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守一边。

    程淼淼拎着小矮凳坐在床榻前，打了声哈欠枕着手臂侧脸趴了下去，早点结束还能睡个好觉。

    下一瞬神魂离体，化作一道光点没入了汤小旭的眉心。

    对面小榻旁边的纪淮微微垂下眸子，两指并拢掐了个诀，程淼淼的周身便忽然浮现起了一层淡淡的墨光将她整个人护了起来，接着他便坐在凳子上，双眸一闭，便离体没入了汤文觉的体内。

    两人气息渐渐消散。

    察觉到危险消失，汤府之上那迟迟未动的黑压压乌云似是又翻涌了起来。

    有模糊的对话声从中响起：“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该动手了，你不吃饭我还要吃饭呢。”

    “我只是奇怪……你是饿死鬼转世吗，脑子里只有吃吃吃。”

    “分明是你畏首畏尾，如今这世上连捉妖师都没有，我们又有大人傍身，有什么好怕的？再吓唬那人几次，就能顺着他找到山神大人了。”

    “……行，走吧。”

    话音落下。

    那黑云中‘嘭的一下掠出两团小黑雾，轻车熟路地钻进了汤小旭的屋内。

    瞥见屋内多出俩陌生人时黑雾迟疑了一瞬。

    另一团黑雾催促道：“你还犹豫什么呢，这些天屋子里多少人进进出出的，别疑神疑鬼了赶快干活吧。你再这样，我就要给大人告状了！”

    “……”

    告状精！

    程淼淼睁开眼，映入眼中的便是汤府的模样。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还是她今日穿的那一身，这说明她没有受到梦境的影响，如今既然梦境已成，那就说明织就梦境的妖怪已经行动了。

    还是要尽快找到汤小旭才行，他是整个梦境的基石。

    正想着，忽然听见了从后院传来的小孩极具穿透力的笑声。

    只听声音都能知道他确实很快乐。

    程淼淼忍不住有些发酸，她已经好久没有纯粹的快乐过了，边走边小声嘟囔道：“都快那些不省心的妖怪们，整天只知道给我捣乱。”

    在梦中无需顾虑是否会被人发现异样。

    她干脆给自己幻化出一双翅膀，三两下便飞到了后院的高墙上面，隐去身形后坐在墙头，看着底下和一众小厮丫鬟们蹴鞠的小男孩，他玩的满头大汗，高兴得神采飞扬。

    程淼淼认真地看了好半晌，满脑子就浮现出一个词：就这？

    就这？沉溺其中不愿清醒的美梦？

    这算什么美梦啊！

    玩得正高兴的汤小旭踢完最后一个球，很快就有一窝蜂的仆人们涌上来为他擦汗喂他喝水，他用手指着某个小厮说：“你过来趴下，我想要骑大马。”

    然后，他就真的坐在了那小厮背上学着大人骑马的样子。

    “……？”

    程淼淼歪了下头，觉得他的胆子或许真的很小。

    既然都是做梦，骑假马哪有骑真的马来得痛快呢？小旭弟弟的快乐居然这么简单，一看就是从小被教导规矩，还不敢对着他爹大声说话的那种。

    想什么就来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阵哈哈的大笑声：“我儿，爹来也！今日玩得可还好？”

    程淼淼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眸望去，就看见满脸慈爱的汤文觉快步从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处走到院子里来，弯下腰就把汤小旭抱了起来。

    “学堂夫子那边爹已经给你请过假了，你想在家玩多久就玩多久，这些人伺候的可还尽心？要是他们照顾不当，爹就再给你换一批。”

    这句话刚说完，汤小旭的眼睛骤然就亮了起来。

    “……”程淼淼眼神顿时就变了，很好，这确实是个快乐的梦。要是在她的梦里阿娘和她说不用去上学读书了，她肯定比他更开心。

    “爹爹你真好！”

    “他们都很听我的话，我们刚才在玩骑大马，爹能和我一起玩吗？”

    汤小旭眼含期待，巴巴地望着爹爹。

    “当然可以，你想玩多久爹都陪着你玩，”汤文觉将他托起来，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笑着跑起来，“小旭，爹爹跑得快不快？”

    “爹跑得真快！”

    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父子俩的笑声。

    程淼淼晃悠着小腿，双手托腮，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一般而言，若是能将人困住的梦境都是有其执念所化，也许是某件事，也可能是某件物品。

    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出发点必然是执念。

    这么看来，汤小旭的执念应该是和汤文觉有关。

    与此同时，汤文觉的梦境。

    他的梦没有半点意外，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看着曾大夫抢救汤小旭，而他则是在旁边焦虑地踱步，床榻上的汤小旭脸色惨白，看着就要立刻没命的样子。

    纪淮的出现并不突兀。

    大抵是今天见到了他和程淼淼，所以汤文觉这次的梦里也有他的身影，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好陪着他们站在屋子里，神识却漫出了这间屋子。

    梦境已成，那只梦妖定然会在附近。

    纪淮垂在身侧的手指弯了点，目光从屋内的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正在判断梦妖化作了谁的模样，就看见‘曾大夫走过来，遗憾地叹了声气。

    “大人请节哀，公子他去了。”

    汤文觉瞳孔震动，内心极度挣扎但总觉得哪儿不对，连忙握住他的手道：“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啊！小旭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

    ‘曾大夫反握住他的手。

    “世事无常啊大人，公子这不是简单的病症，他这是受到了诅咒，我等凡医又怎么能救治的了他呢？这等诅咒还要去请求神灵让公子死而复生。”

    纪淮：“……”

    纪淮嘴角不禁扯了扯，顶着曾大夫的脸说这种骗人的话，太怪了。

    而且演技好烂，五年前的淼淼都比它的演技好千万倍。

    汤文觉听到神灵二字忽然反应过来，猛地看向纪淮，准确来说是他身边的程淼淼，道：“拜神……对，我可以去求助山神！”

    ‘曾大夫眼前一亮，道：“对对对，就是山神！”

    “你知道山神在哪儿吗？”

    纪淮脸色骤然一冷，抬起手，隔空掐住了他的脖子拎到了半空，眼中满是冷戾：“谁让你来打山神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