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老板……我们，没有找到！”

    一个囚服男人低着头站在办公室里，神色惶恐，身子颤抖不已。

    “怎么回事？”

    冷漠的机械男声传来，声音不大，却像是千斤般沉重。

    佘睿的眼里透出一丝烦躁，拳头止不住捏紧。

    “我们没有找到那个少年的尸体，整个监狱都翻找遍了，通风管道和下水道里也没有他的踪迹，他的血迹在楼梯口就消失了，我们怀疑他是异能者。”

    异能者吗……

    佘青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没有目睹那场战斗的全部，只知道自己愚蠢的手下竟然犯了致命错误，被少年一击偷袭，最终被抹了脖子。

    没找到这监狱里竟然又多出了一个异能者。

    难道是那个新来的囚犯吗？

    把玩着手里沾血的伪装者面具，佘青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作为佘氏集团的天骄，又在与白氏集团火拼中替集团二把手挡过子弹，佘青在佘家中很受器重，也因此才会来到14号监狱当中，监视并抹杀那位的儿子。

    无论少年是不是那位的儿子，宁可错杀百人不可放过一个。

    想到这儿他睁开眼，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告诉2号区域的那个，处理掉目标，否则我们将不再会对他们那些蝼蚁提供庇护。”

    “是！老板！”

    “另外，家主大人已经行动了，过不了多久，白庆那老东西就完蛋了，一个月内，把捕手吞并，要吞并一个失去家族庇护的帮派，应该不难吧？”

    “没问题，我们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处处妨碍我们，不就是占了几块儿能源矿，还上天了！老板您放心，用不了两周，我们就吞并捕手！”

    “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老板！”

    男人应称着退出办公室，随着隔音门缓缓闭合，他也长舒一口气。

    等候在门外的犯人们见他出来，上前问到：“佘舵主，老板跟您说什么了？”

    “有你们说话的份了？”

    佘礼峰眉毛一拧，几个手下顿时不敢说话了。

    “李晟的尸体呢？”

    “舵主，我们把他喂给宠物狗了，很快它就能完全处理掉。”

    “嗯，冉鹏伟呢？告诉他，赶紧办事，不然以后不要再来蝮蛇了！”

    …………

    …………

    …………

    “好渴……”

    “大王，小唐他醒了！”

    一股清凉缓缓流淌进口中，小唐干涩的快要着火的喉咙这才感到好受些。

    “我……我还活着吗？”

    小唐的眼前有很多光点，慢慢汇聚成了高毛线的鸡窝脑袋。

    “小唐，你感觉好些了吗？”

    “胸口好闷……”

    王政桦将碗放回床旁桌子上，将毛线一把推开，“你别添乱！”

    “我没添乱！”

    毛线解释着，政桦无奈揉着太阳穴：“你看看你胳膊压哪儿了。”

    “……对不起小唐。”

    小唐无语，望着毛线讪笑将胳膊从自己胸口挪开，打量起了房间。

    似乎是卧室，房间整洁，门紧闭着，一盆绿萝摆放在门口。

    自己躺在床上，政桦和毛线坐在身边，担忧望着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

    小唐有些懵，难不成喝断片了？

    他赶忙回忆着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自己反杀了李晟，然后中弹，然后失去意识……

    不对啊，按理来说我不是中弹寄了吗？怎么还活得好端端的？

    他一把拉起衣服，看着自己的胸口，没有伤口，没有绷带，只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皮肤看上去烧焦了一般，呈现暗红色。

    我去？满血复活了？不对，这应该是老板的治愈能力，小唐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老板的能力竟然这么逆天，硬生生把自己一个半截身子进骨灰盒的半尸体救活了。

    先有老板后有天，奶量堪比活神仙啊。

    那问题又来了，我是咋回来的？

    “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政桦和高毛线面面相觑，表情看上去比小唐更加疑惑。

    “不是你自己推门进来的吗？”

    “啊？”

    小唐又愣住了，他追问道：“我这么推门进来，我咋不知道啊？”

    “我们正陪着老板喝茶，然后食堂门就被你推开了，你pia一下子掉在地上了。”

    小唐一脸黑线望向政桦，“政桦兄，你来解释吧。”

    “嗯……怎么说呢？”

    王政桦挠了挠脸颊，露出一丝尴尬。

    “跟毛线说的差不多吧，pia一下摔地上了。”

    小唐：……

    三人说话时，房门被推开了。龙破云与许久未出面的董十三走进房间，见到老板，高毛线激动挥手喊到：

    “大王，小唐复活了！”

    政桦一巴掌拍在毛线后脑勺：

    “不会说话把你的破嘴闭上！”

    龙破云没有理会打闹的二人，笑眯眯坐到小唐身边。

    “任务完成的很好，我很满意。”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小唐肩膀：“躺下来。”

    小唐眨眨眼不知道老板想做什么，但还是躺回床上。

    “把嘴巴张开。”

    龙破云说着，伸手放在小唐面前。

    小唐疑惑，张开嘴巴。

    董十三拿出一把匕首，轻轻划破了龙破云的手掌心，顿时，一滴鲜血从伤口处溢出，滴入小唐口中。

    小唐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了嘴，再望向老板，却见到他手上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

    不到一秒准，愈合了？

    这就是老板的能力吗？恐怖如斯了简直是，那么他的血液，便有治愈能力吗？自己就是靠老板的血液活过来的了。

    “好了，政桦，十三，你们两个先出去玩吧，我跟小唐说些话。”

    龙破云笑着说道，二人起身离开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毛线则一改平时的滑稽，正襟危坐着，眼神里有些纠结。

    这是有大事儿要跟我说呀。

    “老板，您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吗？”

    “是哟，”

    龙破云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温柔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打量着小唐，似乎在打量一块石头，看看它里面是翡翠还是沙砾。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呢？”

    “什么？”

    小唐话音未落，毛线就已经冲着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眼前一黑，小唐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用你的行动去做出选择。”

    …………

    “小唐，你醒了？”

    刘东兰摸着小唐的脑袋，说话时语气略显紧张。

    车后座上，小唐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望着身边坐着的母亲，和前座一言不发开着车的父亲，脑子里有些懵。

    “妈……我……”

    “好孩子不要紧张，你的成绩还是不错的，要是不发挥失常的话应该可以考到一本的……”

    “没问题……妈，”

    小唐笑了笑，想起来了，我这是要去高考啊。

    手边透明袋子里装着身份证与准考证，眼前长龙般的考生们吵吵嚷嚷，安检门时不时滴滴响着，保安拿着金属探测器仔细扫描着每一个人。

    考场里只有30人，按照7878的顺序坐着。

    小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不一会儿，铃声响起，考试开始。

    两名监考，一个坐在讲台上，另一位中年男人则站在过道里，金色头发，身穿白色西装，脸上笑眯眯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为什么考场里会有歪果仁？

    第一堂是语文，小唐仔细阅读着题目，刷刷落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唐将试卷与答题卡翻面，阅读起了作文。

    作文题目：你的人生，你的梦想。

    小唐思索着，就要下笔，可是那中年男人却站到了他身边，似有似无注视着他的答卷，一时间小唐有些紧张，刚刚要动的笔停住了。

    什么是我的人生，什么是我的梦想？

    梦想的话，小唐有过很多，年幼时懵懂无知想当失败的man，少年时意气风发想有一番作为，而如今，他想做些什么自己却不太清楚了。

    想了想，他落笔：作家。

    可是，他又愣住了。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文科生的最终归宿是公务员，成为公务员，拥有铁饭碗是杨建华夫妇为杨小唐规划的人生目标。

    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拥有编制，拥有稳定的收入，福利待遇，五险一金，养老保险……

    这些是个体户所没有的待遇，前几年的疫情特殊时期，长时间的封城导致杨建华与刘东兰失去了收入来源，日子一度拮据，这些小唐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而作家呢？

    你永远不知道你将会获得多少报酬。

    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得到报酬。

    你永远不知道你是否会得到报酬。

    说的好听些叫做自由职业者，说的难听些，对于银行来说这跟失业者没什么区别，没有纳税证明，没有写作收入，甚至得不到机构的重视与对待。

    当写作成为工作，兴趣会逐渐减少，每天的写作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是啊，或许，考公才是我的“梦想”。

    小唐刚要下笔，那中年男人却伸手打断了他。

    “小家伙，这不是你的梦想吧？”

    “为什么不是呢？”

    小唐疑惑问道。

    “作家很辛苦的，很可能多少年来付出没有一点收获，而且很难养活家庭的。”

    “可是公务员就不辛苦吗？”

    中年男人笑眯眯问道。

    小唐想了想，迟疑说道：“辛苦。”

    他想到了李童，李童的父亲便是公务员，作为小职工，不仅要处理堆积成山的工作，还要应付复杂的人际，明天不是加班工作，就是应酬酒席，周内如此，周末更是如此，连节假日也没有多少陪伴家庭的时间。

    有时候喝醉了，他会骂上司狗眼看人低，骂同事暗处给自己使绊子，骂女职员靠潜规则一步登天，骂关系户找理由把自己的工作推到他身上。

    面对同样是文科生的李童，李父的回答也是如此。宇宙的尽头是铁饭碗，文科生的重点是考公。

    小唐有些疑惑了，既然讨厌这份工作，为什么要选择它呢？

    后来他懂了，这就是生活。

    小唐沉默了，自己的梦想，迟早也会因为生活而妥协的。

    或许杨建华和刘东兰会因为个体而失去很多的福利，可是他们可以每天回到家中，照顾小唐，照顾家人，相互扶持，有说有笑。

    没有人情世故，也没有不着家的工作任务。

    小唐有些动容了。

    作为一个平凡的学生，当发起呆时小唐总是会很迷茫。

    无论是家人，还是老师都告诉他，现在辛苦了，等到了大学里就轻松了。

    专业选得好，天天赛高考，李童的哥哥是医学生，要背的书加起来比高中的卷子和书还多，有时候一本书就相当于高中好几本摞在一起，甚至能堆起来给家里的宠物盖个小房子。

    写不完的论文，比不完的赛，现在的工作一个比一个卷，要是摆烂，连班都找不上。

    脱下长衫去找一份普通的工作？你对得起你爸妈的期待吗？

    没关系的，像是考大学时那样，上完大学你就轻松了。

    找好工作你就轻松了。

    找到对象你就轻松了。

    结婚生子你就轻松了。

    孩子长大你就轻松了……

    如果这是自己的人生的话，小唐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又突然觉得不只有自己很悲哀。

    他想要改变人生。

    他不想要过那样的人生，他不想让生活磨平自己的棱角，可是他却没办法违背生活的意志。

    “你想要这种人生吗？”

    中年男人的声音像是惊雷在小唐心里炸响。

    成为作家，会失去很多福利，可能会因此一贫如洗，成为同龄人讲给孩子们的反面教材，成为不学无术之人。

    可是他不想自己无限努力之后，获得不喜欢的工作，在长辈的逼婚下草草决定人生大事，在病榻前结束自己努力后依旧平凡的一生。

    那样太遗憾了。

    他不想让自己的人生结束时才发觉这辈子做了多少违心的决定。

    一件事情，不去做它会觉得遗憾，做了它不会后悔，那就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想到这儿，小唐提笔落字：

    我的梦想是成为作家。

    “但是平稳的人生似乎才更加正确吧？激进冒险可不是明智之举，人生只有一次呢。”

    小唐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写道：我的选择即使波折，即使错误，也不愿意违心。

    我的人生即使困难，即使失败，也不愿意在碌碌无为中结束一生。

    “选择了这条路，可是会死的哦，你不会后悔吗？”

    小唐抬起脸坚定望向中年男人：

    “老板，我选择了这条路，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