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缤纷一日雪，

    冰清玉洁三月冬。

    迟来北国踏春绿，

    早到南国赏花红。

    阳春二月，已近草长莺飞。

    灵儿驻场茶园几日，便引得茶园爆满，继而王孙公子之流，寻花问柳之辈，趋之若鹜。随之而来，客栈也生意火爆，一床难求，继而出现了民宿客栈、导引的跑腿、特产小贩、人力小车、帮助送餐收钱的饭馆伙计等等职业。而茶园老板爆卖名茗，数钱数到手抽筋，每日合不拢嘴。灵儿的点单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一面难求。老板贪得无厌而又鸡贼，凡与灵儿茶饮清谈，求灵儿琴棋书画，均需银子开路，否则免谈，最令人吐血的是对弈一局，无论输赢，纹银百两。而囊中羞涩者，只能帘外听音，难见真容。一时间，仙女下凡游历人间的传闻马上广播周围各郡府，豪门巨贾纷纷连夜前来猎奇，而灵儿身价又高。但挡不住财大气粗之人越来越多，老板干脆暂停茶园戏场，全部围绕灵儿一人宰割顾客。而灵儿又拒不接受预约，以至于价格一日高过一日。短短一月，五五分成使得灵儿与老板赚得盆满钵满，而老板依旧为没有演出的戏班人员照发工钱，灵儿也加开一份，弄得皆大欢喜，戏班人员自愿作为陪衬角色，帮忙打理，变成了伙计，茶园生意更加火爆。

    自古乐极生悲，太过火爆的生意自然引来嫉妒，继而生恨。同行被抢了生意，自然归咎到灵儿头上，然后恶语中伤，谣传灵儿乃是妖精幻化，来人间为害。继而，便有同行及贵胄请神道做法，驱除妖魅，市井杂人买符购物，置诸家中辟邪，又催生了骗人的神棍生意。而灵儿在茶园深居简出，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然而，接踵而来的无休无止的驱邪活动愈演愈烈，同行势必要赶走灵儿，高人不行，再请高人，整个郡府的戏曲茶园生意，变成了一致对外，而这个“外”，就是灵儿。

    茶园内，鱼龙混杂，自然也有纯情者，寻诗斗词者，郁郁不得志者，林林总总。这一日，有客以十两纹银隔帘问话：

    “在下熟读诗书，践行天下，不远千里，踏雪寻来。一番真情，灵儿姑娘可否酌情体贴一二？”

    灵儿答道：“公子高义。小女子以为，真情无高低贵贱，诗词有返璞归真。一切都是一个‘缘’字，理应无欲无求，无需强求。公子既熟读诗书，敢问，何为真情？何为真心？何为自得其乐？何为佳偶天成？”

    一番话都是难有定论，令人左右难以逢源，自然无法全面，便也无从答起，令人语塞。灵儿笑道：

    “公子想必世家，可知柴米用度如何而来？世人俯瞰耕田种稻，锄草养鸡，殊不知，农家乃如衣食父母。灵儿便以农家为题，公子若作出佳对，灵儿愿与公子共赏繁花，徜徉盛世。请听好：耕牛叫，夫妇笑，牛妇扭牛夫，牛夫笑扭拗牛草。”

    “哈哈哈，如此简便，多谢灵儿姑娘体贴，在下感激不尽！请听好......”

    众人也觉得奇怪，灵儿姑娘多才多艺，为何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上联。然而，细思之下，这简单的上联包含了农家简单幸福的快乐生活，惟妙惟肖，还真的不好恰当以对。再思之下，恰当作对却没有意境了，有意境的却又反之对不上幸福的寓意。辞藻的选择，乍一看简单，细思之下却难上加难。所以，莫说佳对，劣对也是难如登天，至此，众人才理解灵儿姑娘所说的“真情无高低贵贱，诗词有返璞归真。”

    那书生大话在先，此时却难以成对，一时间尴尬不已。而观众有幸灾乐祸者，忽然叨念一首打油诗：

    雪后天晴若秋高，

    豁然又欲聚词藻。

    搜肠刮肚无寥寥，

    成就笑谈惹人瞧。

    众人哄堂大笑，搞的书生更加尴尬，默默而去。只听灵儿说道：

    “曼妙轻柔恋春雪，

    纠结萦绕思乡愁。

    劳燕分飞奈何事，

    花好月圆本奢求。”

    书生回身一揖，说道：

    “一心只读书圣贤，

    圣贤原来满人间。

    人间处处真情在，

    情在深处是自然。

    多谢灵儿姑娘指点！在下告辞，有缘再见！”

    众人深表同感，鼓掌相送，书生深揖而去。

    而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大家都是要面子的，即便当了婊子，也要努力立个贞节牌坊。一个多月来，灵儿的多才与谦逊征服了猎奇者，存心不良者，以及玩世不恭者，以至于众人感觉花钱也是物有所值，戏谑玩耍的态度也都有所改变，交流也越来越正经，无论真心还是假意。然而，同行的努力也没有停止，不择手段也没有结束，驱邪的手段没有奏效，便一纸诉状，告到官府，以查找通缉要犯为名，扰乱茶园使之无法营业。而老板刚刚打点完毕，可以开业了，又遭到临时例行检查，查检违禁，抓捕滋事者，等等不一而足，使得茶园无法营业。无奈，老板与灵儿商量，只好暂停灵儿演出，重启原有的项目。灵儿自然无所谓。但即便如此，灵儿只是住在茶园，没有演出，抱有希望的人们还是到茶园等待奇迹的降临，万一灵儿忽然出演，必定价低，也好一睹芳容，不虚此行。而同行见状，只有继续想办法弄走灵儿，才能达到目的，否则只有破产改行了。所以，为商之计，也需自己吃肉，给人留一碗汤，茶园老板就犯了这个忌讳。但灵儿是摇钱树，老板怎么舍得放弃。于是，对老板的威逼利诱无效，同行只有明枪无效，便施暗箭。

    灵儿一夜之间失踪了。

    同行在菜市口与一位魁伟虬髯，乱蓬蓬长发，身背长剑的人，展出笼中白狐，言说白狐便是茶园的白灵儿姑娘，乃是千年狐妖，为祸人间。百姓疑信参半，而画符卖物者力证其有，又来一轮营销，言说需家家贴符挂镜，以防妖孽回返报仇。但捉妖者禁止杀死白狐，言说万物皆有灵性，其罪不至死，放归深山也就是了。

    于是，无论真假，捉妖者带着白狐走了，人们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平无奇的生活。但是，日子久了，又有人希望白狐再来一趟，他们的生意无人问津，所得已经难以糊口了。于是，老板们各显其能，包装艺人，垂帘奇货，言说其美其能，更高于当初的白灵儿，而背后请琴棋书画者暗中协助，演员书名而售，一时难辨真假。而拥趸者花钱买安慰，一时红了此花，又红了彼花，倒也热闹。而相关的小商小贩又得以糊口，便卖力宣扬，于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们应接不暇。殊不知，无论在哪一个环节花钱，花钱的人都是冤大头，买了个虚无与寂寞。

    却说灵儿，本来无事，看书作画，与人无争。夜里，忽然有虬髯巨大天神威严闯入，灵儿瑟缩不敢稍动，被七彩大网网住，由天神提着走了。而回头见虬髯男人，抓着自己的白狐本体，放入布袋，越墙而去。天神带着灵儿进入男人的剑柄，剑柄的宝石原来是个小房子，天神与灵儿在里面看着白狐被关在笼子里，被运送到菜市口展示，被冠以各种虚无的罪名，被各种唾骂，灵儿只有啜泣，无处申冤，继而又泣血不止。天神被深深触动，告知灵儿：

    “你心性本善，从未作恶，修得灵体，本应无虞。奈何人间乖张，劫难频生。而修行不易，佛家有道。今留尔真身，还尔灵体，望再修善缘，勿入魔道。积得善果，莫生贪念，再享人生。勿忘初心，人间值得。如此可好？”

    灵儿深以为然，叩谢天恩。于是，天神告知虬髯壮汉，莫要伤了白狐本体。壮汉乃重新以袋囊之，背负山中，放归山林。

    白狐望着壮汉离去，潸然泪下。待灵体归身，再成美人，灵儿一时不知何往。天下之大，何处容身？无奈之下，只好静下心来，游荡着寻找略显安全的去处，也好细思前因后果。而寻来寻去，不见佳处，乃登高望远，来到山巅，静卧沉思......

    正是

    你无害人心，人有害你意。

    对错与是非，难解其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