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逼向斯风，更不会替向斯风做这个选择，赵灵素更是忍住不愿发生一丝痛苦的声音，怕乱了向斯风的心境。

    许久，向斯风忽然自嘲一笑，感受着赵灵素腹中越来强盛的血脉，自语着，“或许，老夫真的老了，老夫也该老了。”

    “你若能救下灵素，老夫答应你！”向斯风凝神看着徐衍之，郑重说道。

    感受着这不善的目光，徐衍之反而松了口气，南明城留守的犀角军应该并不会多，他要的只是向斯风的态度，当即拱手道：“都主一言，在下先行谢过。”

    “哦？你是替谁谢的？”向斯风反问着。

    “都主会知道的。”徐衍之意味深长的笑着。

    ……

    天波府很快就传信过来，已然清理干净，几人期许的看着徐衍之。

    “在下先去天波府准备，你们将少夫人送往剑池山灵池即可！各位切记，我布阵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天波府，否则必败无疑！”徐衍之换下轻松的表情，极为认真的说道。

    天波府外，男女老少数百，皆都懵懵懂懂，甚至有些闭关的老妖怪也被请了出来，徐衍之暗中观察了片刻才悄悄走进天波府，身后传来议论纷纷，被赶来的赵灵珊呵斥住。

    果然，天波府空荡至极，徐衍之轻车熟路的来到剑池山，看着乱七八糟的炼炉终于做了一开始就想做的事，将一座座新修建和方位不正的炼炉纷纷推到，顿时整个山内瞬间清爽了许多。

    徐衍之重新催动着这天罡三十六阵法，暂时锁住了剑池山下的灵脉，才缓缓的顺着阵纹，来到灵池旁。

    不多时，石门开启，赵灵素在向玉书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了进来

    向玉书却是第一时间跪了下来，郑重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今次我向玉书谨以少侠为瞻，请少侠解拙荆之痛！”

    说着，竟三联叩首，此乃妖族无上礼节！

    “当尽力而为！”徐衍之不禁动容，妖族之义，与生平所学，到底有所不同。

    “公子尽心就好，无论结果如何，灵素已感恩在怀。”赵灵素轻声道，身上已泛起一层细汗，看来妖王印施加的作用已基本快消耗殆尽了。

    “少都主，还请替在下守好大门，切记，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徐衍之又再次说道。

    “谨记于心！”向玉书说着，看向赵灵素话别道，“素素，我就在外面，为了我，你一定要撑住！”

    赵灵素点点头，痛苦的颜色上扯出一抹笑意，看着向玉书一步一步的离去。

    许久，徐衍之深吸一口，开口道：“少夫人，我也不知道一会你会怎么样，但无论怎样，请你一定要克制，多想想孩子。”

    赵灵素不明所以，但已经无暇顾及徐衍之所言，身上如火焚一般，白发已多过青丝，烧的是她的生机！

    徐衍之不敢耽误，当即盘坐下来，凝气掐诀，口吐真言！

    “太极阵，起！”

    “两仪阵，起！”

    “四象阵，起！”

    “启灵阵法，结！”

    赵灵素本孱弱的脸上渐渐泛起狰狞的神情，双眼瞪出血色，挣扎的想要起身，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紧接着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正修复着四肢百骸。

    徐衍之不敢分心，好在提前开启了天罡阵，可以压制住毫无修为的赵灵素。

    而启灵阵法一般乃是元婴老怪才能驾驭，若不是他体内有三千金丹，即便强行结成此阵，也会在第一时间就被抽干灵力暴毙，但饶是如此，也能清楚的感受着体内丹府以可见的速度流逝着。

    天波府上空，忽然间风起云涌，风刮过的地方，带飞起一片片树叶，慢慢的这树叶随着风势竟在空中凝结起来，细细一看赫然形成一个极其复杂的阵纹。

    向天意得意着，“看吧，我就说徐兄一定可以的，这阵法，不愧是他家的！”

    向斯风感受着这天地的变化，总有种熟悉和心悸的感觉，忽然听到苏如是在旁小声的嘀咕着，“这阵法跟书上的启灵阵法好像啊。”

    向斯风瞬间双眼瞪得斗大，启灵阵？是了，战场之上，风云变幻，人族借天地之力摆出的阵法不就是这种感觉！

    难怪芸芸众生之中，他如此特别！

    难怪他会屠尽南明郡犀角军！

    难怪他要谢我，他替自己谢我，他替人族谢我！

    可，他为何要出手？！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

    剑池山内，赵灵素的汗水已湿透地面，双眼几乎已全部都是血红，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回荡在整个山体，在脐带断裂的一瞬，一股血气游走赵灵素全身，最终淹没在眉心之处，只见赵灵素饱含沧桑的容颜竟开始慢慢变得光泽起来，白发褪去，青丝挂瀑，不多时竟已焕发青春！

    徐衍之看着这一幕，惊讶不已，血脉相生相荣，这婴儿的出生竟然同时修复了赵灵素受损多年的本源！但眼下赵灵素的气息并不稳，若是停下来恐怕功亏一篑。

    “啾！”

    一声啼鸣响彻整个天波府！

    “是云水剑！”赵灵珊不敢相信道，“是灵素的剑！”

    当年赵灵素修为尽废，云水剑便被置于天府阁中，十五年来从未异动。

    向玉书一脸兴奋，“是素素，素素她没事了！”

    说着，一时间竟忘记了嘱托，一脚迈进了天波府，然而还没走多远，忽然停了下来，艰难的回头，从喉中喊出了那声十五年来未曾叫起过的人：“阿，父！”

    向斯风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剑出鞘，向斯风一剑斩向大地，顿时天波府前裂出一条巨大的沟壑，将整个天波府隔离开来。

    “越此界者，死！”向斯风喝道。

    “千钧！”

    向斯风回身，朝着向玉书一指！

    向玉书双腿瞬间深陷大地，但还是挣扎着要爬出去意要冲进去，向玉书咬破自己的舌尖，硬生生的挤出两个字，“不，够！”

    “万钧！”

    向斯风再指，向玉书身上传来阵阵骨裂的声音，全身深陷大地，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剑池山内，赵灵素的气息越来越稳，可就在这时一柄剑应声飞了进来，只见赵灵素竟然挣脱了阵法的束缚，提剑刺了过来，恢复清秀的脸上，带着挣扎，带着疑惑，带着狰狞，但到底还是挥出了这一剑！

    呵，这便是两族的宿命？

    徐衍之不由苦笑

    本就无暇分身，徐衍之避无可避，一时间竟任由这剑刺了过来，感受着穿透胸口的疼痛，徐衍之凄楚一笑，顺势抓住了赵灵素，单手凝决，慢慢的撤下了这启灵阵法。

    天空渐渐恢复了平静，树叶归于大地，也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赵灵素双眼渐渐恢复了清明，柔光似水，看着插进徐衍之胸口的一剑，看着自己的手，惊慌失措的抽了出来，将云水剑丢在地上，不知所措起来。

    婴儿慢慢的爬了过来，是个女孩，不愧是妖族儿女，血脉与人族不同，刚出生就会爬了。

    赵灵素急忙抱在怀中，看着徐衍之满怀愧疚之色，支支吾吾道：“少侠，不如，不如给我女儿取个名字吧。”

    徐衍之捂着胸口，抹了抹嘴角的血渍，伸手摸了摸婴儿的头，轻声着：“不悔这个名字，挺好的，我也不悔！”

    赵灵素豁然抬头，满脸愕然，惊道：“你，……？！”

    徐衍之摇摇头，缓缓起身，想要抱抱这个孩子终究又忍了下来，半响开口道：“答应我，不要让这孩子走上两族战场。”

    说着，转身向灵池深处走去。

    赵灵素在身后狠狠的点点头，看着徐衍之转身离开的背影，喊道：“少侠，灵素无心的！”

    “我知道非你所愿。”徐衍之住了住脚，又道：“这疼痛让我有活着的感觉，真的。”

    ……

    残阳染红了整个天际，余晖中，一个曼妙的女子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提着剑，眼中却带着没有完全风干的泪迹，渐渐的走进众人的视线。

    向玉书挣扎的爬了起来，不可置信中，紧紧的将女子搂在怀中，将他的一切都揽在怀中，久久不敢分开。

    赵灵素疲惫的靠在向玉书肩头，低声哭泣着，“我伤了他，我怎么可以伤了他……”

    向玉书感受着女子戚戚入怀的苦楚，一时间竟也跟着双眼朦胧起来。

    没有人去问里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去问向斯风到底为何一时癫狂，也没有人去问那个人去了哪里，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风都的天地三千年来终于融入了不一样的颜色。

    都城墨家，墨微雨忽然心口一疼，竟吐出一口鲜血，莫名的看着天波府方向，喃喃着，“哥哥……”

    这一日，向氏王族再添一脉，举城欢庆！

    这一夜，腾家构陷王族入罪，执法军破门而入，发现都城腾家满门已空无一人，一如幽城地堡！

    这一夜，都府设宴，正席主座上却是空了出来，即便王族殿下也只落于旁座。

    这一夜，一个年轻人踉踉跄跄的走出风都，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