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九甩过来一个信封，继续说：“讲一下，今天这单比较典型，六一多学着点，地方有点远，你俩抓紧时间对一下流程。”

    单子上是八个地址，都是远郊，杨如果磕了磕信封，里面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杨如果疑惑地又看了看。

    “是取件单。”那孩子忽然说了一句话，依然低着头。

    杨如果这才尴尬地注意到单子的颜色不一样，是淡金色。杨如果点点头，把内容念了一遍，然后用征询的眼光看向伍二零，问：取什么？

    伍二零始终眼皮都没抬，一直捂着耳机看手机，一副失聪很久了的样子。杨如果只好又仔细看了几遍，原来这次取的件，是四句话。

    念完后，看见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走向装备室，杨如果忙跟进去，看着他一样一样的从架子上取下装备，心里按照昨天的培训背诵这些东西的用途，果然，不一会脑子里就凌乱了。

    上午十点，互相检查装备后，出发了。

    七个地址跑下来，杨如果才懂得什么叫做“行尸走肉”，特别是陪着一个哑巴孩子。连点菜都一言不的发自己在手机上解决，要不然就是坐在那里望天。

    杨如果试图找过几个话题，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唯一一次看杨如果，是一个白眼。

    第六个地址是在一家奥特莱斯，他俩挤在试衣间里，掐了几个手决，出来时，管更衣间的姑娘狠狠瞪了他俩几眼，不过杨如果已经习惯了。

    时间还早，杨如果问伍二零要不要逛逛，他根本没理杨如果，直接就去了一家绿色招牌的咖啡店。杨如果自己在购物中心逛了好一会，春心荡漾的憧憬，要是龙溪澜一起该是件多美好的事。

    第八个地址在石井山，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门是一个气派的青石牌楼，上书：福田广种，两旁镌刻着：闲为真福寿，醉是小桃源。

    踏入大门，一片寂静，很多高大的松柏在夜色里黑黝黝的，拐过一道弯，他们低速驶入松林，轮胎轧过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响得杨如果心里发毛。头顶上偶尔会掉下一撮积雪，砸在身上像被人拍了一下。

    走了几分钟，忽然远处出现一丛忽明忽暗的灯光，伍二零指了指，径自朝灯火驶去。

    刚出松林，猛地一阵浓浓的烟火气夹杂着人群喧嚣的声浪扑面而来，眼前霍然开朗，竟然是一处巨大的露天夜市。各色摊位鳞次栉比，每个摊位的大伞下都挂着很多彩色的灯笼，照亮了一大片夜空；游人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杨如果松了口气，伍二零驾车躲避着游人，缓缓穿行在迷宫一样的摊位中。烧烤的辛辣烟气，南腔北调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让人觉得眼花缭乱，食指大动。

    杨如果在一个烤肉摊位前拍拍伍二零说：“时间还早，先吃一口呗。”伍二零毫无反应，继续行驶。杨如果继续说：“不是，哥真饿了！”

    伍二零突然猛地仰头，用头盔狠狠撞了一下杨如果的防风罩，杨如果心说怎么碰上这么一个没里儿没面儿的工作狂，只好摇摇头，任由他继续走。

    取件的地点，是一个冷清的摊位，只挂了一个破旧昏黄的灯笼，摊主不在，条案上摆了几件廉价矿石做的手串，挂坠之类的手工制品。杨如果看了一下表，还有时间。

    伍二零没有下车，安静的坐在车上着。杨如果索性下车蹲在摊位前，拨拉着那些粗糙的石头制品，挑了一会，就明白生意冷清是有道理的，这些玩意儿的确太糙了，杨如果拿起一串挂坠，是个可疑的暗红的石头片，用一根铁丝随意缠了几圈，挂在一根麻绳上。杨如果扔下它，站起来无聊的四处张望，准备去别的摊位转转。

    忽然身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开始倒计时了。头盔里响起伍二零毫无温度的声音：“唱大声点。”

    杨如果突然想起来，取件时要求唱一句“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这些日子，经历的这种尴尬时刻多了，脸皮已经麻了，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客户要求挺没人性的。

    这时候更扯的事发生了，头盔里竟然响起了前奏…没办法了，反正在这也没亲戚，杨如果俩眼一闭，数着节奏，吼了一句：“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随即，杨如果的耳麦里传出一声轻轻的噗嗤声，他扭过脸，正好看到伍二零竟然捂了一下嘴。

    “要不你来！”杨如果怼了一句，突然空无一人的摊位发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听好了。”

    接着这个声音念道：

    海潮中夜起，

    山外野风急，

    关头明月在，

    前生照铁衣。

    不是一句么？这么多句怎么记得住，杨如果想让他再重复一遍，可是摊位里明明没人，于是杨如果捏住桌布准备掀起来看看下面，猛然感觉衣服一沉，低头一看，一只枯瘦的爪子，上面布满紫色鳞片，正紧紧地抓住杨如果的衣襟。杨如果吓得往后一退，挣脱了爪子，突然，一声大喇叭回受的那种啸叫声，毫无征兆的在半空中响了起来，一下刺得人耳膜剧痛。

    街上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一起扭过头，有的人头甚至转了180度，每个人都死死盯着杨如果，那些眼睛开始噼里啪啦的翻成白色，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整个市场一下变得死寂。

    杨如果慌忙看向伍二零，就看到他正反手探向背包里，伍二零在耳机里轻轻说：你开车。

    杨如果立刻转身奔向电车，只见伍二零滑到后座，同时抓出一把喜羊羊钥匙扣，在腿上一蹭，所有喜羊羊的眼睛全都亮了，他一挥手把这些喜羊羊撒出一个扇形，杨如果猛拧车把，瞬间加速猛地窜了出去。

    身后传来一串闷响，杨如果从后视镜里看到，各种颜色的烟雾爆开，把那些扑上来的白眼人纷纷倒在烟雾里，但没有被烟雾波及到的游人继续扑向他们，市场里所有的灯全部飞速熄灭，眼前变得一片漆黑，车头灯像利剑一样插进黑暗，他们后面紧紧跟着无数的黑影，成百上千的白色眼球像演唱会的荧光棒紧随在后面，前仆后继，车像一个巨大的箭头的顶端。

    杨如果拼命的加速，按照耳机里传来的导航左躲右闪，不断撞翻迎面而来的桌子和人影，伍二零从杨如果背包和冲锋衣的口袋里，不断掏出喜羊羊和其他的装备丢出去。杨如果听见身后的爆裂声此起彼伏。

    杨如果飞快的瞄了一眼后视镜，一团团的影子仍在紧追不舍，可就在这一分神的工夫，没能听清导航，前面立刻出现一根巨大的灰白色的柱子，杨如果下意识地快速向左躲闪，可一下就失去了平衡，被甩飞的瞬间，杨如果忽然想起，又他妈忘记开自动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