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夜话之初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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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妖仙大智

    孑然飘异乡,

    佳节又端阳。

    已是山花烂漫时,

    无暇恋泽芳。

    家思喃喃语,

    业果苦苦偿。

    待到功成名就日,

    摇椅聊青杨。

    灵儿一行熟谙南国,便趁着春末,一路北上,随着阳光前行,所到之处,均如春日,好不惬意。

    看看已近端午,这一日,来到又一个大大的城郭,厚重威严,乃是古皇城。进到城内,一应景象酷似天子脚下。灵儿是去过皇城的,对里面的各种规矩也比较熟悉,虽然改朝换代了,但大同小异。京城里最多的就是官,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嘛。而这个古皇城,想来应该是个王爷府邸所在的地方,到处都能体现出一些皇家氛围。

    有了前次的经验,灵儿准备主动露一露脸,看看这一方父母官是个什么货色。于是,灵儿安顿之后,便来到衙门经过一下,再到附近街市慢慢转悠,回来又经过衙门口回到客栈。

    果不其然,夜半有官兵缉拿流寇,不管男女老幼,一律带到衙门审问。灵儿情知是借口,但不知这县令如何对待她们三人,便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行囊,随同来到衙门。县令还真是敬业,正在大堂等待,于是假意为避免串供,分别将众人各处关押,之后,提审灵儿三人。

    灵儿暗笑,这狗官自己痴呆,以为百姓也是痴呆吗?这么兴师动众只为一人,自以为掩人耳目了,实则无异于掩耳盗铃。于是不动声色,听县令如何问话。

    县令问道:“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灵儿笑道:“今日跪你,明日若需跪我。如何自处?”

    县令一惊,道:“你可知罪?”

    灵儿笑道:“你可知我是何人?胆敢如此无礼?”

    县令更加吃惊,毕竟真的不知灵儿何方神圣,便道:“尊驾报上家族大员,本官以礼相待便是。”

    灵儿又笑道:“小小县令,有何资格知我身世。如今竟以流寇之名,动用官兵,缉拿无辜百姓。疏不知,已距身首异处不远。觊觎美色,意欲何为?若不从实招来,明晨人头落地!”

    县令从来未见平民百姓敢见官不拜,又当堂训斥官员,于是认为灵儿大有来头,便不敢造次,但又得自保,便说道:“下官见姑娘天人模样,意欲献与王爷。姑娘可自此荣华富贵,也是美事一桩。”

    灵儿笑道:“你强抢民女,罪该致死。若我是百姓人家,你便平步青云。好大美梦!若王爷假意为民请命,杀你买誉,私下纳女子入门。你当如何自证清白?”

    县令一下僵住了,果真如此,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搭了小命,一切都是乌有,白白为人做了嫁衣。而这,也是及其可能的事。于是,思虑再三,说道:“感谢尊驾提点,下官自此定当励精图治,为民为君。还望尊驾息怒,饶恕下官冒犯之罪。想必尊驾不屑下官盛情,便赠与尊驾银两,尊驾自行消遣。可也?”

    灵儿笑道:“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望你不忘初心,勤政为民,图得积德荫子,子孙安然。”

    县令唯唯,命人赠灵儿白银百两,恭送而出。灵儿不禁偷笑,心说如此痴呆,若是今日有感,日后便也会痴痴地勤政为民,未必是坏事。自古百姓只怕贪官,不怕痴官,确实有道理。

    灵儿担心县令反悔,再来叨扰,便带着两个娃娃另寻住处。一边安慰娃儿,一边解释其中道理,一边走,不知不觉又到了街市附近,灵儿记得此处有两家客栈。

    正行走间,互听马蹄声急速纷杂,由远及近。查看之后飞回的小鹦刚刚说清楚是一队打猎的官兵,继而便出现一队兵马,快速而来。由于已天光微亮,马上便看出前面一人威武霸气,带领着队伍。灵儿即刻带着娃娃躲在旁边大门檐下,观看队伍快速通过。

    很快,队伍过去,灵儿也看清楚了,是一队狩猎的人,看样子收获颇丰,后面的人,在马背上挂着獐鹿狐兔,各色大鸟。灵儿三人继续走着,找寻客栈,互听几匹马蹄声急促,回头见又有四名官兵骑马返回,然后直接停住,将迷惑的灵儿三人围了起来。其中一人问道:

    “尔等何人?夜不归宿,游荡为何?”

    灵儿答道:“外乡游客,错过客栈,正迷路寻找。”

    那人又道:“王爷疑心尔等流寇,需拿回王府盘查。尔等不得抗法,束手就擒!”

    灵儿笑道:“个郎儿英姿俊伟,如何笨头笨脑?王爷岂不知我妇孺人等,何来流寇?托词而已。小女子自顾貌比天仙,王爷乃是见色起意,命尔等请回王府侍奉于他。若擒拿我等,伤了花容,王爷怪罪尔等办事不利,如何自处?”

    那四人面面相觑,继而点头示意,说话人便答道:

    “姑娘言之有理,我等一介莽汉,差强心思,多谢提点!姑娘既愿前往,在下让出一骑,随我等觐见如何?”

    灵儿笑道:“当差不易,便与尔等前去。望尔等切记,善待黎民,莫忘尔等父母兄弟姐妹,均为百姓,尔等脱下戎装,亦是百姓。”

    那人施礼道:“在下谨记!感谢姑娘指点!请上马。”

    灵儿带着俩娃,骑马跟随,一路街上无人,很快来到王府,高墙大院,气派非凡。几人进府下马,已有轿子等待,正如灵儿所料,乃是先礼后兵。

    迤逦来到深宅,在一楼前停轿,早有丫鬟婆子出来迎接。入内奉茶,众人莫敢言语,都默默等待。不一时,楼上下来一位年轻美丽,雍容华贵的夫人,淡定轻盈地来到灵儿近前,眼神复杂,含着好奇,惊讶,嫉妒,自信,不屑。

    灵儿提前起身,先行施礼,谦虚而自信地自我介绍。旁边婆子简单介绍夫人身份,便与丫鬟闪在身后待命。夫人问道:

    “妹妹家住哪里,令尊何人?如何与王爷相识?”

    灵儿答道:“小女子自幼孤身一人,不知父母哪里,流浪度日。昨夜偶遇王爷,被带到王府。不知王爷如何处置。”

    夫人问道:“夜不归宿,眨眼安危。何故?”

    灵儿答道:“小女子初到贵地,人陌地生,错过宿头,正寻觅客栈。”

    夫人道:“王爷因何带你归来?”

    灵儿笑道:“王爷疑心小女子妇孺三人有流寇之嫌,派兵擒拿而来。姐姐冰雪聪明,自然懂得王爷因何带我归来。小女子命中克夫,已寡居多年。然,民不与官斗,不与兵强,故而束手就之。望夫人明察明鉴,理喻王爷,万勿因私废公。自古桃杏难敌岁月,赏心悦目者,皮囊尔。百年之后,尽皆白骨,无异无别。王爷身系一方国土,万姓黎民,家国事大。”

    夫人惊讶而又高兴地笑道:“妹妹一介平民,难得通晓家国道理,可贵可贵。奈何我位卑言轻,王爷未必轻信。王爷志大才高,一言九鼎,文韬武略,甚得圣心。故而......”

    灵儿笑道:“夫人,小女子有不情之请,可否拜宫促膝?”

    夫人好奇道:“妹妹如此淡定从容,果真并无家世背景?独自一人?”

    灵儿笑道:“小女子流浪度日,深知民间疾苦。市井闲谈间,不无官民轶事趣谈,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侍奉贵胄千金之时,有闲熟读圣贤诗书。故而,家国故事,文治武功,略知一二。”

    夫人惊喜道:“自古女子无才为德,如今看来,谬也。妹妹且虽我来,倾心相谈可也。”

    灵儿道谢起身,随三夫人上楼,来到夫人内室。夫人屏退左右,与灵儿促膝长谈,继而倾心相交,同餐共饮。酒意微醺,灵儿便与夫人定下计谋,共同面对王爷及王妃。于是,灵儿便暂住夫人偏房内,等待王爷何时前来处置。

    入夜时分,王爷公干已毕,来到三夫人处,打探灵儿情况。夫人据实已告,令王爷惊讶不已。而惊讶之余,又好奇心盛,便差丫鬟前去引领灵儿来见。

    灵儿来到,见礼已毕,见王爷魁伟挺拔,中年正盛,正气犹在,心中喜欢。王爷见灵儿美的通透,仿佛烛光也没有灵儿火亮,不由得产生一种敬畏,于是,本来戎马出身的王爷,一改雷厉风行不容置疑的习惯,温和地问道:

    “姑娘请坐,听闻你熟读圣贤诗书,本王今日唐突,深表歉意。姑娘如何看待此事?”

    灵儿微笑道:“感谢王爷青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爷壮年大业,英雄美人无可厚非。奈何灵儿命中克夫,寡居多年,自问无颜承接王爷厚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臣父子,尊老爱幼,无规矩难方圆。历朝历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丈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莫若草庐三间,薄田两亩,清净悠然,强于尸位素餐,误国误民。

    自炎黄开疆,始皇定国,华夏未曾侵民略地,而外邦掳掠未止。朝中若有良****富而国强,外侮不至,万邦朝贡。反之,则内忧外患,民不聊生,改朝换代,王侯将相之家,显赫豪绅之户,鲜有存留。乃父祖所为,祸福及子孙。故而,身居高堂,家国在肩,呕心沥血,其辛为国,其苦为民,方可国泰民安,万世可期。若无爱民如子,尽享骄奢淫逸,则家落国破,后继难为。

    自古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疾。草民斗胆,王爷如今正当路口,前后左右,任意而行,而八方单向,均难以回头。王爷当自醒自查,不忘初心。自古强将压帅,功高盖主,善终者寡。王爷闲来狩猎,锋芒毕露,未为武略;强掳民女,谎言流寇,未为文韬。所谓伴君如伴虎,他日圣喻忽至,王爷如何自处?兵者诡道也,贵在以强示弱,此乃武略;治者勿忘德行,贵在爱民如子,此乃文韬。王爷并非君上,战战兢兢之位,忌自我,讳随性。常言乱世英雄,如今太平,王爷千里之志,益深藏槽枥之间,若无伯乐,难捱骈死,益仿毛遂,边疆平乱,御敌国门。试问,边城狼烟,可保无虞?始皇祖道,可保兵粮?若然,如今大秦也。故而,历代明君,亲忠臣良将,远奸佞美色,上行下效,励精图治,大道也。

    民女冒死直言,全无冒犯之意,乃见王爷正气依然,并非声色酒马者可比,故而嘈嘈。还望王爷恕罪。”

    灵儿一番言论,仿佛历经千年的总结,不得不承认,句句肺腑,惊得王爷半晌无语,夫人也紧张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敢搭话。

    终于,王爷唏嘘之下,忽而眼前一亮,说道:“姑娘一番见解,振聋发聩。姑娘既无家可归,稍作羁留,为本王幕宾可好?”

    灵儿施礼道:“王爷青睐,不胜感激。灵儿四海为家,未为不可。只是,自古女子不得干政,灵儿抛头露面,有失大雅。谏言王爷,隐灵儿三王妃处,凡事顺遂。灵儿以丫鬟之名,行事方便。灵儿无意功名利禄,微薄之能,为国为民足矣。积下阴德,亦图来生不再孤寡。”

    王爷感触颇深,深感一介平民女子,大是大非,竟然看得如此通透,令须眉汗颜,不禁心中大喜,老脸微红道:“姑娘真知灼见,令本王汗颜。上天待我不薄,一时色心,竟得知遇。自今而后,姑娘即吾妹也。夫人,善待吾妹,倾心相交。如今大北初定,民风彪悍,北狄蠢蠢不安,南下之意,未曾稍忘。吾当上书圣上,镇守北疆,夫人小妹以为若何?”

    三夫人笑道:“王爷决断,臣妾自当陪伴身边,嘘寒问暖,别无所求。”

    灵儿答道:“王爷厚爱,小妹自当殚精竭虑,尽力而为。王爷国之栋梁,为国为民,国之大幸,民之大幸!他年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庙堂之上,浓墨重彩,青史留名,汗青为卷,大丈夫也!天下群臣,均如王爷,何愁我华夏不兴,万邦不朝?”

    王爷哈哈大笑,命人置酒摆宴,详谈巨细。继而留宿,差派丫鬟婆子,带领灵儿回房歇息,小心侍候。

    灵儿一夜之间贵为王府上宾,地下天上的待遇差别,一时还真难以适应,而谦虚礼让不支使下人的做法,反而令下人惴惴不安,也闹了些许笑话。这是闲话。

    正是

    昏聩恶行因谄媚,

    不忘初心我是谁。

    良将还需智囊在,

    千秋大业定边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