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惹钧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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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三百年前

    周静均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按了开关才想起儿子的校服好像换下来了,进了周一行的卧室看见梁蔓蔓正在给儿子整理书桌,看见他进来就指着墙角的一只袜子吼,“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爷俩真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连坏习惯都遗传!”

    周静均嘿嘿笑,“老婆大人明鉴,我现在已经不乱扔袜子了好吗,”梁蔓蔓无语的拿起周一行的书作势就要砸过去,“我不管了,你自己给他收拾吧。”梁蔓蔓看着自己越收拾越乱的书桌,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准备准备下午的手术方案比较合适,

    “行行的校服裤子呢,我只看见褂子,”周静均笑着问梁蔓蔓,顺手接过梁蔓蔓手里的漫画书,“你去歇着,我来弄,我消失这几天是不是发现没有我的日子很难过,我看行行都瘦了……!”

    梁蔓蔓无语望天!

    周静均疼儿子疼到变态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论人前人后,无论任何场合,只要他儿子开口,对他来说,绝对就是圣旨,用梁蔓蔓同事的话说就是犯贱,而且还是那种摇尾乞怜着去犯贱。

    “他都马上七岁了,你还天天给他穿衣服,他又不是没有手脚,你这几天不在家,他不照样自己穿的好好的!”梁蔓蔓愤愤的说,“你今天不要再和他挤一起睡了,他自己睡的可好了,被子也守的很好。”

    “哦哦,好的,我今天陪你睡……”周静均马上摆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冲梁蔓蔓轻佻的笑笑,看见粱蔓蔓脸色变了几变,似乎又要伸出魔掌,赶紧说,“我先给行行洗裤子去!你看见他校服裤子了吗?”

    “在阁楼上,他昨天去数星星来着,你说你给他买什么望远镜,昨天几点睡的?!今天差点就起不来,你就惯他吧!”梁蔓蔓嘟噜着,“下午你接他啊,我有个手术。”

    “嗯,好的,我下午做完实验时间正好,”楼上传来周静均的声音,“他口袋里这是什么啊,相思豆?”

    梁蔓蔓在想什么相思豆,就听见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梁蔓蔓无语的望着正在下楼的周静均,他手里正握着那颗平安豆。

    自从那晚救了老者一次,她似乎每天都会接到老者老两口的电话,说一定要请她和她家人吃饭,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梁蔓蔓已经婉言谢过好几次,可是,这家人真是执着的让她想跑了,非要请她不可,这不,才上午十点的光景已经打了2通电话。

    “冯伯,我真的没有时间,您就放过我吧,”周静均笑着看梁蔓蔓无奈的表情,梁蔓蔓一手抓头发一手拿着电话的无奈模样十分萌蠢,她看见周静均笑的坏坏的便朝他翻个白眼,“您真的不用客气,换做别人也应该的,”梁蔓蔓边解释边走到周静均身边,接过他手里的那颗平安豆,顺带着使劲儿扭了一下周静均的胳臂,

    “幸灾乐祸”!她小声对着周静均横眉竖目,她眼睛本来就大,这么瞪着满含怒气,却没有任何凶恶的气势,像极了一只磨牙霍霍的小兽,看着周静均心中一动,“我实在没时间,您也知道医院都是很忙……”

    刚要走开,周静均的手却环上她的腰,梁蔓蔓向后倚在老公怀里,看着手里那颗平安豆,阳光照在手心里,豆子就如同有了生命般,流光溢彩,艳丽无双,

    “您不是还送了礼物给周一行,我都没有好好谢谢您,吃饭就真的不用了。”

    老者似乎还是不死心,说只是一颗豆子,怎么能大过一条人命,梁蔓蔓有点儿词穷,周静均的唇已经吻上了她的颈窝,痒痒的在那里吹气,梁蔓蔓瞪一眼周静均,“我还有事情要忙,有空带行行去看您?”实在没有办法,梁蔓蔓只好把儿子给卖了,

    “那可一定要带行行来啊。”对面的老人家似乎还是不放心,一遍遍确认着,

    “好的!一定会去!恩,就这个礼拜天。”

    挂了电话,梁蔓蔓拿手机去敲周静均的头,“干嘛……还不去你的实验室!”

    周静均没有说话,呼吸却有些沉重,他一把抱起梁蔓蔓,“这一星期,老公我在外是度日如年啊……!”梁蔓蔓吃吃的笑,搂住老公的脖子轻轻回吻他。

    古董店里,刚刚收起电话的冯伯冲着对面坐着的那人扬扬手机,“芸亓,三千年了,我们终于找到她了!”被唤作芸亓的老妇人轻轻点头,但口气似乎含有很重的疑问:“你确定是她吗?这次不会搞错了吧?”

    “不会错,能进得了你的云水结界,也许不是凡人,但是,能看破太子暮色凭祥的,还能有谁?!这暮色凭祥乃太子用心血设界,非得与他血脉相承的人才能看破,你说,这三界之间,除了太子妃,还有谁人能与太子血脉相连?!”

    芸亓似乎还是很踌躇,三百年前那惊魂一幕犹在眼前,令她不得不保持沉默……

    她和阮安受天帝委派,下得凡世寻找太子妃,都记不得看过多少春秋盛世,经历过多少战火硝烟,来到此地已近五百年,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每过百年他们便离开一次,然后再以其他人的身份继续停留在这里。可就是在三百年前的一个雨夜,一个容姿俊逸的女子踏进了这云水结界,惊醒了沉睡千年的雪音铃!

    芸亓还记得她当时穿的是一件高领对襟的麻衣,烟灰色,头戴了顶元竹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屋里昏黄的烛光映在她光洁纤小的下巴上,腰间系了一根绯色的缎带,袖子用同色的束带扎紧,女子手里握着一柄墨黑色的铁剑,薄如蝉翼却吹雪断发,她俏生生地站在柜台那问自己,“老板娘,这柄剑,能当多少钱?”

    芸亓没有说话,眼睛看着那把古剑,面色如常,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眼里的泪,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滚落眼眶,一颗颗蹦砸在梨木做的柜台上,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她找到她了!因为在女子摘了斗笠的那瞬间,那张记忆中的容颜,终于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她小心翼翼的笑,说刚刚和夫家生气,一时间心里难过才落下泪来,请姑娘不要见怪,女子并没有表现的太诧异,神情清冽的立在那里,芸亓客气的请她坐下,扯开嗓子喊了声:“老头子,有人要当东西。”

    阮安从楼上走下来时,脚步虚浮的像回到了仙界,那种踏云而翔的感觉,恍惚如梦,他当然知道有人进来了,这云水结界里的雪音铃乃雪域大祭司所设,凡人进了这房间是没有任何波动的,屋外大雨如注,一道道闪电撕裂夜幕,她收下那女子手里的铁剑,把银子交给她的时候善意的规劝,外面的雨这么大,姑娘又没有雨具,不如等雨小一些再走也不迟,

    那女子似乎也感觉到外面雨势更甚,扶了门框向外张望着,雷声滚滚,闪电似乎比刚才更加急凑,一下快过一下!

    “多谢老板,打搅了。”

    “姑娘看着不是本地人啊?”芸亓坐在柜台里面随意的说着,

    “我是山外来的,随了师父才来这里不久,”芸亓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口气有些焦急,眉心微微触着,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忽然一道闪电直直在门口划下,劲风夹着硕大的雨滴落下,

    劲风直直扑进房间,本来就摇曳如豆的烛火一瞬间熄灭,屋内霎时漆黑一片,

    “呀!”那女子诧异轻呼,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到了一般,直直站起身,

    “姑娘莫怕,等我拿了火折子,”芸亓轻轻安慰,随即化出一枚火折子握在手里,

    “这又是风又是雨的,来的真是急,”她慢步走出柜台,来到几案旁,摸索着点着蜡烛,屋内渐渐亮起,芸亓看见她依旧直立在桌几前,两眼楞楞盯着门外,

    “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姑娘可有住处?”

    “我……”

    那女子言语间似乎有些迟疑,芸亓看出她有些不自然,想到她先前是来当东西的,那把宝剑怎么也算是剑中极品,若非有遇到难处,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吧。

    “唉,我也是问问,姑娘不要在意,老人家年纪大就容易多话,不过,看着雨越来越大,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此休息一晚,天亮了再走吧。”

    那女子有些为难的望着芸亓,

    “实不相瞒,师父他得了很重的病,还等着我买药给他!我自小无父无母,是师父一手养我长大,现在师父老了,病了,我们没有多余的钱来买药,身上只有这把宝剑,这把剑跟了师父一辈子……”说话间,两滴清泪自那双清亮的眸中落下,“我要回去找师父!”

    芸亓轻轻点头,“原来姑娘是个苦命人,不如这样,你去接你师父到我这店里来吧,这店中只有我和老头子俩人,”芸亓轻声建议着,她看了一眼楼梯,隐隐着急。阮安去开了水镜与太子殿下,不知道,太子殿下能不能顺利赶来。

    可这遥遥西天,怎是说到就能到的呢!

    “真的不用了,您能当给我这么多银两已经是慈悲为怀,我真的不能再打搅您了!”女子快步走到门口,抬眼望了望屋檐如注的水帘,戴上了那顶斗笠,

    “姑娘等等!”芸亓快步走到门口,“我这里有件蓑衣,雨下这么大,你拿去披了好歹也挡挡雨气,”芸亓看阮安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而这女子却马上就要离开,他们寻她寻了几千年,怎能就这样再放任她离开。芸亓回到柜台内轻轻念动咒语,低头看浮出掌心的那朵紫色霜花,下一秒钟化作一件蓑衣,这紫雾花是当年太子妃送给她的护身符,为了护她不被那些雪怪欺负,与她心意相通,让花朵跟随这女子,他们至少能知道太子妃的下落,接过蓑衣女子眼中染起雾气,

    “谢谢您,待我师父病好,一定还您!”说罢便将蓑衣披在肩头,快步走到门口。

    哗哗!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女子被吓得脚下一个踉跄,似乎不敢迈出这道门,芸亓跟着她来到门口,路上小心!她有些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她望望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见那姑娘刚刚踏出门槛,又一道闪电直直朝着她劈将下来,芸亓皱眉,这闪电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劈下来,又看了看止步不前的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中猛然清醒!不对!这闪电不对!

    芸亓快步走出房门,瓢泼的雨水瞬间将她淋透,她立在雨里抬头,轰隆的雷声就在头顶盘旋,厚重的云层之上隐约显出繁复的纹路,忽明忽暗,她猛然回头望向那女子!

    那女子正扶了门框看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哪里来的妖孽,竟能进得我这云水界!”芸亓目光凛然的盯住那女子,“你倒是大胆!”说话间芸亓双手结起印迦,一道混元屏障凭空罩了下来,那女子楞了一楞发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却也没有任何胆怯,她直直跑到芸亓身边,扑通跪了下去!

    “小妖无能,求仙侍开恩!放我一条生路,待这云开雾齐,我定入山苦修,不入凡尘!”芸亓不语,却也没有动手催动法力,这样一张脸,她有太多疑惑不结!她在等它的下文,

    女子戚哀哭诉着:“我本是青山灵狐,得道已一千五百年,数日前遇一高人点化,说我大劫将至,渡过去便可继续修行,渡不过就是灰飞烟灭,灵兽修仙本就是难上加难,我修得一千五百年才幻得人形,我用半斛生血求他告知我破劫之法,他没有说话,只是给我看一张画像,说让我幻化成画中人的模样,说也许能躲过此劫!”

    芸亓心中凛然,画像?!

    “难道,你来我这里,也是他告诉你的?”

    女子轻轻点头,“是,他说天雷劫不遇不休,非得有承者才算过劫……,”她抬眼看着芸亓的混元屏障,“小妖无能,只得借仙侍法宝一用,若小妖能平安渡劫,来日必报您的恩德!!”说完这话,她猛然起身,向着混元结界的边缘撞去!

    “你!站住!”

    芸亓忽然想到刚刚把紫雾花给了这狐狸精,糟糕!那是太子妃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若被这妖孽拿去挡了天雷劫……,芸亓实在不敢想象,她催动法力,想要定住它的身形,无奈紫雾花与她同生同心,她的法力是无法伤害自己的,狐妖披着蓑衣轻快出了结界,踏出结界的一瞬间,一道闪电迎头劈下,那狐妖将花朵幻化的蓑衣举过头顶,咔嚓!被雷电击中的花朵光芒大涨,紫色的雾气瞬间蔓延开来,芸亓心中猛然一痛!混元结界刹那消失,瓢泼的大雨倾泄而下!

    “芸亓!”阮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撑住!”阮安瞬间移到芸亓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可有伤到?”

    芸亓摇头,扶着他的胳膊慢慢起身,看着那团紫色雾气,

    “紫雾花,快!”

    阮安盯着那团紫色的雾气慢慢扩散,从中渐渐显出一只狐狸的身形,正是刚刚历劫而过的那只灵狐,显然,这狐狸已经借紫雾花的神力顺利渡劫,灵兽历劫后都会被打回原形,这狐狸受得紫雾花的灵气,竟然能迅速幻成了人形,瞬移出他的视线,

    “妖孽休走!”

    阮安催动法力袭向正要逃走的身形,却感到灵力被一道无形屏障阻隔下来,那狐狸也似乎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立在了原地,此时雨势已去,雷声渐消,刚刚被雨水洗涤过的夜幕中,竟有几颗星星明明暗暗,这风雨果然是天雷劫,劫过雷收,阮安扶住芸亓,看着夜幕中慢慢显出身形的那个人。

    “徊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被叫做徊方的男子自黑暗中慢慢显出身形,他穿一件黛青色衣袍,广袖长襟,墨发用一枚玉冠束紧,显得一丝不苟,清冷的神情让人感觉到一丝寒意,或者敌意?

    他慢慢走近阮安,看一眼他身边的芸亓,又看向阮安,

    夜陈星寂,月光蒙蒙中,清雅出尘的男子轻蔑一笑:“若不是天帝有令,我宁愿此生,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阮安轻轻重复了这句话,芸亓看见他眼中的遗憾一闪而过,轻轻握住阮安的胳膊,用两个人才懂的眼神看着他,轻轻摇头,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

    “天帝有令,这只狐狸我带走了!”说完这话徊方不再理二人,毋自催动咒语,刚刚被定住身形的女子瞬间又变成一只狐狸模样,徊方起手,那狐狸便顺从地伏在他脚边,楞楞的睁大眼睛,看着徊方,又看看阮安和芸亓,被唤做徊方的男子不知如何幻出一架金色囚笼,直直将那狐狸罩下,

    “即是天帝的命令,我等必不敢不从,”阮安心中满是疑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只得拱手朝南天门的方向一拜,

    “只是这狐狸曾遇高人指点,直奔我二人而来,此中缘由可否他日告知一二。”

    “告知一二?”徊方看他这动作,忽然就生起气来,

    “你刚刚不问明白便与太子私开水镜,你怎不去与我天帝告知一二,你知道不知道太子方才为了见这假圣女硬闯了七层般若结界,幸得太子有金裘护体,不然这般若结界早就将他灵力焚尽,万劫不复了!”徊方又恨恨的盯着芸亓,“你也是蠢,想你家主子想疯了对吧?还是在这人间待久了,竟连一只小小的狐妖都能污了你的天眼!还好天佑我族,太子无恙,如果太子有任何闪失,别说那朵花,你这几万年的修行都死不足惜!”

    “什么!太子闯了塔!”芸亓大吃一惊,她真没有想到太子竟会这样硬闯,

    “七层般若!太子竟闯过七层!!”这般若结界乃佛祖所设,共有十层,都是拿来囚禁十恶不赦之大罪孽者,结界间层层业火,终年不息,这红莲业火可烧三界,能焚尽万物,除非有万年冰川水可灭,但,也只能压制半个时辰而已。

    “都怪小仙无能,被妖人迷惑,还望佛祖开恩,饶了太子这一回!”芸亓定定跪下,面朝西方双手合十,心中既懊悔又着急!太子当初因为失缺天地至宝而被囚与这般若塔下,当年天帝曾颁下禁令,除非找回宝物,不然终生不得踏出塔门一步!

    “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天帝念及你们乃圣女随侍才命你二人下届寻人,请记得当初你们是如何答应天帝的,竟与太子私开水镜,你们已经害他一次,难道还要再害他一次不成?!”徊方愤愤然,语气愈发沉痛,看着低头不语的二人,他抬眼望向西方,眉头绌起似有不甘,又叹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手掌般大小的锦盒,“太子无恙,我的时辰也到了,这锦盒我来时太子托付与我,说一定转交你们,里面的东西被太子施了法咒,能看透这暮色凭祥的人,才是真的太子妃!”

    芸亓谨慎接过锦盒,慢慢打开,锦盒里面空无一物。

    “徊方,多谢!”阮安静静看着锦盒,抬眼对那个人庄重的点点头,

    “呵……”徊方抬头望望无尽星空,眼中颇有情绪,微微扬起的唇角间却也有一丝无奈,

    “不必谢我,我们只是,各为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