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下，橙红的光线染黄了视线，刺眼。

    马车踏上了回程的石子路，感受着身下轻微的摇晃，碰撞着笼罩内心的乌云，还有不到半柱香便要进宫门。

    回溯以往。

    顾北缚只记得父亲母亲相继离世于前世乱政，年幼的脑海中昨日还满载着族学中教养儿郎为人处事的规矩，今日却得知亲人相继离世，偌大府邸像是被一日抽干了血脉，再无搏动的能力。

    或许是内心深处暗暗排斥不愿忆起，那段回忆在他多年来甚至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人的本能让他规避了人所不能及的痛苦，却又在让他清醒时分堕入黑暗沉沦。

    还好那时的他已有总角之年，不至于如同幼童般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布。

    当今圣上宽宥，可怜顾氏一族为国为民，降下了莫大荣光，收为义子，封候封爵，享受荣华富贵。

    顾北缚垂下眉头，却又分不清这件事是喜是悲。

    喜是，他成长于宫闱，与宁雪昭岁岁相伴。

    悲是，他不过是皇权斗争下掉落的棋子，任人摆布。

    “你以为我想伤害你吗？”

    “我也想许你自由自在，若林中飞鸟翱翔，可…..我还保护不了你….”

    “我不过只是猎人手中的一把弓，也像是猎户所属恶犬，叫我扑便扑，叫我咬便咬。”

    少年轻声喃喃道。

    少女意识逐渐回笼，感受到了手臂上的酥麻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顾北缚侧目看去：“宁儿！你醒了！可有不适？”

    宁雪昭眨眨眼睛，才算想起来发生了何事。

    “无事..咳咳”宁雪昭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被他握着的手。

    少女主动的回避着他的关心，顾北缚也讪讪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嗯……我睡过去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不久。”

    “这是回宫的路吗？”

    “嗯，马上就到了。”

    宁雪昭面色迟疑，终究是想问出来，却又害怕得出顾北缚隐瞒的话语：“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顾北缚掩饰性的偏过头“…….没有啊，我怎么会瞒着你什么。”

    ……..

    每个人都有秘密，像是无情的泥土浇灌坟墓，隔绝了地狱往地面爬的通道，四处逼仄，难逃死亡。

    深夜。

    “父皇可有交代些什么？”

    善羽嬷嬷贴心的熨热被窝，“陛下下令重新选拔看护沉香宫的侍卫，另外陈陈国贵已被施行绞刑，尸骨抛尸荒野。”

    “他那孩子你处理好了吗？”宁雪昭阖上双眼，松快的躺在热乎的汤池内。

    “处理好了，不会有人知道。”

    热气蒸腾，水汽飘散在四处的空气中，随意的两句交谈决定了两条生命的生死，这固化的阶级尊卑篆刻在时代的血液中，无人可以打破。

    善羽嬷嬷自小服侍母后，见惯了世家大族后眷深宫中尔虞我诈，哪怕随意一点小伎俩都可无声无息拿人姓名，只不过她近些年忙着教养她也是许久未曾杀过人了。

    “你也多去金羽卫大营走动走动，帮我看看这次擢选些什么人来我沉香宫，帮我把把关，就和他们说是本宫的意思。”宁雪昭递过去一枚青雀令，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