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淼淼发现事情真的好复杂。

    在程大郎那边听到的是程三在外赚了大钱，可一过来听到的却是孟氏对着程三破口大骂，嗓音尖锐得连几扇门都阻挡不住，极具穿透性。

    怪不得村里人都没怀疑过程三赔钱的真实性。

    孟氏这副模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假的。

    程淼淼都忍不住手动捂了捂耳朵，他们家是村子里少有的还在住茅草屋的家庭，她之前和二姐聊天的时候听说，好像是孟氏当时为了把钱攒着给还在服劳役的程三。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别听风就是雨的！”

    “都说了我去县里是有正经事要做，去那里也是陪别人去的，喝了几杯酒就出来了，你还想我怎么样？！”程文焦躁的声音响了起来。

    孟氏：“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脂粉味！”

    “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人了！不然银子为什么花的那么快！”

    “……”

    纪淮唇角紧绷，实在听不下去了。

    拉起程淼淼的手就直接穿墙进了屋子里，程文和孟氏两人是在堂屋里吵起来的，这会儿地上还散落着几幅没绣好的刺绣，看起来有些凌乱。

    他正要将人带进主屋搜查，忽然，发现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在圆桌的下面看见了抱着膝盖紧紧蜷缩在里面的二丫，程淼淼脸上轻松的表情慢慢消失，望着二丫没有说话。

    程淼淼转头看着仍在吵架的程文和孟氏，神情变得冷漠。

    当着孩子的面吵成这样，就没人顾忌一下她的感受么？

    她都害怕得发抖躲起来了。

    这对父母竟然没一个人发现或者说注意，他们只是在自顾自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程淼淼心中有股难言的愤怒，就像是刚穿越过来遇到赵老太偏颇的区别对待的时候。

    当初还住在老屋时，二姐就一直是他们之中最安静的那一个。

    但也是最初向她表达善意的人。

    那时她还能跟着他们一块到处去玩。

    分家之后又发生了程文毁嘉禾的事情，程文被送去县衙三年没回家，这些年里尽管张威一直在强调不要迁怒，可孟氏还有两个孩子的日子总归过的没那么顺心。

    还是等种上香咸草之后，他们的日子才好起来。

    同样也是因为这两件事，孟氏并不让她和程淼淼继续来往，整天只让她要么替家里干活，要么就待在家里刺绣，只有程芳菲才能时不时与她来往。

    程淼淼也只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来这边。

    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她这些年是这样过的。

    她气得握紧了拳头。

    纪淮注意到她压抑着怒气的表情，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道：“你要是想帮她，等我们将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想办法帮忙。”

    “走！”

    程淼淼反握住他的手，拽着人就进了主屋。

    每个屋子的陈设都大差不差，很轻松地就在里面找到了简易的神龛，上头供奉的是山神像，可既没有新鲜的贡品，也没有点燃的香炉。

    纪淮反手施了个障眼法。

    上手对着柜子摸索了一番没有找到机关，这个神龛没有藏东西。

    程淼淼脸色仍有些冷峻，直接闭上眼用神识在屋子里一寸一寸的搜了起来，屋里没有密室也没有暗道，神识扫过某处地方时忽地一顿。

    她唰的就睁开了眼睛。

    “东西在地窖。”

    纪淮当即拎起她就朝着地窖走了过去。

    在经过堂屋的时候，随手一挥，便将堆在墙边的柴火全都噼里啪啦地倒在了地上，动静闹出来的声音很大，还在吵架的程文和孟氏顿时跑了出来。

    然后站在院子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蜷缩在桌下瑟瑟发抖的二丫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来往外面看了一眼，见他们没在堂屋里，动了动僵硬发麻的腿，轻手轻脚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深一脚浅一脚地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看着二丫进了房间，程淼淼这才让纪淮拎着她进了地窖里，地窖里到处都黑漆漆的，但两人能在黑暗中视物，因此并未遇到其他阻碍。

    顺利地在墙角发现了神龛。

    神龛上面放着和程大郎家里一模一样的黑色石像，唯一不同的是，程大郎家的石像面部五官还未长出来。而眼前的这一个石像，已经有了完全清晰的五官。

    石像上的这张脸看起来颇像寺庙里的佛陀。

    可偏偏它的眼睛下垂，看起来很是狭长，仿佛时刻都在盯着来人。不仅没有了佛陀的慈悲庄严之感，反而让人一眼看到就心生不适，很邪气。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程淼淼眉头拧得更紧了些，手痒痒的，很想直接动手将它给毁了，她咬了下牙最后还是忍住了，转头奇怪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纪淮手指微弯，摇头道：“不知。”

    “啊，你也不知道嘛。”

    她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转而又很快打起精神来，道：“这东西看起来很邪门，不能让它继续留在这里，我们要想个办法把寄居在石像上的邪东西引出来解决了。”

    要是人人都用这玩意去陷害别人怎么办？

    就像程大郎向石像许愿，居然是祈求它帮他杀了陈大伯，然后他就能独吞人参一样。

    倘若这东西流传开来，那这个世间真的就要完蛋了。

    而且，如果往坏处想的话，这东西是程文从府城带回来的，那会不会已经在府城流传开来了？除了府城，会不会其他地方也已经有这玩意了？

    程淼淼诞生以来头一回遇到这样棘手的事。

    心里蓦地升起了紧迫感，她下意识地往纪淮身边贴了贴，初生牛犊的小山神捞住了他的爪子搓了搓，皱着小鼻子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看起来好讨厌。”

    她终于明白纪淮之前说的直觉是什么意思了。

    “不用那么麻烦。”

    忽然，纪淮轻声开口说了一句。

    程淼淼疑惑抬头：“嗯？”

    下一瞬，就看见他倏地朝石像伸出了手，五指并拢一抓，石像骤然间不安地摇动起来，发出了一声沉闷含混又痛苦的嘶叫声。

    紧接着一缕黑气被纪淮强硬地从石像里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