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活动室里艰难地走出来，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毫无意外，我现在正躺在医务室洁白的床单上，这里的空间设计得五彩斑斓的，虽然主色调是浅淡的颜色，但却依然更像个主题乐园而不是病房。倒也罢，我不想总是待在一个充满关怀气息的空间里，现在这样对我恰好。

    按照进来时的记忆，这里应该离实验场区域不远，但却听不到一点杂音，只有排气扇微微转动的声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自己一人。

    犹记得在刚进入这片地下空间时，我就发现在整个错综复杂的基地中央有一口直径达数十米的井，而内部却深不见底，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途？难道在这隐蔽的基地下方还有秘密基地？但无论怎么说，掏空整个山体而建造出这样一个庞大精巧的基地，没有数十亿美元的投入是不可能完成的，我再次对使徒的财力感到惊讶，背后到底是谁在支持着这个每年都可能要花上数亿美元的组织的运行呢？我迅速想到了福布斯排行榜上的那些老面孔，似乎只有他们有能力援建这些工程...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政界的人物。

    不知道其他人训练得怎样了呢？一想到别人都在努力，唯有我在此地休息，一股难言的愧疚涌上心头，这也是从小就困扰我的问题。无法做到像别人那样的心安理得地作恶，从而让自己感到无比痛苦。但或许也因为这样，所以我的成长历程中倒是没经历过太多提心吊胆的时刻，因为一直都是循规蹈矩过来的。

    话说回来，卡尔文先生在刚才曾说过让杉岛随意使用军火库里的武器，但那些大个头又暴戾的杀器，真的是那个体型娇小的女孩能承受的吗？我想着杉岛编着麻花辫的黑色长发下那张白皙明净的脸，进一步联想到洋娃娃扛着一筒火箭炮的场景。假如这是某个动画片里的人物，想必会十分受欢迎吧？现在人们不都喜欢反差萌么？

    正当我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时，外面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应该是“赫菲斯托斯”们正在搞什么武器实验吧。赫菲斯托斯当然并非是之前提到的梦中匠人弗朗西斯的家族，而是使徒下属的一个武器装备研究中心，他们善于将各国的常规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组合改造，从而创造出更符合要求的效果。有时他们甚至会把某些秘术加入到武器中，但据说这种技术太过于复杂，所以目前仍然处于试验阶段。我之前的那把SSG3000便是出自他们之手，只可惜至今我还未用过一次，它正躺在我家的卧室保险柜里呢。

    “赫菲斯托斯”的名字仍是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火神，也即锻造之神的名称。但据说这里的人却并非像神那般庄重威严，而更多带有理工男特有的那类神经质且两极分化的性格。要么极端沉默寡言、要么则非常话痨，但据说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时刻保持着精神病院般的欢脱。据传他们甚至创造出“龙头炮”这种诡异的武器，它的外观是装备部的某名成员在一款游戏中发现了类似造型的榴弹炮，随即突发奇想地将火箭筒也装上一个巨大的龙头外壳，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模拟佩多内森安德奈喷吐龙炎时的帅气场景...所幸这种像舞狮一般的龙头炮并没有显出多少实用上的弊端，再加之其的火箭筒威力的确巨大，所以总部也就没有驳回这一方案。

    此外，装备部甚至还打算模拟一个像《FATE》系列里的吉尔伽美什的技能“王之宝库”那样的武器存放空间，并确保每名成员都能用上。最后的方案是在行动组的背后装载一个轻型的火药弩箭筒，而每按下一次发射按钮就能够精准地通过虹膜扫描仪射出你想要发射位置的弓箭，从而摧毁敌人...但这种想法随即因为该弩箭筒的体积过大不便于行动而被否决掉。总部给出的理由是：有一种东西叫自行火箭炮车，我想那个和你们的想法差不多，而且更耐揍。

    装备部看见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被戳穿，只能沮丧作罢。

    这间医务室照例是全封闭的，简直是室外巨大基地的微缩版，假如幽闭恐惧症患者长期待在这里，想必一定会疯掉。我从活动室出来时顺走了一盒“百奇”巧克力棒，此刻抽出一根塞进自己嘴里叼着。

    又是一阵爆炸声，这次比之前的更剧烈，甚至连天花板上的墙灰都有些许被震下来。刚刚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颅内的耳鸣已经好了很多，还是出去吧，我想。

    在走出医务室的下一刻，我就与一个女人擦肩而过，她身上的香水味如此熟悉，我们俩相距最近的时候只有0.05公分，而在三秒之后，我们将会扭头看向对方...

    王家卫叙事法到此为止，用正常的话说就是我察觉到了这种香水味以前曾经闻过，并且就在不久之前。我迅速回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美好的背影，还有底部微微翘起的短发。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回头，随即便转身，我俩的目光就这样对上。她的眼睛里依旧带着某种无时不刻的笑意，见到我的脸时便毫不怯场地开了打了招呼：“哟，挺久没见，成熟了不少啊。“

    此人正是王汝丹，我的心里有某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的羞怯，随即装作自然地干笑了两声：”午好，挺久不见。”

    “你来这干嘛？”她微笑着问道。

    “执行任务...你呢？”

    “哟，看来我们的大英雄很受器重嘛。我呀，我是来参与实验的，某种意义上也和你一样，是来执行任务啦。”她自然地笑着说。

    “哦...那祝你顺利。”

    “好好好，大家都顺利。”

    “那，回见。”

    “回见。”女孩摆摆手说。但我其实还想和她多聊一会儿，只是每次见到她时我都会惊慌失措，道别只是因为想不到能说什么，而不是真的希望分别。

    在走出几步之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女孩所在的方向，她并没有回头，而是一直朝着实验室走去。我只得匆忙地回过身来，随即在心里叹息一声。

    既然不能离开活动室，那么在这栋楼内随便走走也是可以的吧？随即我发现这里的活动区域并非像学校又或是普通的职工单位那样简陋，在这里，浴场、电影院、健身房、甚至酒吧都一应俱全，假如不是这里处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那么称其为一个大型的商业枢纽也绝不为过。

    但这些地方我都无意进入，因为里面的人无论是健硕的肌肉男、又或是文静瘦高的科研人员，他们似乎都有伴一起来玩，而娱乐场所这种东西似乎天然为社交积极分子准备的，这一点无论在山里还是在外面都一样。假如程浩也在这，那么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喝杯酒，只可惜在这里的我就像是丑小鸭混进了天鹅群里，这里的人都一派精英作风，似乎从来不会有迷茫的时候。即使是与他们搭话都会让我感到些许的不自然。我只能在一张长椅上单独坐着，打算等待组织发配下来的任务。

    而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过来，有点像个酒混子，一身酒味而眼神迷离。她走过我的身边痴笑了几声，说道：“啧啧，孤独的孩子。有机会一起喝酒啊。”随后在我的座位旁扔下了一张名片。我不由得感叹这里果然疯子多。但此人身上却透出一股无端的亲和气息。我拿起那张掉落在地上的名片，上面写着：“久田芳子，装备部。”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信息。我心想真不愧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连名片的风格都如此随心所欲。甚至名皮的左上角还沾了一些酒渍。

    正当我仍在端详着手中的名片时，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振动。我滑动屏幕，发现竟然是那个冷得像冰窖一样的虎鲸三队队群里的消息。此群没有加入联络人，而只有我们六个。上面是杉岛发来的信息：“今晚大家有空吗？来“浅唱”酒吧喝几杯呗。”

    鹰山哲很快就回应道：“嘿嘿，正有此意。”我甚至能脑补出他那张贱兮兮的脸敲击键盘时的情景。而其他人却依旧沉默着，但这份沉默不一定代表拒绝，因为其他大多数人都不像是太爱说话的类型。

    下一秒，阿德里安也回应了，他说自己没问题，酒水由杉岛请客就好。而我也随之按下信息发送键，想着今晚聚会的同时询问一下他们的工作进度，好让自己也能有些参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