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团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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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愿意

    改命?!

    我听到这两个字心底悚然一惊。

    什么是改命?改谁的命?改我的命吗?命还能被改吗?会被改成什么样的命?改命安全保险吗?

    一大团的疑问笼罩上我的心头。都说命运的本质是带着迷雾的,此刻的我感觉这两个字都是带着迷雾的。

    我看不清朔流而下的命运长河下游有什么?更看不清在命运长河的彼岸那端盛开着什么?我像是一头迷了路的小羊羔,一只羊孤独地行走在荒野上,肆意的听从着命运的摆布。

    牧羊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也像是飘忽在迷雾之中一样。

    我生来的命运就坎坷多舛。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和其他的人不一样。我好羡慕其他人可以奔跑玩耍,其他人可以上高爬下,其他人可以欢声笑语的追逐者阳光和鲜花。

    我不知道什么是命运,我只知道我那疼惜我的父母,和无微不至照顾我的姥姥姥爷,带着我去过了好多好多的地方,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日升日落,冬去春来。

    我的命差吗?

    并不见得差。

    我有着陪伴我长大的亲人们,我有着为了我奔波了半生的亲人们,我有着为了我活下去,几乎献出所有的亲人们。

    可我的命好吗?

    也并不见得好。

    八岁那年,我终于学会了走路,我终于和正常人一样,终于可以去上学,终于可以去玩耍,终于可以去捕捉蝴蝶和阳光,终于可以用双腿带着我的灵魂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可命运就像开玩笑一样,我好了双腿,又坏了眼睛。麻痹的痛楚向着身体各处的神经末梢传递。

    在那个巨大的玩笑中,我失去了爽朗爱笑的父亲,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夜晚再也没有了母亲轻声细语抚慰着我入睡的温柔。午后的竹木躺椅上也没有了姥姥和姥爷摇晃着蒲扇的身影。

    我的命真的还能改吗?能改的回去吗?能改的好一点吗?要是能改的话,早点改了,那该多好。

    “改!”

    马元义斩钉截铁的声音传了过来。

    “必须改!我们已经等不及了。必须要抓住推演里面最近的变数。”

    “这田家小子就是那个最近的变数。”

    “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要牢牢抓住黄天给的这一丝启示。”

    “黄天和子民们等不了多久了。惨烈之世也等不了太久。”

    马元义的话,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三符主听,更像是说给议事厅里的所有人听。

    “老子也干了!!!”

    突然在三维地图的侧边响起了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原来是莽撞的波才从怔怔的失神中惊醒了过来。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起身的时候鲁莽地干翻了旁边竖立着的灯架。

    所幸的是,灯架上没有点燃烛火。但奇怪的是,我却能看到灼灼的火光红艳艳地在波才的脸上跳动个不停。

    “黄天盛世的降临,怎么能少了我波才的声音。”

    “大不了就是一死,就是一死我波才也能死死的咬住苍狗们,拖到大事成功。”

    震惊的眼神、敬佩的眼神、疑惑的眼神,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眼前这个掷地有声的鲁莽壮硕身影上。就连三符主也有些意外地挑开了眼皮。

    “这是我凝结了数十年的土之道韵印拓。神上使,请把他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脸上全是决然的波才郑重地将一块随身携带着的布包递给了马元义。仿佛这块布包重若千钧的模样,沉甸甸地被递出,沉甸甸的被接过。

    “元义道友,拜托了。”

    说完了这番话的波才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帐外。像是一个要去英勇就义的义士一样。

    呼啦啦……

    “黄天不灭,太平永存!”

    五六个身穿着黄衣的其他符主们,也是紧随着波才的身影,向着帐内人行了个太平礼仪,潇洒地走出了帐外。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悲怆的秋风,顺着离去的人们闯开的门帘缝隙灌满了整个议事厅。

    马云亦是沉默地看着自己手里接过的布包,嘴唇微微的动了几下,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大哥,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也一并说完了交代给我吧。”

    黑色锦袍的张曼成也是灿然咧嘴一笑。只是他这次没有像先前一样恭敬的先行礼,而是将手随意地搭在了马元义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你赶紧交代完吧,哥哥。交代完弟弟我也准备走了。”

    “我也是一生好强的人,可不能输在其他人的后面了。”

    三符主这回彻底地睁开了眼睛。马元义还没有开口,他先开了口。

    “你还不能走。这里还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

    “还需要我做什么?一并吩咐了就好。俞老您也是道中的老人了。这黄天漫漫,有谁能不走呢?”

    三符主默然无语。

    “大哥呀,宛城比不得司隶险要,弟弟我这回可要占你一个大便宜。就留着你一个人去头疼,司隶的彭脱他们吧。”

    马元义手里紧紧攥着尚带一丝温热的黄色布包,眼里看不出一丝表情地转向张曼成那张英朗的脸。

    议事厅里的气氛变得莫名的忧郁。他们这是怎么了?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了一样。不是刚刚还在讨论给我改命的事情吗?怎么这就不改了吗?

    我感觉我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我一点也不明白,更不能感同身受他们的。

    “走,走,走,都走,全部都走吧。”马元义像是厌倦乏了一样,缓缓的将黄色布包收回了袖中。无力地摆手。

    “俞老,你留一下。”

    丢完这句话的马元义沉默的松开了按在玉质盒子上的手。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了案几后面的蒲团垫子。他闭上了双眼,什么也不想,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小张啊,你也看到了吧?先回去吧,后面的安排我让田寿带给你。”

    三符主这会儿像是掌控了主场一样,一个一个的安排着帐内的其他人离去。尤其是对张曼成嘱咐了这么一句。

    张曼成看了眼我,又看了眼闭目假寐的马元义。

    恭恭敬敬地向着马元义和三符主的方向行了一个太平道礼仪。

    “黄天永存,太平不灭!曼城这就去了。且保重。”

    三符主来不及回应一声保重,张曼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的秋风里。

    “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急呀。”三符主摇摇头,将目光转向了我。

    “好了,小子,现在该来处理你的问题了。”

    好啊好啊,终于到我了。眼见着别人一个个离开了这座大帐,离开了这座营地。我也早就想撒丫子跑出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要不是你们俩对我还有安排,我不至于不敢轻举妄动的跑。

    管他呢,不管你是改什么命,改的好命还是烂命。我就只要一点,我只要活命。

    “田寿,跟我来。”

    三符主发出了一声指令,让我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去。

    在路过马元义的时候,他开口说“走了走了,该干正事了。生离死别总是常事,这都是你也要面对的。”

    “这种事情以后多的是呢。你要习惯。”

    “也许那一天老头子也就不见了。到时候谁要是给老头子掉几滴眼泪就好了。”

    “你说是吧,田寿。”

    唤醒了马元义的三符主,冷不丁地将话茬丢给了我。

    “啊啊,这…是是是。”

    我还能怎么着?我只能随口应付着。至于真假天知道。

    只怕是您老,到时候都找不到我人在哪里了。但是说句良心话,我真的非常感谢这个古怪老头子。

    尤其是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可能被其他人戳穿的风险。帮助我捏造了身份。让我有了一些合理的来历。还交给我应对一些危机的办法。这个老头是好人,跟之前的无名良造一样,他们都是好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好人不长命啊。无名那么一个好人,现在身受重伤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只能就这样担心着。我却不能去看望他。我都不知道去哪里看望。我更不知道去看望他的时候跟他说什么。

    三符主说无名受的伤,是因为我。是为了我的什么受的伤呢?我不清楚,但不影响我很是愧疚,我不知道再见会说什么。

    我这个人也是心软并且拧巴,我见不得别人为我奔波,有害怕没有人理我。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家中的亲人为我奔波了那么久。我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场巨大的玩笑中。在一个巨大的玩笑还没有完结的时候,又突如其来的卷入了另一个玩笑之中。

    苦果一个接着一个。吃不完,根本吃不完。又来到了这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时代,不知道找什么背景背景,不知道将来要发生什么,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的一个地方。

    这让我无比绝望,也让我很是悲伤。

    我现在就一个目的,我要活下去,活下去去找到回去的路,找到我丢失了的亲人。

    就算暂时找不到回去的路,我也要坚定的活下去,不能让爱过我的人,心血白费了。

    所有爱着我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是让我健健康康的长大,健健康康的活着。他们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我以前不懂,我现在明白了就要努力做到。

    他们失去的比我获得的要多。没有人生来就是做奉献的。他们爱我。我要对得起他们的爱。

    我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我一定要活着。哪怕是接受千锤万打地改命,哪怕是有碎骨沸髓的痛苦等着我,哪怕是改成什么样的命,我都愿意接受,我要活着。我要再次见到爱我的、我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