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夜话之初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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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深宫贻害

    人间万恶皆因贪,

    机关算尽也枉然。

    难定是非与对错,

    侯门寒舍不一般。

    皇帝批阅奏折尚未完成半数,灵儿求见,皇帝即刻来了精神头儿:

    “快快请进!知会下人,公主见朕,不必通禀!”

    太监懂事,一边答应一边小跑着去开门传旨。

    皇帝见灵儿快步进来,笑容淡定,便说道:

    “小妹不必拘礼,快坐,先尝尝嫂子泡的茶。”

    皇帝说完,坐下看着灵儿慢慢喝了一口茶,也不言语。

    白灵儿:“呵呵,嫂嫂茶香,余味绵绵啊!兄长繁忙,且安心他事,已无虞矣。可欲知详细?”

    皇帝:“无需。哈哈哈……”

    白灵儿:“兄长可着人即刻前往,取回账目名册……”

    皇帝见灵儿不再说下去,便笑道:“了然。”

    灵儿举起大拇指。

    皇帝:“来呀!着护卫将军带人前往京兆尹官衙,但说取账目名册便了。传吏部尚书速来见朕!”

    太监“遵旨”之后,赶忙去办。灵儿又伸一次大拇指。

    皇后:“小妹,这哑谜一般,是何意思?”

    白灵儿:“呵呵呵,嫂嫂,阳谋已成,贼子刚刚交出账目名册,圣上便派兵来取,乃是告知,其一言一行,均在圣上耳目之下,震慑之力,必使贼子乖乖依令行事,莫敢造次。此番官员辞职众多,需令吏部及时遴选顶替,以免贻误民生。故而,皇兄此二举均为先见之明,小妹佩服之至!”

    皇后:“噢?小妹回京,圣上变聪明了?呵呵呵,圣上,请恩准我姐妹密谈知心话儿。”

    皇帝:“呵呵呵,你们去吧。稍后,烦请小妹回来暂坐,再吓一吓那老夫子。哈哈哈……”

    白灵儿:“是!皇兄好调皮。嫂嫂,我们走吧,呵呵呵呵。”

    三人笑着,灵儿与皇后手拉着手来到偏殿。

    白灵儿:“嫂嫂,可是看出了小妹也疑心皇兄子嗣之事?”

    皇后:“唉,小妹,你如此聪明可人,难怪圣上宠爱有加。可是已有良方?”

    白灵儿:“尚未。给,这是乌发配方。明日一早,嫂嫂只管令丫鬟前往太医处取药,归来送给我。今日众人皆知我会亲手为嫂嫂煎药,不会令人生疑。明日我给嫂嫂配一碗糖水,嫂嫂喝下,自然如前,毫无微效,亦不会令人生疑。待小妹检验药材之后,再做计较。”

    皇后:“小妹疑心太医作祟?”

    白灵儿:“嫂嫂,家族寿短,古已有之,只是,寿短之家族,皆子嗣众多,其中亦不乏寿长之人。似皇兄这般洁身自好,又正值壮年,几位嫂嫂均无一男半女,必有蹊跷。”

    皇后:“我也疑心。贵妃无子,乃是圣上宠幸之后,下旨不留龙种。我等姐妹,却均未如此。太医乃先皇旧臣,忠心耿耿,圣上及我等姐妹补药,也是先朝旧方,均无不妥。母妃贤惠,亦忧心圣上子嗣之事。宫中除贵妃格格不入,其余人等皆忠心可鉴。这蹊跷会出自哪里?”

    白灵儿:“嫂嫂,民间俗语,伴君如伴虎,一入侯门深似海,能人难躲匠人手,这三句话,若是放在宫中,便甚是吓人。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隔层肚皮隔层山,这些民间俗语,同样适合深宫。我们难以知晓他人心思,便只好处处小心。药理,最为奥妙无穷,常理之良药,有些不能同时使用,用量也因人而异,并非多多益善,且有些香料,与药理相冲相容,等等奥妙多多。故而,皇家最是好物多多,也最是需良医把握,若有意若无意,弄出相冲相忌之事,也是常见。京兆尹一介小官,家凭女贵,尚贪心不足,意图谋反,难保他人没有别样隐秘之法,意图篡夺江山。若是有人老谋深算,令皇兄终无子嗣或晚年得子,其计谋便可得逞。而先朝少子,百官也不会疑心,便一切顺遂。嫂嫂莫急,可以皇后身份,关心所有人等妆容物品,膳食补药,待小妹检验之后,再行商榷。此事唯我姐妹知晓,私密行事,他人不起疑心,便无防意,事情也就很快明了了。”

    皇后:“嗯,好,我一切按你安排去做。唉,群臣只知皇帝高高在上,说一不二,却不知皇帝之苦。我夫妻原本无意大位,谁知先皇寿短,唯圣上可继。其实,谁当皇帝都是为黎民百姓天下苍生,有什么争的?只是,若小人得志,黎民百姓必受其乱,天下苍生必受其苦。得而杀之,又受暴戾之骂。唉,皇帝好难当啊!”

    白灵儿:“皇兄也这么说。却又只有劳苦为民,才属明君,皇兄也是无奈。小妹深知王兄与皇兄之难,之苦,故而竭尽所能,为二位兄长分忧。待此次内外攘定,二位兄长便可一心民生,稍稍轻松一二。嫂嫂勿忧,反贼已定,此小事不难,小妹一身担下冤枉便是。”

    皇后:“呵呵,怎会令你担当骂名?届时,我来下令。如今贵妃一伙已无爪牙在宫中,料也无妨。此事本属后宫之事,我责任在肩。小妹于天下已有生杀大权,我便再给你后宫生杀大权,若遇阻碍,先斩后奏。呵呵,我这有点要空人情了哈?不过,小妹杀伐果断,着实为圣上省去了大麻烦。好在你出世虽晚,还是及时安国定邦了。华夏之幸啊!也是多亏了王爷识才,心系天下。当年啊,先皇欣赏王爷才华,文治武功均属一流,公主也是称心如意,只是,先皇因王爷锋芒毕露,担心日后难以驾驭,并不同意婚事。圣上劝谏先皇,哪家皇朝都不是江山永固,代代相传,否则也不会有历朝历代了,他不嫌累,就让他当皇帝去,干的都是勤政为民的活儿,有什么好争的?先皇气的无语,不管了,百年之后,谁当皇帝,你们自己商量去!呵呵呵,公主便下嫁了。后来,先皇病重,问王爷可愿继承大统,王爷说,他重武轻文,统领一域还可胜任,无能治理天下,还是圣上宅心仁厚,心胸豁达,又兢兢业业,是守业明君。公主也说,王爷充其量可管一城,好玩喜猎,难继大统,还是哥哥明理明事,淡定好为,堪当大任。于是,先皇便将前朝古都托付王爷镇守,大位传给了圣上。王爷治理一城确实不错,圣上便改封其为王爷。后来,王爷上疏,要镇守北疆。其时正是北狄为乱,李蒙元帅焦头烂额,圣上便准他去了。接着便有你大胜战报到京,圣上惊为奇才。继而,又有大胜战报到京,满朝哗然。圣上太过兴奋,与我分享详尽事宜。而接下来的出征漠北,满朝文武少有支持奏章的,只因圣上已明言前次战功均为王爷认下的郡主所为,大臣们多数认为是侥幸取胜。圣上左右为难,与我商议。我怎敢干预朝政?只是说,此女奇谋,亘古未有,前朝似妇好之女中豪杰,亦并非一二,其奏章详细,必胜把握可见一斑,奇谋必有奇果,国运使然,难以人为。圣上嫌我说的是废话,呵呵呵。不得不说,圣上还是有大气魄的,思来想去,和我说道,废话便是大道理,既赌国运,便压重注!于是,翌日便宣旨,封你为靖北公主,平北大元帅,赐调兵虎符、尚方宝剑,并拨付一干物资人马。满朝文武哗然,但圣上不准进谏,统统闭嘴!呵呵呵,后来战报证明,国运赌对了。可满朝文武还是反对你慢慢回国,担心路上遭到伏击,使战果不在。可是,圣上当时只信你,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尚方宝剑调兵虎符岂是闹着玩儿的?就把满朝文武怼得哑口无言。并且,让王爷尽管配合你安置黎民,缺钱少物尽管上疏。王爷确实也很厉害,自己借债,没用国库一钱纹银,并上疏,若国库需要,可将还债后剩余缴获银钱上缴国库。圣上没要,让他用于建设北疆,等建好了,要去看一看。你归来之后,王爷上疏战果,圣上早朝时令原文宣读。满朝文武又哗然!圣上问,你等文武,为国为民,哪个敢与靖北公主相提并论?谁敢呢?都是一个个说漂亮话。你这次回京之前,有大臣谏言,可令靖北公主再征西域,则天下可定,苍生可安。圣上却说,屁话!靖北公主刚刚回国,劳苦功高,征尘未洗,况且,百万黎民必定仅尊她命,需安置完全,北疆可定,何时回京复命,自有她的道理。尔等高居庙堂,忘却民生也?公主如何行事,朕随其意!尔等只需勤政为民,若敢懒政,再敢胡言,小心项上人头!退朝!哈哈哈,之后啊,满朝文武都知你是圣上逆鳞,说不得。我也想早早见到你,只是,我才不问,触了逆鳞,哪里讨得好?今日,侍姬下朝后和我分享朝堂之事,我就知道,你们又是有大事要忙,不知何时才有闲吃饭,便与姐妹亲自下厨。谁知你这大元帅这么可爱,笑得我肚子疼。也不知你们有没有吃好。”

    白灵儿:“呵呵呵,自古明君出良将,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今日皇兄说了,我可以随意犯错,就宠着!嘿嘿,家里自然喜庆些好,小妹就随意了。”

    皇后:“嗯!是他的脾气,一向宠爱妹妹,怎么都行。你又是文韬武略大能,聪明可人,美貌无双,他自然更加宠爱了。王爷上疏你的大功时,他就说,等你来京,也认下这个妹妹。封你为靖北公主时,就已经认下你了,只是有的呆瓜老夫子不明白,才有触霉头的。呵呵。”

    白灵儿:“呵呵呵,皇兄知人善任。老夫子的呆板,执行政令一丝不苟,也是优势,可上意下达。今日皇兄严令各部,估计啊,百官此时也在熬夜勤政。”

    皇后:“嗯,圣上一向和气,少有怒言。今日百官战战兢兢,必是因有你在,没人敢造次懒政。以后啊,他们便不敢搪塞敷衍,你的杀伐果断,必定是吓坏他们了。你有所不知,因贵妃这一层关系,京兆尹慢慢扶植控制了百官,飞扬跋扈,无人敢惹。你回京未见圣上,便斩了贵妃,圣上又封你一人之下大权,谁不害怕?你放归京兆尹和两部尚书,他们必知此乃旷世阳谋,只能依令行事,不敢稍有差池。小妹,你的出世,是黎民百姓之福啊!单凭圣上与那几位将军,难安天下!几位老夫子都是先朝旧臣,深谙为官之道,已无勇往直前之勇,瞻前顾后,明哲保身,况且,圣上至今仍无子嗣,百官亦不知何人继承大统,难定左右。故而,圣上也是无奈。”

    白灵儿:“嫂嫂勿忧。皇兄正当壮年,待小妹查清原委,必有良方。百官之中,待此次事了,皇兄必定选贤任能,君臣同心,光大华夏。”

    皇后:“嗯!小妹,自你战报传回京师,圣上便一日乐似一日,每每赞你乃定国安邦之才。这两日,更是兴高采烈,中气十足,多次感叹,有吾妹在,华夏无忧矣!我也深以为然。圣上所言,小妹若想当皇帝,让她就是,此乃真心话。圣上与我,原本也无意大统。唉,天下事,就是这般奇怪,难随人意。小妹,嫂嫂知你为国为民不辞劳苦,只是,国事乃大,家事无畏,莫要过于辛苦,百姓黎民可无圣上,不可无你,需保重身体!”

    白灵儿:“谢嫂嫂!小妹身体安然,且宽心待小妹安内已毕,也好一心攘外。皇兄有嫂嫂这贤内助,是他的福气,必定子孙满堂,多福多寿。嫂嫂宽心吧。”

    皇后:“嗯!有你,不宽心也宽心啦!不知谁家儿郎洪福齐天,可娶你为妻啊!”

    白灵儿:“或许正修行积德呢!嘿嘿。”

    皇后:“也是。德行不足,也无福消受啊!呵呵呵呵。”

    白灵儿:“就是。嘿嘿。”

    姐妹俩聊的投机,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吏部尚书到来。二人从御书房后殿进入,一个端着点心,一个端着水壶,来“嘘寒问暖”。皇帝自然要赐坐,然后,便又忙着问吏部尚书对替补官员的安排。尚书大人本来见到辞官大名单就心有余悸,阳谋这玩意儿,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然后看结果定胜负,很明显,一天之内,公主的阳谋实现了十之八九,吓人的是,公主挂着尚方宝剑就坐在旁边,贵妃都敢先斩后奏的主儿,一旦生气,都不用麻烦金瓜武士了。此时,尚书大人看公主一点儿也不漂亮,而是像个杀人不眨眼的笑面恶魔。于是,战战兢兢地为皇帝推荐各处适合的后补官员,并详细介绍每个人的长短,如数家珍,半点不敢马虎。

    皇帝边听边在名单上做标记,待尚书大人说完,心里也是感慨:吏部这老夫子,对官员的掌握还是够格的,任由京兆尹安插亲信,还是老油条少了个勇字的原因,于是说到:

    “老爱卿,此番事变,百官震动,朕深知落难官员乃因受京兆尹裹挟,难以自持,故而,未行杀戮。皇妹亦深谙此理,宅心仁厚,令尔等知错能改,一心为国为民。如今,皇妹已备战西域,我等君臣需兢兢业业,勤恳为民,使政通人和,百业兴旺。如此,外患可除,内忧可解,盛世有望。老爱卿国之栋梁,继劳苦几载,朕便准你衣锦还乡,安详晚年。老爱卿,人生不过百年,总要做好人,行好事,留个后代榜样,此理庶民皆知,我等高居庙堂,需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老爱卿少年得志,一路升迁,深谙官场,如何引领百官已是信手拈来,望老爱卿初心不改,此生圆满。可即令推荐候补官员上疏陈政,朕观后任免。”

    尚书大人即刻遵旨谢恩,总算暂时把心放下,跪拜三人而去。

    白灵儿:“皇兄皇嫂,小妹告辞,免生妨碍贤伉俪卿卿我我之罪。嘿嘿。”

    皇帝:“哈哈……,调皮。去歇着吧,如何行事,自主便了,不必请示。”

    灵儿遵旨,施礼回去了。皇后看着一阵风般出去的灵儿,感慨道:

    “真是个可人儿,十全十美!”

    皇帝:“那是自然!你看她仅仅一旁就坐,一言不发,便将那老夫子吓得不自在。这便是人的名树的影,如今,小妹足可震慑满朝文武,无人再敢懒政敷衍,更不敢违法乱纪。”

    皇后:“呵呵,你只知小妹文武双全,尚不知更有可爱之处。”

    皇帝:“噢?密谈如意呗?”

    皇后:“那是自然!”

    皇帝:“这句我说过。”

    皇后:“哦?呵呵呵……”

    天下第一伉俪携手笑语归寝。

    翌日,灵儿早起便出宫买回配方药材,等皇后贴身丫鬟送来太医的方剂,便一一对比,并无不妥,且御药房的药材确实品质极高。于是,搞了点儿红糖水便来到皇后寝宫。

    皇后正在梳妆,两个丫鬟,一个做头发,一个为皇后细匀铅黄。灵儿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梳妆,不禁好奇,便谢座在一旁与皇后闲聊观看。确实麻烦,这个水那个粉的,这个钗那个簪的,一遍又一遍,一个又一个,灵儿感觉皇后的脖子一定很累,若是出汗了也不能擦,否则一定会变成唱戏的大花脸,原来贵妇人以丝帕轻轻沾下汗珠,不仅仅是为了优雅,也是怕花脸。

    当最后一个胭脂似的香粉打开时,奇臭无比。而轻轻涂抹在脖子上之后,盖好香盒,则满屋清香,沁人心脾。灵儿好奇:

    “皇嫂,这香粉很特别啊。”

    皇后:“嗯,这是西域进贡的香粉,传言制作极其麻烦,王公贵族也鲜有用得起的。小菊,给公主一盒。小妹,此香粉用量极少,姐妹们每年不过一盒,似你自带体香,十年也用不完。”

    白灵儿:“谢皇嫂!嘿嘿。”

    皇后:“不谢,但凡我有的,只需你喜欢,便送你,嫂嫂舍得。”

    白灵儿:“嘿嘿,不敢不敢,小妹知足。嘿嘿。”

    皇后:“呵呵,小可人儿,若是有暇,嫂嫂带你游历后宫如何?”

    白灵儿:“巧了,求之不得!嘿嘿。”

    皇后高兴,喝了糖水,便带着灵儿,用了整个上午,遍游后宫。午饭后,姐妹屏退左右,只说欲抵足而眠。

    皇后:“小妹,可是窥得端倪?”

    白灵儿:“疑心而已。嫂嫂所用西域香料,杂味不下数十种之多。先皇妃为何不用?”

    皇后:“先皇妃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自先皇驾崩,未曾梳妆。”

    白灵儿:“嫂嫂,后宫之中,仅嫂嫂姐妹使用,嫂嫂以为如何?”

    皇后:“此香粉过于珍稀,西域每年进贡不过十盒,年景欠佳,尚无进贡。故而,先朝至今,唯皇家内眷可用,外阜仅王爷家前公主拥有。是香粉之害?”

    白灵儿:“疑心而已。未必。且小寐一时,再行商榷。”

    皇后:“嗯,马不停蹄的,属实有些累了。”

    二人各自小睡一会儿,醒来,灵儿说道:

    “嫂嫂,小妹思来想去,难下定论。而自古能人难躲匠人手,后宫不育,匠人何也?太医也!嫂嫂可传太医前来,便说今日游玩,稍有不适。我见太医对话间躲躲闪闪,待我诈他一诈。”

    皇后:“嗯,也好。太医已掌管三朝御药房,忠心耿耿,可信他不会谎言。”

    于是,皇后便令人传太医前来。而太医则准备好药箱,前来为皇后把脉。末了,太医说道:

    “皇后娘娘凤体无碍,只是劳累了些,歇息歇息便舒爽了。若是服药,亦属提神兴奋之剂,夜晚难以入眠。”

    皇后:“如此便罢了。老爱卿,皇妹于医术亦颇有研究,有疑问请教,还望不吝赐教。”

    太医:“老臣必知无不言。公主殿下于国于民奇功至伟,老臣敬仰之至!”

    白灵儿:“既如此,我便直言,圣上正值壮年,且洁身自好,何故三宫六院均无子嗣?”

    太医大惊失色,转而自觉失态,便噗通一下又一次跪地,通通通连磕响头: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待老臣细说原委,任凭发落!”

    皇后:“老爱卿平身,且慢慢道来。皇妹宅心仁厚,并非乱杀无辜之人,不必害怕,从实道来即可。”

    白灵儿:“老人家请起。老人家三朝为官,世事洞明,三朝之中毫无差错,实属难得。”

    太医:“老臣怎敢居能,公主殿下方可言世事洞明,初来乍到便观出端倪。老臣不敢起身,待祥陈原委,听候发落。不错,圣上至今尚无子嗣,与药理有关。先太上皇之时,有西域进贡之波斯女子,身段面貌姣好,甚得先太上皇恩宠。故而,乃令老臣研制养颜配方,保其容颜不老。而先太上皇因之渐喜颠鸾倒凤之事,又令老臣研制久举配方。老臣均研制有成,做成两剂药丸,供服用便宜。而先太上皇渐而迷恋后宫,赐三宫六院均可享用驻容养颜药丸,皆大欢喜。而波斯女子有一神奇香粉,臭不可闻,少许则清香满室。先太上皇又令老臣仿制,奈何遍寻华夏,无其原料药材,乃是西域特产。先太上皇便令西域进贡此香粉,以飨后宫。而其香粉原料西域亦属难得,且制作极其麻烦,成品甚是珍稀。奈何慑于天朝国威,西域小邦甚而举全国之力,供应其原料一二,引起西域诸邦不满。即便如此,依旧难以供应。后先太上皇令仅供妃嫔享用,矛盾稍解。其时,先皇业已成年,有圣上及公主龙凤后继。先太上皇当年为省去后宫纷争,未留更多龙种,而先太上皇因迷恋春色,日驭十女,数年后驾崩,先皇继位。先皇后熟读史书,才女之名远播,而又心细如发。权掌后宫后,便看清端倪,自后宫享用香粉及驻容养颜药丸之后,再无龙子龙女出生,乃密嘱老臣,隐而不发。后先皇亦疑心此事,相问老臣缘由。老臣不敢隐瞒,乃据实以告。先皇坦然,亦乃明君,为避后宫因大位而起纷争,便嘱老臣隐秘此事,如旧便了。而先皇亦乐于颠鸾倒凤之事,却尚节俭而斥奢侈,故而未实三宫六院,每每宠幸秀女丫鬟为乐,故而,先朝所用香粉甚多,又令西域再增进贡,引起争端。后先皇偶识香妃,一见倾心,纳为西宫。香妃亦饱读诗书,又贤良淑德,甚得先皇宠爱。先皇后亦心下喜欢,奈何恐其生子而致先皇移情,以继大统。故而,严令老臣每月报之香妃所取香粉及药丸数量。而先皇又令老臣推脱,免供香粉等物。老臣左右为难,只好与君明言。先皇明君,体恤老臣,又本与先皇后恩爱有加,此事便不了了之,任由它去。十年后,香妃亦疑心先皇子嗣之事,乃密召老臣,诘问缘由。老臣平生未曾谎言,支支吾吾,香妃跪求,老臣如何敢当,便据实以告。香妃亦未责怪老臣,唯嘱老臣隐秘此事。后先皇后病薨,香妃有喜,而先皇又驾崩。其时,圣上初登大宝,国事繁忙,皇后娘娘又贤惠内敛,后宫乃是香妃主事。一日,香妃密召老臣,明言香粉药丸供应如故,老臣只得遵旨。而圣上洁身自好,勤政为民,老臣亦愿圣上万岁,并未推荐久举之药,贻害君寿。香妃得知此事,亦未干预老臣,只是严令老臣,为保身家性命,不得说出香粉药丸贻害子嗣之事。老臣无奈,唯有一切依旧。如今,圣上勤政为民,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公主殿下为国征战,九死一生,问及此事,老臣良心不忍谎言。娘娘公主责罚,老臣无怨,但求留老臣长子一命,犬子深得老臣真传,悬壶济世多年,解庶民疾苦无数。如此,老臣死而无憾!”

    太医说完,老泪纵横。皇后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向灵儿。灵儿也是感慨,说道:

    “老人家,你实属无奈。于民而言,你高高在上;于皇宫而言,你任人宰割。此事本与你无关,皇家之事,亦非你可干预。而滋事体大,需圣上裁决。然,我仅可保你全家平安。想来,此事之后,你必战战兢兢,难以静心医术。医药之重,疏忽之间,可活人,可死人。故而,我劝你衣锦还乡,悬壶济世,光大医药之术,我可资助一二。”

    太医:“如此,老朽施以生代全族叩谢天恩!塑像以祝!”

    灵儿起身扶起太医就座:“老人家,官礼已毕,如今,我等且聊聊家常,不必拘礼。老人家,以你之见,是何药材相冲,导致贻害?”

    施以生:“老朽无能,香粉有数十种气味,且均非华夏所产,老朽不敢以人试药,尚未有所得。老朽所制驻容养颜之丸,均采自花植,理应无害。而西域贵族,孕育颇少,应为香粉贻害颇深,而花植亦或有助纣为虐之物,故而两相加持,以至不育。”

    白灵儿:“此言有理。香妃应是先皇后驾薨之后,未用香粉药丸,才得遗腹子。”

    施以生:“理应如此。”

    白灵儿:“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争嫡夺位之事,古已有之,罄竹难书,而不知大位劳苦,毫无乐趣。圣上皇后无意大位,却难逃其害。老人家与世无争,亦遭灭族之忧。根由乃是贪生万恶。而善恶之争,又无尽无头,时而善恶难分。老人家,且放心归去,待我与皇兄商定,保你全族性命无忧。老人家尽管一心医药,悬壶济世。令郎所为,乃是大功德,皇兄心系民生,必不会加害,且宽心去吧。待皇兄下旨,再衣锦还乡,免得他人疑心。”

    施以生:“老朽谢公主殿下!皇后娘娘!不知老朽可否以公主名讳为药堂之匾?以示纪念。”

    白灵儿:“万万不可。老人家一族既悬壶济世,可取壶济二字,以警后人。”

    施以生:“公主圣明!老朽便以壶济堂为匾,族谱之上警示后人,务必悬壶天下,济世为先!无银可医,无钱可药。老朽在此立誓,请公主殿下安心。”

    白灵儿:“如此甚好!老人家,且宽心归去,香妃处我自有道理。”

    施以生:“谢公主体恤!老朽告退。娘娘万福金安!老朽告退。”

    皇后:“唉,去吧,皇妹所言,哀家毫无异议,且安心医药去吧。”

    施以生:“谢皇后娘娘!谢公主殿下!但有驱使,老朽必尽力而为!”

    白灵儿:“老人家,天下之大,相见便是缘分。但有相交,更是缘分。老人家不必挂怀,或许,来生有缘,我转世老人家后代,养我长大,也未可知啊?”

    施以生:“公主殿下说笑了,老朽积百辈阴德,亦未必有幸公主殿下转世来家。老朽年近古稀,从未见过公主殿下如此仙人模样,公主定是仙家转世游历人间啊!”

    皇后笑应,令太医归去了。

    白灵儿:“皇嫂,兹事体大,且再次拜访香妃如何?”

    皇后:“嗯,聊聊也好。香妃一向贤良淑德,贵妃为乱时,香妃亦未曾蛇鼠一窝,蝇营狗苟。只是……”

    白灵儿:“旁观圣上无子,着实可恨。只是,不知先皇可有诺言,可有密旨,尚需求证。观香妃其人,亦是纯厚善良,不似毒妇。且倾心而谈,再做定夺。可好?”

    皇后:“唉,这个自然。民间盛传皇家无情,当年,若不是圣上无意大位,我也不会嫁他。奈何命运弄人,阴差阳错,哪知竟有如此多隐秘。真是……无可奈何!”

    白灵儿:“皇嫂且宽心,依太医所言,此物停用便了,并非顽疾。皇兄正值壮年,又洁身自好,必定多子多福,寿昌且永。”

    皇后:“唉,由它去吧,生来命与运,半点不由人。细细想来,似乎谁都没错,又谁都有错。我若是不事铅黄,不事美色,亦早育男女。而夫妻情笃,取悦于君,亦无可厚非。怪谁来?哭也?笑也?哭笑不得也!我也是丑妇多作怪,若似小妹这般天生丽质,也懒得用那些庸脂俗粉。呵呵,苦笑一下,罢了,我们去吧。”

    白灵儿:“嫂嫂坦坦荡荡,自然洪福齐天。随缘才是缘,父母儿女,前世今生,都是天定的缘分。嫂嫂勿忧。”

    二人来到香妃寝宫,香妃以君臣之礼见礼,皇后又以长辈之礼见礼。香妃自然知道二人一日之间再次到来必然有事,便顺口问灵儿:

    “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姐妹再次前来可是有事?但讲无妨。”

    白灵儿:“见过香妃娘娘!灵儿直言快语,便有话直说。娘娘可知,圣上婚配多年,何故至今仍无子嗣?”

    尚未落座,灵儿便问出这个关乎九族性命的问题,香妃已近暮春之年,又深谙皇宫之事,靖北公主大名也早已熟知,自然懂得灵儿既然问了,便是已经搞清楚了缘由,否则,她这个皇帝都尊称母妃的人,地位再高也不敢造次,于是答道:

    “唉,坐吧。生在帝王家,不知是福是祸。我早知有此一天,只是没想到,是你这个可人儿问及此事。当年,先皇偶见,便下旨令我入宫,我家商贾,怎敢抗旨?而先皇好淫,我甚为不齿。久之,乃知先皇子嗣绝少之因,想必二位已知。先皇虽恩宠有加,而先皇后担忧多子争位,先皇亦然之。我本无心子嗣,一旦生子,未免怀璧其罪,难避血雨腥风,今生本已无趣,何苦入局自寻烦恼?后先皇后驾薨,先皇停我香粉药丸,不想果然有孕,然,却是遗腹子。圣上明君,尊我母子地位,未行杀戮。而先皇诺言,二子年纪如同父子,将来圣上驾崩,由弟继位,为表真心,留下遗诏,戒知情者透露此事,太医有异动,灭其九族,则宫内唯我一人知情。太医侍奉三代君主,从无过失,大灾过枉,我便严令之而未行杀戮。而圣上若愚笨不堪,又无忠臣良将,育有子嗣也是枉然,江山难守。故而私下律己,教授幼子,若圣上无能,朝政混乱,则任由其无后,若圣上明君,勤政为民,有保家卫国之能,则择机据实以告。我母子但求归隐度日,别无他求。今日见公主殿下如此可人,又文武兼备,乃国之栋梁,心下甚慰,本拟京兆尹之乱过后,道出详情,请旨归隐。不想,公主殿下已看出端倪,前来问罪。呵呵,帝王之家,安危旦晚,我何尝不知?皇后圣上如何处置,我接下就是。先皇遗诏,那书架之上便是,二位可随意观看。圣旨蒙尘若许年,竟无一人好奇,若圣上与皇后但凡好奇一时,此事亦早已大白。呵呵,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只是,若皇后不容,我本无罪,还望莫诛九族,实属冤哉枉矣,圣上亦不必下旨,我母子自行了断,但言暴病无以医治便了。”

    香妃的淡然自若,令二人既惊讶又佩服,皇后默默施礼,拿起遗诏,见上面内容写的是:

    自三皇五帝,并历朝历代,江山易改;明君昏君,众口悠悠,后世置评。朕自知阳寿无多,嘱意香妃:入宫以来,郁郁寡欢,朕之私也!遗腹生男,则继兄大统。皇家少子之密,太医施氏尽知,疑其胡言,可灭其九族。嘱意吾儿,兄弟同心,朝堂易定,万勿兄弟相残,授人以柄。香妃有过,遗诏免罪,吾儿善待之。钦此绝笔!

    皇后看完,默默将遗诏递给灵儿。灵儿看完也是哑然,难以评说孰是孰非,也是明知此事至今已不宜插手,便道:

    “皇嫂,香妃娘娘,灵儿一心为国为民,兹事体大,亦属家事,灵儿无能为力。凭心而论,先皇,先太上皇,夫妻行事有失偏颇而又合情合理,而斯人已逝,无从理论。而今无人有过却均遭否害,令人唏嘘。灵儿,无言可表。”

    皇后:“我本无意夫君大统,娘娘深知。而我等皆为后宫妇孺,难以自持,且由圣上裁定吧。娘娘宽心,我必保你母子平安。唉,愿来生不入帝王家……”

    香妃也是感慨,泪眼朦胧跪地大礼:“臣妾谢皇后娘娘大恩!”

    只说了一句,香妃忽而想起过往,便再也难以自控,掩面而泣。皇后急忙扶起:

    “娘娘乃是长辈,切勿多礼,折煞晚辈。”

    皇后深知香妃入宫便是身不由己,与先皇毫无情义可言,又深宫无伴,萤萤寡寡,不禁也泪眼潸然。而灵儿见状,反观自己,虽有人人羡慕的容貌与才华,却都敬而远之,独行世上,也是感同身受,相伴落泪。

    正是

    莫说红颜多薄命,

    由来深宫少人情。

    若无妖仙初心善,

    腥风血雨谁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