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合时宜的咳嗽和发问打断了众人的狂欢。

    不满的黄衣众人悻悻然放下了双手。

    奇怪的仪式。

    那种感觉像是闯进肃穆的清真寺礼拜，大声呼喊着嗨起来。

    我有些拘谨和不安。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惹恼一群陌生的人，怎么看都是件不理智的事情。

    更为重要的是，这群陌生人所在的地方不像是有讲法治的文明城市。

    于是我尽可能的礼貌用语。

    “请问这里是哪里？”

    良造饶有兴趣的将目光再次放在我身上。

    没有人开口。

    气氛有些古怪，其余人都用动物园看猴子般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你们抬我过来的吗。

    我把希望寄托在良造身上，希望他能给我个答案。

    良造是救活我的好人，他肯定会回答我。

    良造没有回答我，目光向我身后转去。

    我顺着良造的目光艰难的扭过脖子。

    嘶，有点黑，啥也没看到；还有点痛，这身子怕是真要散架了。

    我这般想着，瞳孔在黑暗里慢慢的适应了。斗大的四个字瞬间映入眼帘！

    不許吃人！！！！！

    没有感叹号，可红艳艳的四字大字笔法凌厉像要破壁而出。

    我怀疑那字就是用人血写的。

    墙上除了有字还悬挂着一把同样赤红的长剑。

    血色氤氲，符文勾勒。

    再往下是一大片安静的躯体，没有一丝呼吸的动静。

    噫！

    我猛的转过脖子，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真的。

    黄衣人们似乎很满意我这番表现，目光里充满了戏谑。

    “这里是义庄。”良造的黑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缅怀地说，“黄天接引的地方。”

    义庄？黄天接引？

    我不断嘀咕着这两个词语。

    像是太平间一样的地方，只是有些简陋。

    我尝试着坐起身来，毕竟躺着和人说话有些不太礼貌。

    尝试失败，浑身还是像散了架一样。

    于是我努力伸起脖子继续发问，希望良造这个好人不要介意我的不礼貌。

    “这是哪里的医院？”

    我怀疑他们没有听懂我要问的问题。

    我是认识太平间的，只是没有见过如此简陋和神秘的太平间。

    我想知道的是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

    “医院？”

    良造收起了缅怀的模样，再一次惊诧的投来目光。

    “咱不知道医院是何物。这里是义庄。黄天的义庄。”

    旁边的黄衣众人像是发现了新的乐子，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这人怕是饿晕了。”

    “是啊是啊，都不知道这里是曹县。”

    “看他的模样也是个逃荒的。”

    “揍是揍是，上师车驾要来曹县布施，谁人不知啊。”

    “你饿不？”

    “你这么一问我也有点饿了。”

    “良造什么时候开饭啊？”

    “熊样，良造能不知道开饭？还用你吵吵？”

    我听着良造的答非所问和众人的叽叽喳喳，貌似有了点头绪，又有更大的迷惑。

    曹县？上个世纪号称宇宙中心的曹县吗？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到处是破败和难民还有身后这一排排形状可怖的尸体。

    我不是应该在天河市梦蝶基地的休眠仓里面吗。

    良造茂密的胡须底下发出声音压住了我的思绪。

    “嚷嚷个甚！差你们一顿了么？”

    “那个谁谁，把这娃抬走。人又没死，赶紧抬走！”

    良造扬着蒲扇大的巴掌诈唬着众人，最后把手指指向了我。

    “抬哪儿么？”

    木讷的包头布男子又在挠头。

    “瓜怂！难不成抬去喂狼？”

    和包头布男子搭档的伙伴忍不住抢白说道。

    “啊？这不稳当吧。”

    “当然是抬到伙房去。”

    我仿佛的看到良造额头上青筋跳了两下。可能是错觉吧，那么黑的面庞谁知道跳没跳呢。

    “快去快去！”良造吩咐了一声就走了。

    包头布男子和他的搭档被黄衣众人推搡到最后面，其余人勾肩搭背的也走了。

    “真的是，良造又没说让谁抬。”

    “悄的吧。都是你碎嘴子接茬。”

    木讷的包头布男子顿时没了言语，沉默的提起了我的双腿。

    “弄啥弄啥，活人！”搭档急忙制止了我身体将要挪动的趋势，脸上全是无语。

    我也是有槽无处吐。

    这大哥是真木讷，甚至有点呆。

    可这并没有破坏我想迫切知道这里是哪里的心情。

    越是木讷的人越容易说出更多的真话。

    木讷大哥和他的搭档换了种方式，把我架在两人肩膀中间。

    浑身还是散了架一样的无力，我像一坨破烂的湿棉被耷拉在两位大哥的身上。

    “呼呼…”我稍稍湿润的喉咙里发出风吹破鼓般的嘶鸣，有些费力地对右边木讷大哥说，“大哥你是曹县人吗？”

    木讷哥没理我。

    “曹县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木讷哥还是没理我。

    “曹县…”

    左边的搭档往上抬了抬我的胳膊，“嫩就别问他了，身子都沉到我这边了。嫩快问我，我知道！”

    我从善如流地把身体重心挪了一下。

    “大哥你是哪儿人？”

    “商丘，商丘知道伐？我是那儿的。”

    商丘，我知道商丘。

    商丘在河南东部，亳州还有座商丘古城。

    我以前去过那里。

    还没生病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过。

    亳州的空天列车上还有胡辣汤供应呢，很麻很辣味道不错。

    听父亲讲，商丘古城还有灵境端口，登陆后能抵达殷墟。

    可惜去的那次赶上了维护，没有看见那个古老的时代。

    虽然大多数人说灵境是虚拟的，但不也有很多人上传了自己在里面居住吗。

    “你可能不知道商丘，窝们那可出过圣人哩！”

    大哥一说起家乡商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大多数人说起家乡都是这样吧，尤其是不在家乡时。

    纵有千万般不好，出门在外回忆起总是不舍和怀念。

    “什么圣人嘞？”和人打交道一定要做好捧哏，我适时的回了一句。

    “孔圣人！”大哥有些兴奋，“和大贤良一样的圣人。”

    “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我感觉到大哥有那么一丝鄙视我，但不明显。

    看不起谁呢，孔子谁不知道啊。

    刚上学那会孔子还摸过我的脑袋呢，虽然只是灵境虚拟的。

    但那也摸过。

    还对我说孺子可教，虽然对每个通过了入学测试的学生都这么说。

    但那也说过。

    我对于这位大哥的话有些疑惑，又继续问出声来。

    “孔圣人不是山东的吗？”

    大哥这下不是鄙视我了，是真有些生气了。

    “我姓孔，我能不知道孔圣人是哪里人？”

    我不由的想挤出几丝笑容。

    没办法，形式比人强。总不能真惹恼了这位孔大哥，万一真把我抬去喂狼，我想木讷哥不会阻止，也不会有人为我发声吧。

    “哎呀，大哥你居然姓孔！莫非是孔圣人后代？这可是圣人后代啊，了不得了不得！”

    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是这样想着。

    这大哥可能真是孔子后裔吧。几千年历史了，说不定别人记录的还真不如他家族人记录的真实。

    事实证明是人都爱听好话，圣人后代也如此。

    大哥对于这句吹捧很是受用，把我的胳膊又架的紧了紧。

    “是咯，孔圣人还真是我家祖宗。祖地就在商丘，后面搬去山东的。”

    原来如此。

    “真是不得了啊！”我由衷的感到高兴，这下能问到具体的消息了。

    这孔大哥毕竟是孔子后代，是读书人那就讲理，知道的也多。

    于是我满怀期待的问，“孔大哥能带我去天河市吗？”

    “天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