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沉重的感觉从身体中传来，像是一个黑洞，想由内而外将他整个人吸进去。

    杨淞悠悠醒转。

    身体睁开了眼睛，但意识似乎还没有跟上，眼前的景象仿佛罩了一层细纱，他眨眨眼睛，一切才逐渐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洁白的屋顶，他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被子。

    “你醒啦？”身边传来呼唤声。

    呼唤声很近，仿佛就和自己在一个床上，杨淞扭头：

    这是宾馆中常见的双人床，他此时正躺在一侧，而另一侧还有一个人正靠坐在床头，是林海，林海对杨淞眨眨眼睛。

    杨淞意识尚有些昏沉，他思考了半天措辞，最后来了一句：

    “你为什么跟我一个床上？”

    林海好像没料到这个开场白，愣了一下才答道：“这儿住房紧张。”

    房间里传来低低的笑声，杨淞才注意到，林海床边还坐着一个女孩。

    身段纤细，皮肤白皙，光泽亮丽的黑色长发披在背后，正是林海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孔仪萱。她此时正坐在林海旁边，用小刀削着苹果。

    手法明显不怎么好，苹果削的有些坑坑洼洼的。

    孔仪萱补充林海的解释：“我们现在在避难所，因为人多房间不够用，所以你们只能挤在一起了——这还是因为你俩是伤员，才能两个人住一个房间。”

    “噢。”杨淞点点头，然后视线从他俩之间转移两下：

    “你俩……确定关系了？”

    林海还没开口，孔仪萱抢先说道：“还没有。”

    “昨天的事让我心里很触动。你和林海冒这么大的危险来救我们，还因此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说着，看向手里的苹果：“但我觉得这不能当作我答应林海的理由，男女之间的关系靠一件事情就一蹴而就是难以得到理想的结果的。

    “你们两个对我有很大恩情，我会记在心里，以后也一定会想办法还上。不过我不想让草率地确定关系成为对这恩情的回报之一。”

    杨淞瞥一眼林海，林海眼皮微垂。

    但接着孔仪萱话锋一转：“不过，一件特殊的事情，共同的难忘回忆往往是男女关系的一个开始，昨天的事情确实让我对林海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感情，但我还不确定这种感情的性质……而且现在确定关系就像是我因为他救了我才以身相许一样。”

    抿抿嘴唇，她抬头看向林海：“我知道你喜欢我，现在我对你好像也有点意思，不过我还是想先普通相处看看，咱们慢慢来，好吗？”

    林海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脸上容光焕发。

    杨淞调整一下姿势，默默躺好，给自己盖好被子。

    谈话告一段落，孔仪萱继续有些费力地削那个苹果。

    结束谈话，杨淞才感到身体的难受来，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各处的伤口，倒是并不疼痛。杨淞不知道怎么准确描述那种感觉，就像伤口在刻意向大脑传输信息强调存在感一样。还有身体深处传来的一种像是空虚感又像沉重感的感觉，总之很不舒服。

    于是杨淞说说话转移注意：“这地方还有苹果啊？”

    “我空间里拿的。”

    杨淞沉默一下：“那不是我买的苹果么？”

    “你昏迷的时候我问你了，你说能吃。”

    “你放屁。”

    这时候孔仪萱削好了苹果，放在了林海手里，然后又从旁边拿起一个问杨淞：“你要吃吗？”

    “不用麻烦。”

    杨淞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摆了摆，疼得咧了咧嘴，然后他把苹果从林海手里拿过来，两只手捏住头尾，一掰。

    苹果就这样被掰成了两半。

    “你恢复这么快？”

    林海傻眼地说，平心而论，如果他的伤势像杨淞一样，现在怕是动也没法动弹。

    “这点劲还是有的。”

    杨淞非常不客气地把一半苹果留自己手里，另一半再递给林海：“你俩吃这一半吧。”

    这时房间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过了几秒房门打开，穿着黑色制服的袁丰走了进来。

    这种制服杨淞已经见过好多次了，因为用料和款式问题似乎很能显得人身形挺拔，不过穿在本就颇为魁梧的袁丰身上，莫名给人一种保安的既视感。

    “呦，你醒了？”袁丰向杨淞打招呼。杨淞因为整个身子都在被子里，所以点点头作回应。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气色看起来竟然还不错。”袁丰对杨淞的状态啧啧称奇。

    “谢谢你。”杨淞开口。

    “哦？”

    “最后是你救了我吧，如果你们没有来的话说不准我就交代在那里了。”杨淞很认真地道谢。

    “怎么样，有人兜底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啊？”袁丰笑了笑说。

    “确实……”杨淞点头。

    “那，要不要加入长城？”

    这正是袁丰的来意，一个拥有独立异空间的觉醒者和爆发起来能稍微抗衡几十米长的巨大钢铁骨架怪物的觉醒者很有拉拢的价值。他本来打算的是先唠唠嗑再迂回着提出来，没想到杨淞认真地向他道谢，这样邀请也就能顺理成章地直接提出来了。

    杨淞没有立即回答，看向林海。

    “我倒是挺想加入的，毕竟是国家的组织。”林海小声说。

    虽是小声，但其实一旁的袁丰也能听见。

    杨淞点点头，稍微直起身子，靠坐在床头对袁丰说：“听说现在加入长城的手续会简单很多？”

    袁丰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非常时期嘛，很缺人啊！”

    又聊了一会儿，袁丰说：“总部那边快有动作了，我需要回去，不过现在这里的大多数人还是要待在这里维持避难所。你们直接跟我去总部，先完成加入长城的手续。”

    “好。”杨淞与林海点头。

    “我不太清楚你的能力，不过医生说你伤势的恢复能力十分变态，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袁丰对杨淞说，“我们大概明天一早就出发。”说完，他便转身出门。

    “那个，请问普通人也能加入长城吗？就算是觉醒者的组织，也不会全部都是觉醒者吧？”这时，孔仪萱突然开口问道。

    杨淞还在沉睡时，已经醒来的林海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长城的一些情报都告诉了她。

    袁丰停住脚步，“当然了。担任文职以及后勤工作的可是有不少普通人的。”

    “那我可以吗？”

    “你需要经过考核，不过现在这种时候考核倒并不算难，也就是文件、数据与资料的处理归纳能力，你可以先准备一下。”稍微给了点提示后，袁丰走出了房间。

    杨淞一边思索刚刚与袁丰的聊天，一边啃一口还没吃但已经有些泛黄了的苹果。

    袁丰说，医生说他的伤势恢复速度十分惊人，就连胸口那道最大的伤口都开始愈合了，注意补充营养，很快就能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

    杨淞感觉也是这样，拥有真气后他对身体的感知和掌控今非昔比，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能正常行动了，虽然身体里还是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

    话说那种从未有过的沉重又空虚的感觉是什么情况？

    苹果入口，稍微咀嚼后滑入腹中，杨淞的眼睛瞬间瞪大。

    在感觉中，他的消化系统好像瞬间沸腾起来了。

    肚子里传来响亮的“咕~”的一声。

    于是杨淞这才有些明悟自己身体的那种感觉。

    是“饿”，但不是正常的饿的感觉，这可能也是真气与身体结合带来的变化，身体加速恢复伤势需要大量营养，但昏迷状态下肯定无法摄入食物，所以似乎提前透支了一些东西，或许还包括一部分真气，但为了不榨干身体又产生一种保护机制，那种沉重又空虚的感觉就是保护机制伴生的东西。

    有食物进入消化系统，说明身体已经有了摄入的能力，所以保护机制解除了，身体开始发出“饿”的信号。

    饿。

    超级饿。

    比从前任何一次饿肚子都要可怕，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呐喊。

    杨淞在林海和孔仪萱震惊的眼神中两口将苹果带着核整个吞入腹中，然后发出无法抑制的嚎叫：

    “饿死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