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怔了一下，随后就听得秦昭阳继续说道：

    “他开始思虑后继之君，乃至于大燕数代之后，贾家万一后代还会出什么人中龙凤，届时他们还是否会世代忠诚了。太祖太宗尚且有这个能力与手腕驭下，但万一后代出了庸弱之君呢？”

    “他从未忌惮过先宁荣二公，并未怀疑过他们的忠诚，但他担心贾府若是一直在朝堂之中势力强盛，几代之后是否会出现董卓王莽这般人物？”

    秦昭阳并未多言的是，正因为太上皇的考虑，所以扶持了另外一批武勋集团与之抗衡，令他们形成党争，而帝王只需要超然其上控驭一切即可。

    同时自应天府迁都摆脱南方豪门世家掌控朝廷的谋划，也正因如此。

    几十年前迁都之前，贾代善行了许多不顺心意之事，他知道今后的一切会面临什么局面。

    所以迁都之后，贾家的没落也完完全全是可以预料，顺理成章之事了。

    以至于现在贾家宁荣二府后嗣男丁单薄以外，竟还没有但凡一个有些出息的人。

    这时，元春款款的来到了秦昭阳身旁，一双秋水明眸，柔情无限，犹如大雪初晴的风情，她主动依偎在秦昭阳的怀中。

    本来秦昭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怔怔，意欲将她推开，却主动牵上了秦昭阳的手，轻声呢喃：“秦公子......不要这般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以么......”

    “我这些年真是心力交瘁，好像在那看不尽的夜中沉沦，那皇帝对我来说好像就是个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不真切的存在，而您是元春这些年唯一遇到的颇具人间烟火气的男子了，还给予了我一些希冀......”

    哪怕是她比秦昭阳还要大上几岁，可她从未将秦昭阳当做弟弟去看待。

    她此刻更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女稚童，生无可恋却又束手无策。

    秦昭阳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庞，有些歉意的说道：“其实我曾有过求娶你，与贾府联姻的心思，但...不仅是因为年纪，也是因为现实制约，我不能与贾府在明面上如此直接的缔结成政治盟友关系。”

    秦昭阳心中有数，将贾元春晋升为贵妃陛下究竟是何心思，或者说是上皇的心思。

    目前或许只是初现端倪，但尚可挽回。

    但现在再思虑，也不现实罢了.....

    “昔日那陛下的意思很明显，我也终只是个出谋划策的，或许我提出的试探性的将四大家族驾驭掌握的谋划陛下会采纳，但原先的计划依旧会如期履行，权且期间会延缓罢。”

    元春的身子微颤，她眼神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喃喃自语道：“一切难道真的无可挽回了么？”

    秦昭阳凑近她后小声耳语道：“有，现如今的局面，我有信心可以让贾家免于灾厄，至少会比抄家灭族体面许多。只是你着实可惜了。我也是藉由陛下的赐婚顺坡下驴罢。”

    元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秦昭阳，迟疑片刻后语气惊愕：“是因为秦公子与林妹妹的联姻？！”

    不得不说元春机敏过人，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想到了林黛玉身上。

    她内心本来还有些震惊，随后就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她已经将其中的关键之处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得内心有些略微艳羡这林妹妹的好运。

    可以嫁与这未来的人杰，而且进退自如，现如今这个世道无论是嫁予国公府还是亲王府，都不一定确确是一步登天了。

    因为寻常人很难看透这波谲云诡的时局与暗流涌动的政治旋涡，你不知道行将差错，纵然是贵如国公，亲王，在夺嫡之争，在朝堂党争，在政治斡旋之中，都有可能成为牺牲品。

    纵然是原著中，如元春嫁入皇家又如何，尊如贵妃又如何？还不是命运早已注定？

    只能说谁让当今天子与上皇尽皆是雄主罢，做一代雄主的后妃，臣子，乃至于皇嗣，何其之难！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帝王更是不折不扣的权力动物。

    而雄主，则是权力动物里的顶峰。他们不能容忍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或分享自己的权力，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人，何况外人乎？

    看着秦昭阳赞赏的目光，元春语气却有些哀叹道：“贾家的确有相当的一些老亲故交，可联姻却大多都是在开国勋贵集团之中。莫说是其他世家门阀了，便是将公子赐婚于史家也是大不利的。”

    “虽然史家这些年内也一直是沉寂状态，可若是将公子赐婚于那史湘云妹妹，一样代表了秦家与四大家族......和直接......”

    秦昭阳呵呵一笑，捏着她的下巴问道：“你是否想说，直接赐婚于你无甚区别么？”

    此刻，秦昭阳忽然心生萌动。

    其实自从穿越以来，他为了改观其他人心中风流浪荡的印象，这一两年间是未曾近过女色的，权且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或最多是暧昧旖旎，暗香浮动。

    对于他来说，已实属不易罢，毕竟前身是什么人设，京中各个千金小姐，青楼花魁，甚至梨园优伶常常会主动投怀送抱的。

    他忧戚风言风语，或者说绯闻被老爹得知，却是尽皆敬而远之了。

    但现如今，你就拿这个考验老干部？

    他偶然也会想，自己莫非要以现代的价值观套于古人？

    当然在古代专情始终的也称为佳话罢，但这似乎与封建纲常也并无冲突之处......

    说完也不等元春回话，直接低头接颔为戏，时而波澜不兴、死水一潭，时而风高浪急、波涛汹涌。

    数分钟后，元春不停的喘息着，气息不匀的好似如鱼失却水。

    哪怕是元春心性成熟，可自幼从未历经巫山，她只有在秦公子的面前才能袒露真心自我罢。

    这可是乱禁的快意，禾岁乱宫掖之感，对于一个从小到大礼教束缚的乖乖女来说，着实令人兴奋非常。

    此刻她满眼春水，意乱情迷。

    元春生怕秦昭阳得寸进尺，于是强忍着羞意以及心跳目眩的感觉说道：

    “所以林妹妹与公子缔结姻缘的结果已经很妙了。她是姑母唯一的女儿，姑母又是老太太最为宠爱的千金。”

    “莫非陛下也是这也是于公子一个恩宠？”

    “去岁姑母过世，老太太对这唯一的外孙女必然是愈发怜爱了。但在外人看来却毕竟是外家。”

    “在名义上秦公子您迎娶的是林家独女，林家虽说是四世列侯，二品高官，家世不菲。可林家子孙凋零，也仅剩下林如海姑父一人了......”

    说到这里，元春也颇为慨叹。

    贾家眼见着无比显赫，可宁国公府只有贾敬、贾珍、贾蓉这爷三一脉单传....

    荣国公府更是不值一提，贾赦与贾政的大儿子尽皆年轻早夭了。

    两人现如今唯有一个嫡子，分别是贾赦的儿子贾琏，贾政的儿子贾宝玉。

    另各有一个庶子，分别是贾琮和贾环。

    贾政至少还有个后续考中进士重振明媚的贾兰，贾赦却已然失却了嫡孙......

    偌大一个豪门世家，到现如今后嗣竟如此单薄.......

    林家更是令人唏嘘，如今的男丁唯一个林如海而已，甚至连个家族旁支的堂亲都尚且没有!

    至于史家、王家、薛家也不过如此，王家已然是最为人丁兴旺的了，也唯有三个嫡子而已.......

    元春心说这难道是天意弄人，天要亡他们么？

    揉了揉太阳穴，不再想这些令人心情沉重的事，元春继续说道：“所以迎娶林妹妹哪怕有心之人说秦家与贾家一丘之貉，也无需担忧。因为林家唯贾家之外亲，贾家目前嫡亲传承还尚未断绝呢。”

    “实则上，您秦家武靖候，您，皆为陛下马首是瞻。许多事情只是障眼法而已，若是有人单纯以为你们站队何方，大错特错而已。”

    随后她蹙着眉，迟疑片刻问道：

    “如果是之前的我会惊诧，林妹妹是失侍之女，而且太上皇和陛下也知道公子心意，真会同意么.......”

    “但现如今，甚至这是陛下亲自赐婚，许多事看来是我天真了。”

    “是啊，你可曾听闻，于林妹妹面前亲自宣读赐婚圣旨的，可是那戴权戴公公！”

    听到这句话，元春都不由得小嘴微张，有些惊异。

    别看现如今的太监总管是苏生宣，但其实苏生宣是戴权的义子，戴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内权宦！

    这位大太监可以说见证了乾熙盛世的起始与没落，在太上皇的心中颇具分量，只是后来于义子铺路，况且上皇赐他一个恩典，让他退下去安享晚年，这才急流勇退罢。

    如今竟然让他前往贾府林妹妹前宣旨，这给予的体面却也难以置信！

    看着元春那樱桃小口，秦昭阳难免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悸动，忽然嘴角微扬：“元春，俯首些罢！”

    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在加上元春的这股雍容华贵的气度，一下子让秦昭阳有些颇想见见反差之感......

    元春一时方寸大乱，她何曾糟过此事，可最终还是......

    与此同时，道录司。

    当今天下道家地位相当的尊崇，是因为上皇和承天帝都对道教推崇备至。

    上行下效，官员们也陆续开始信道，有的甚至成为道教俗家弟子，或是皓首穷经研究道家经书典籍。

    而道录司是掌管天下僧道度牒等相关事务的官署，其掌印正是当年代替贾代善出家的替身张道长。

    当初先皇便御口亲呼他为“大幻仙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是当今封为“终了真人”，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执道家世俗之牛耳，完全崛起于贾家了。

    此时张道长笑容可掬，捋着胡须喃喃自语道：

    “无量天尊，一晃数年矣，公子总算觉悟了罢，老道总算是能真正的为贾家求得解脱之法了！”

    ......

    承天三年六月初五，黛玉又一次踏入景阳宫宫门。

    在不久之前，她心情忐忑不安，颇为惶恐的首次入宫，自己心中本来充满了提防甚至敌意的那位男子，却用无与伦比的温柔耐心与善意，让她全然消却了紧张与戒心，甚至建立了一些好感。

    后来再次入宫，她又度过了几乎自从来到京城之后，最为发自身心的快乐的一天。

    但是每次出宫前，黛玉都能觉察到那位男子仿佛欲言又止，而自己现如今也已经心知肚明了。

    今日就与他彻底说开，彼此袒露心扉吧，黛玉想。

    于是秦昭阳见到的就是个一看就颇有心事的黛玉，她的明眸善睐，却又感觉有些不够松弛。

    秦昭阳只装作无从知晓，等吃了午饭后，见黛玉不停抿了许多口的茶水，忍不住想开口问她究竟心中藏着何事时，黛玉终于开口了：“秦公子，我有些事，想请教您一番。”

    “公子，您对我如此之好，虽我知晓你是有补偿之意，也担忧我诚惶诚恐，可我还是觉得承不起您的情，受之有愧，且受宠若惊，怕我无法做好一个合格的内人之本分，尤其是听您言语，可随我去那扬州......”

    说此话时，她已经含羞垂首，目光不敢直视秦昭阳。

    “我本意是绝不甘愿的，俗话说得好，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公子如此对我，我又何曾敢有负于公子之意？”

    “我已下定决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是京城还是淮扬，一切权听公子安排，无论将来居于秦家，或另开府，我也会做好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之事，纵然生疏也尽力学罢......”

    “黛玉，你既如此说，我作为未婚夫需有担当，有作为一家之主的责任。便也坦言罢。”

    秦昭阳也做了决定：“若是你一直寄养在贾府，难免人们会说我这新婚夫婿何其荒唐，于我秦家的名声也有碍，所以，我们于秦家行了大婚之后，权且回门淮扬一次。”

    “日后若是你在淮扬，我于京城，常年分居也不妥，你我权且居于秦府，日后我必重开府，时不时还能去那贾府走动，予你也是畅快轻松。”

    回门是华夏古代的传统民间婚俗，是指新婚夫妇成婚后首次回娘家，又称归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