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限面体”的世界
有人说,地球上只有一个世界。也有人说,地球上有无数个世界。每个人都只能看到自己能触及到的世界。而真正的、完整的世界,很少有人能看到,更甭提看清了。因为,这是个“无限面体”的世界。
——《残生奋进》孔南平
“辛怡然。”
辛怡然刚刚走到审讯室门口,就被刑侦支队长郭磊叫住。
“这个麻子的案子移交给我,你尽快把刚才抓住的那几个人突击审一下。”
“没事郭队,那边我已经安排完了。都是几进宫的老油条了,先晾一会儿。”辛怡然笑着说。
郭磊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跟我过来。”
审讯室中,段晓瑞坐在预审员的座位上,死死盯着眼前有恃无恐的麻子,脑子里回想着上学时学到的预审技巧。
今天他是记录员,主审是然姐。可是,然姐干嘛去了?到现在还没进来。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跳动,坐在审讯椅上的麻子居然打着哈欠趴在面前的挡板上。这是要睡啊!
段晓瑞没敢说话训斥,他不知道然姐是不是有什么策略。可总是这么等也不是个事啊。
“知道然姐在哪吗?”段晓瑞走出审讯室给然姐打电话,没人接。他只能询问其他警员。
“好像刚才和郭队进办公室了。”
此时郭队办公室前围了不少人。段晓瑞也凑过去听着办公室内的声音。
“想都甭想。”这是然姐的声音,“这个人是我抓到的。想要不明不白的移交,不可能。”
“辛怡然,这不是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那好,你把命令文件给我,我立马交人。”
“先移交,回头补文件。”
“郭队,咱们都是警察。从我第一天穿上这身衣服,我接受的就是程序正义的教育。你这样做,我有意见。”
“有意见就保留,先执行命令。”郭磊的嗓门也大起来。
之后就是沉默。
当办公室内安静下来后,段晓瑞才发现,整个办公大厅都安静至极。直到电话铃响起才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王局......”听声音是郭磊接电话了,“是,好。我们这就过去。”
支队长办公室门打开,满脸肃穆的郭磊当先走出,惊得一群干警如鸟兽散。
在辛怡然走进局长办公室前,她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一会儿,无论如何都要把移交拖过今晚。今晚自己要突审,只要有了能拿到确定他身份的口供,那谁都做不了暗箱操作。
明天安排谁盯郭队呢?郭队今天太反常了。辛怡然知道,郭队是老刑侦,可不是随便几个警员就能盯得住的。
还有王局。一会听听他的口风。要是和郭磊一个口径,那就连他一块查。
局长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了,郭磊直接进入,没有丝毫犹豫。
“难道郭磊真的和王局是一伙的?”辛怡然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很快又下定决心。
来这的路上,她已经将手机的录音打开。办公室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怕啥?
当她走进局长办公室时,发现屋里不光是王局和郭队,还有两个身着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
“怡然,把门关上。”
王局绕过办公桌,笑着向辛怡然说道,“先介绍一下,这位是GS省厅刑侦总队的钟国庆副总队长,这位是他的警员张小山。”
辛怡然听着王局的介绍,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一直在跟踪一个倒斗团伙,从甘肃出发,先到的广东福建,之后沿着海岸线辗转了半个中国,这两天才到达滨城市。之所以跟踪他们,是因为这个倒斗团伙在甘肃常年盗墓,窃得文物一百多件,目前急于出手换钱。
甘肃警方一直没抓人有两个原因。一是现在还没找到文物的藏匿地,而且倒斗团伙的人员结构还没摸清。二是GS省厅希望顺藤摸瓜,找到接盘下家。
“甘肃的同志们为了摸清犯罪团伙的人员结构和盯住这些人,安排特侦混入团伙。这个特侦就是你刚才抓捕的麻子。”王局说道。
“啊?”辛怡然愣了。
“王局,你们的怡然同志真的很厉害啊。邱保国同志可是我们厅里数一数二的特侦,这都被她直接逮捕成功。还是活口,厉害。”甘肃钟队笑着说。
腾地一下,辛怡然的脸红了。
她终于明白麻子和自己对峙时,为啥手底下总是那么软了。敢情人家见自己是女同志,没敢发力较真。
“钟队,您别笑话我了。麻子同志和我搏斗时一直是让着我的。也是我运气好。要不他哪能让我抓住啊。”
这时办公室门被打开,段晓瑞押着麻子走进办公室。
“把手铐打开吧。”王局说道。
段晓瑞一愣,“王局,人是然姐抓的。”
自打刚才应付半天刘队后,他现在看谁都是要跟他们抢人。
辛怡然红着脸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手铐,“这是GS省厅特侦,麻子同志。刚才人家让着咱们呢......”
现在已是凌晨丑时,滨城市公安局还是灯火通明。可灯火永远是灯火,总有不能及时照耀的地方。
有人说,这个世界实际上是个无限面体。有无限多的边和无限数量的面。在人们共享的时间轴上的某一刻,世界的每个“面”都在发生着不同的事情。有好有坏。
当蚁族们在忙碌一天后酣睡时,
当夜行族压抑了一天,在夜晚纵情狂欢时,
当市局警官们在忙碌胜利抓捕后的工作时,
在那些阳光和灯火没有及时照耀到的地方,在世界的那些“面”上,又会在这个时间点发生什么事呢?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滨城市起风了。咸腥的海风吹过来,夹杂着乌云,让世界的这个面更黑了。
润阳小区是滨城市老城区中的老旧小区。现在这个时间,小区中早没有人影出现。在东北,年纪大的人很少有夜生活的习惯。
但此时的小区内,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休息。
就在23号楼402室内,两个黑影缓缓打开老式防盗门。
当先进去的黑衣人直接拐进厨房,找到菜刀的位置。另一个黑衣人则开始在客厅翻箱倒柜寻找财物。
手持菜刀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门前,守护在那。
翻找财物的黑衣人两手空空地看向菜刀黑衣人,摇摇头。
菜刀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推开卧室门,当先走进卧室。
他就站在床边,右手紧紧握着菜刀,双眼眯缝在一起,死死盯着床上正在熟睡的一男一女。
另外一个黑衣人则继续轻手轻脚地在屋内翻找。
外面起风了,天更黑了。
翻找东西的人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一不小心碰到房主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啪的一声,水花四溅,玻璃杯在地上摔得粉粉碎。
“嗯......啊!”床上的女人先醒来,睁开眼却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树叶哗哗响,摇摆的树枝抽在楼体外墙上啪啪响。
血染红了床,之后流在地上形成一个血洼。
“不急,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满身是血的黑衣人随手将菜刀丢在床上,陪伴着它的主人。
这里是菜刀的家。可它却帮外人毁灭了这一切。假如它有智慧,它会伤心懊悔吗?
“完事了,走吧。”
“嗯,留神别留脚印。”
德国和中国有7小时时差。此时的汉堡正是晚饭时间。
“当啷”一声,一把勺子掉落在地上。
“怎么了?”希曼摇了摇突然扑倒在长条餐桌上的孔南平。
“没事,我就是感觉心脏有些刺痛。头也有些疼。”孔南平摇摇头说道。
“明天你就出狱了,应该是太兴奋了吧。”坐在孔南平对面的是个华裔小子,中东人和中国人的混血儿。
孔南平笑了笑,“是很兴奋。”
“宋,很高兴能在这个渣滓的世界认识你。你帮了我很多。等你出去后,假如有事需要我帮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希曼正色说道。
孔南平也看向这个亦师亦友的狱友,“我也是。很荣幸在这个渣滓的世界与您为友。我不知道能帮您什么,可如果有需要,直接给我打电话。”
“你俩就别跩了。”华裔小子说道,“虽然咱俩认识时间不长,可也算是有一起打架的交情了。以后需要我帮忙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嗯,我给你打5折优惠。”
孔南平笑了。
这个小子叫覃月,他的父亲是中国人,当年去中东做生意,认识了他母亲。他母亲是库尔德族人。
后来,因为战争,他们举家搬到德国汉堡。可这里的土耳其人仿佛和库尔德人是天敌,哪怕是在街上偶遇也要干上一仗。覃月从小就是在街头战斗中长起来的,最精通的就是巴西柔术和卡波耶拉,也就是巴西战舞。
现在,覃月已经是个私家侦探了。他之所以入狱,完全是因为接委托拍富豪老婆的出轨照片时,拍到土耳其帮老大。
他是为了避风头,才选择主动入狱的。
“覃月,有时间回国看看。我在滨城为你接风洗尘。”孔南平看着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兄弟说道。
他们可以称之为兄弟。为了覃月,孔南平曾经拿着没开锋的牙刷柄和土耳其帮老大拼命。
为了孔南平,覃月曾经一个人干翻几乎一半的黑人帮。
对了,黑人帮老大就是拉尔的男朋友。
不远处,俄裔德国帮老大在一群小弟的簇拥下走过来,用蹩脚的中文说道,“阿疯,明天我要开庭,不能送你了。谢谢你教我中文。不要再回来了。”
孔南平站起来,微笑地看着他,“奥楚涅洛夫,谢谢你3年来的照顾。我邀请你来中国,我会像款待大公那样招待你。”
“你这个疯狗赶紧走吧,我可不想再被你骑在脖子上挖眼睛了。”奥楚涅洛夫狠狠地拥抱了孔南平,仿佛一只棕熊在拥抱自己的猎物,勒的孔南平差点断气。
直到孔南平看到他诡异地笑容,才意识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欺负自己了。
“谢谢你,狗熊。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友谊。”孔南平说道。
“最后给你个小礼物。”奥楚涅洛夫悄悄塞给他一瓶伏特加,“和希曼一醉方休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完,他又再次看向希曼,“替我多喝两杯。这次算便宜你了。”
他带着小弟转身离去。熊健的身体摇晃着,仿佛一只棕熊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明天,终于能回家了。孔南平感觉自己有些眩晕。这应该不是脑瘤造成的,应该是幸福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