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周直眼中杀意显露，俨然与之前判若两人。

    “你喂胖子吃波若果时我就有所怀疑，波若果有安神作用，若是服用过多，则会出现嗜睡行为，你的行为看似好意，可以胖子的食量，一天吃的数量非常多，如此多的波若果吃下去，就不是舒神安眠的效果，而是昏睡长眠了。”

    “通常而言这个副作用要一次食用十颗以上才会出现，因此鲜有人会想到这方面上，这也是你的精明之处。”

    周直的目光越发锐利，道：“还有呢？”

    许续虚继续说道：“仅凭这点我其实不至于认定你就是内鬼，因为你可能并不知波若果过量进食会有副作用。”

    “实际上是在更早之前我就怀疑你了，暴露你的正是你易冲动的性格，张合死亡时，余长老推测的死亡时间是七天，你却说是三天，按尸体的情况来说，七天确实合理。”

    “虽然你已经成为了傀儡，然而本人的性格并未消失，在当时你早对余长老专横的作风不满已久，便对他嗤之以鼻，不想及后果且自负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但在被问及如何推测时，却以同父亲学过一段时间验尸这种模糊不清的理由搪塞，你父亲是凡人，他焉能知晓傀儡如何检验，我又怎能不怀疑你。”

    “所以你就调查了与那五人接触的人以及张合的同乡，并确定了我是内奸。”

    “没错，”许续虚点头，道：“之后就是等你自己暴露了，以你的性格，在让你觉得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你自然会现身，我和秦师兄在一起时你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我制造了你我独处的时机......”

    “然后以秦师兄要打开主墓为由给我压力，”周直接过话，“如果让你们打开古墓，会扰乱我的计划，所以我必然会下手，而在场只有你一人，让我有信心也有决心要先除掉你，然而你早有准备！”

    许续虚面有惋惜之意，道：“你明明还未完全傀儡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我本来就是来找活祭的！”

    “活祭？难道你是鬼修？”

    “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省力，没错，我是鬼修！这次遇上墓主人真是天赐良机，我主动与他接触，他很爽快就答应与我合作，在里应外合之下，只要计划成功，不仅三个宗门，整个镇子都会成为我的祭品！”

    周直仰天咆哮，身上腾起一层黑气，他的眼眶及嘴唇被染成黑色，双眼血丝弥漫，面容肉眼可见地萎靡消瘦下去，此时他的形态仿若刚从坟墓里爬起来的活死人！

    许续虚感受到此时周直修为的暴涨，其实力赫然已达到凝气后期，但他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坚定如初，冷静道：“收手吧，周师兄，这样下去只会自取灭亡。”

    “我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你被利用了。”

    “被利用的是墓主人！”

    周直身上的黑气越发浓郁，双手的指甲迅速延长，形成一双黑色的利爪，其蹲伏蓄力，弹射而出！以灭杀之势向许续虚袭去！

    面对此凶猛攻势，许续虚没有正面对抗的意思，他选择躲闪，避其锋芒，但周直的进攻十分凌厉，速度亦是达到极致，许续虚尽管尽力躲避了，身上仍被割出数道血痕，有几次更是差点被命中要害。

    周直的修为虽在许续虚之上，但也无法做到绝对压制，迟迟无法给予许续虚致命一击，使得他十分烦躁，渐而面露憎恶，怒吼道：“别像苍蝇一样乱飞，正面跟我一决胜负！”

    而在周直话音刚落之际，许续虚的身体赫然在发生变化，磅礴的灵力流转于其体表，无形的威压如泉水狂涌汇聚成形，化为白色飘渺的薄光笼罩其身！

    周直顿时心生警惕，他不等许续虚做出动作，抢先右手挥下！

    倏然间，地面躁动不安，嘈杂的破土声滋滋传开，地面的泥土不断飞溅抛出，俄而地表之上接连破出十多只腐败的手！

    在沉闷的低吼声中，十五个傀儡拔地而起，不作等待，与其歪斜瘸拐的形态不同，这些傀儡动作矫健且敏捷，全部以惊人的速度扑向许续虚！

    周直不会给许续虚一丝机会，他不留底牌势要斩杀许续虚！

    许续虚面对这些傀儡虽稍有意外，却未曾慌张，他凝聚的灵气已完成，此时四周无风，其身上却如有狂风嘶吼，衣摆随之摇摆，长发亦是飘动，却无凌乱。

    在傀儡即将杀至跟前之时，许续虚原地回转扫腿，一道暴烈的飓风顺势而生，其以许续虚为中心席卷而出，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不过眨眼之间，等待周直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十五个傀儡已全部飞在了半空中，他们如同被随手捏成团的纸般，肢体扭曲成了各异的形状，且显然已全部失去诅咒，成为了一具具干尸。

    天上的傀儡接连坠落于地，许续虚看着前方，却是目色惊疑，因为周直不见了。

    忽然，许续虚将视线锁定于一个即将落地的傀儡，同在此时，傀儡身后有身影一跃而出，正是欲发动奇袭的周直！

    借着傀儡的掩护，在许续虚发现周直时，两人之间依然仅有一丈的距离，而准备多时的周直速度已加速到极致，许续虚深知不可能躲避，其低喝一声，只在顷刻间便将全身灵力汇至右拳，这是全力一击的碎铁拳！

    嘭！双拳对撞，灵压扩散，如飓风过境，此方山林的树木接连被毁，直至五十丈后，一棵树大幅度地晃动，但没有折断，昭示着冲击已然消散。

    徐风吹过，周直身形枯槁飘落于空中，稍顷，他摔落于地，嘴部张合着，只剩下断续的喘息声。

    另一边，许续虚的右拳流血，手骨断裂了几处，整只手已经无法动弹，不过身体没受到什么伤害，他没有选择追击，就这样看着地上的周直，一言不发。

    周直吃力地扬起干枯的嘴角，虽然因为僵硬而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已经是在笑着，“不愧是混元圣体，我比你先修行了这么久，还吸收了数十人的生机，依旧没法赢你。”

    “周师兄，你我之间非要到这种地步吗？”

    “不是非要，而是本来就要，我是邪，你是正，你已经知道我手上的杀孽，难道还会放过我？”

    “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意，你还有机会改正。”

    周直抽搐了一下，声嘶力竭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就喜欢杀戮，我就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样子！”

    许续虚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近周直，“在凌云门里的你也是假的吗？”

    “......真假有何分别，咳！”周直不停咳嗽起来，嘴角流出乌黑的血。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只要能报我父亲的仇，你们！都是我利用的工具罢了！”

    “向谁报仇？”

    周直脸色已开始发黑，他费力地望向许续虚，道：“阴尸宗，可笑吧，我为了向阴尸宗报仇而潜入里面，到头来我竟变成了我憎恨的人......”

    又是剧烈的咳嗽，周直吐了一大口血，身体不断溢出黑气，仅存的生机也随之流逝。

    “你别说了......”

    周直伸手，阻止了靠近的许续虚，“凌云门变成傀儡的弟子都是我做的，我欠他们的就是用十辈子也会还。”

    许续虚止住脚步，道：“你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可以帮你。”

    “......好，那你帮我一个忙，用《千世》查一下阴尸宗的底细，我进门这么久也没有涉及到任何秘密，当作是我临死前的小小请求，让我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许续虚听言，当即取出《千世》开始翻找，他的动作很快，因为迟一刻周直都会听不到了。

    “有了，周师兄！”

    ......

    再次看向周直时，他的喉部已被割开一个口子，黑血汩汩而出，静静地淌向地面，染黑了杂草。

    许续虚在周直的尸体前伫立，许久，方才合上《千世》，他支撑着沉重的身体蹲下，为周直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