是,力道颇有些不同于以往的双手包裹在手中。

    白王虽然双眸一片灰暗,无法看见王昭脸上的情绪,可她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个表妹的性情?在她送自己出来时,白王明显的感觉到,王昭在扶着自己时,手上所用的力道要比以往强了几分。

    王昭见状,似是不解其意,脸上亦是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表哥,怎么不走了?”

    这里并无外人,白王也没有与她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问她,“阿昭,你有心事。”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王昭闻言,心里忍不住咯噔一跳,诧异的抬眸望着那平静的就像是一汪泉水般的面容,不禁他的细心。

    说实话,白王的相貌虽然比不上萧楚河,与她大哥亦是相差甚远,可若是单独放到一边,他也是极清俊儒雅的,周身的贵气甚至要远超出身士族的公子。

    他向来心细如发,王昭与他又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就算眼睛盲了,可王昭心中是否存着心事,可也依旧瞒不过他。

    “表哥,我……”王昭面上犹自迟疑。

    但白王却直截了当,“你向来不是吞吞吐吐的性子,有话不妨直说。”

    “陛下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楚河在雪月城,所以才让你带着他的口谕过来的啊?”

    先皇后在世时,王昭曾在她的身边被她亲自教导过,后来先皇后于永安宫病逝,她所生的六皇子也被明德帝放到当时还是贵妃的皇后宫中抚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王昭在一年之中总是有大半年的时光是在宫中度过的,因而就算后来王贵妃被立为皇后正位中宫,可长秋宫的偏殿中也依旧留着她住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昭才深刻的明白,身为天家子弟高处不胜寒的心酸与无奈,也清楚身为一个帝王必须要为了平衡朝堂而做出的牺牲。

    可明德帝也是一个父亲、兄长,当年琅琊王在刑场上自刎之后,他曾不止一次的向王昭透露过自己虽于心有愧,可最后还是做了这件事的理由。

    历来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功高震主,王昭虽佩服琅琊王为国为民的义举,可琅琊王,一个曾经被先帝亲自在龙封卷轴上写了名字的皇位继承人,即便最后他为了力保景玉王继位,可他却在新帝继位之后手握重兵,受万民敬仰,这样的人,这世间无论是哪一个人坐上那个位置都会心存忌惮,更何况这个人是明德帝?她虽恨明德帝意外害死了大哥,可她知道,明德帝只是做了一件,每一个身为帝王的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已。

    而明德帝在这件事之后借着龙颜震怒的缘由将萧楚河贬谪离京,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但是如今,他肯为了见萧楚河退步,甚至还叫白王亲自来雪月城传旨,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退让?

    “阿昭果真是冰雪聪明。”白王感叹道,“是啊,父皇他确实是知道了楚河在雪月城的事,这才叫我特意跑这一趟。只是楚河那性子你也知道,只要他不愿意,便是父皇来了也未必管用啊……”

    可王昭却笑了,“可天启毕竟是他的家,回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