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冷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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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意外的兄妹相遇

    白飞慕仍然垂下了头,他还在停留着思绪,因为他的声音并不大,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说着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酒肆老板拉开了又灰又旧的门帘,门帘正对着招牌。

    好象招牌离不开它,它离不开招牌一样。

    它们的质色也很相融,没有一丝的矫揉造作。

    敢于接近它们的人,都是淳朴的山坳人。

    山坳里有雪,亮的发光,如颗颗散落于人间的珍珠一样。

    “想不到宋景这花花公子,也不能拥有此等女子?”

    这反问的语气,好象是在问他自己。

    不过声音很大,大的有点苍凉,有点迷惘。

    “宋景?他有这本事,那长街上就不会沾满鲜血!”

    “高衙内只看到宋小玉,没有看到楚姑娘,那是个天大的遗憾!”

    “宋大小姐?都逃了几天,昨日在衙内回去时,忽然又出现了一个宋大小姐……”

    “这宋家小姐,只有一个,怎么会多出一个来?”

    “算了,别去争论这些了,高衙内操心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来瞎操心,何况如果真的有两个宋小玉,都美若天仙,那高衙内岂不是更加高兴?”

    黑影很软弱无力,他的脸的确又长又尖,端在手里的大盘子里,有大酒壶,大酒壶和大瓮一样大,壶口散发着浓烈的劣酒气。

    盘上还有蒸煮好的半只麂子,还有一碟白灰色的花生。

    酒肆老板的手指也很干瘦,几乎是皮包着骨头,跟他的脸型很般配。

    他看了看白飞慕的脸,亲切的说道:“菜都上齐了,两位公子慢用!”

    无神的眼光,光鲜的菜色,如同是从他的另一个世界里变出来的,可他的世界本身就格格不入。

    白飞慕倒满了酒,这是他第一次喝劣酒,这种劣酒,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一点记忆。

    “这是一两银子,你必须拿走!”

    他垂着头,面对着酒杯,这酒杯已经退了釉色,粗糙的都可以看见划破的痕迹,还有了锯齿般的细小缺口。

    这隐约的锯齿状,却也被削平了一大半,喝着酒杯里的酒,一点也不会影响它的味道。

    酒肆老板从桌案上拿走了一两银子,也没有说声谢谢,软弱的脚步,每一步却可以把泥地给陷塌出一个深坑一样。

    “只可惜啊!宋大公子什么都有胆量,却偏偏没有对楚小姐有天大的天大的胆量!”

    华翰对于白飞慕的感慨很是配合,配合的没有一点瑕疵。

    “不可小看了楚小姐,楚小姐可是汴梁城楚氏剑法的传人,她的父亲楚匡山可是天下第一剑的神捕,后来还住进了东京的禁军监军府!”

    白飞慕猛喝了几杯烈酒,他的心立刻如火燃烧了起来。

    楚琼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白殷殷也听出了隔壁一桌陌生男子的话里有话。

    不过从那陌生男子的口里,所流露出来的情感,带着忧怨,也带着一丝惆怅。

    并且知道了他是个宋家大院的朋友,并且还知道高衙内看上了昏睡里的宋小玉,还暗示出昨天下午开始,宋府里有了两个宋小玉。

    “什么在此撒野,竟然会数落本姑娘的名声!”

    不过楚琼还是非常的愤怒,她最看不惯有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她本来就性格直爽,看不惯虚情假意的人。

    酒杯在她的手里变的僵硬,她的手也很僵硬,可以把僵硬的酒杯一下子拈碎。

    “楚琼姐,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宋家大院里没有一个是好人!”

    白殷殷在一旁看着楚琼的眼神,可怕的迸发着怒火的眼神,里面有火一样在栩熊熊燃烧。

    灰暗的壁室,灰暗的酒肆。

    连吹进来的寒风都是灰暗的,只有白衣人,红衣人。

    才是鲜亮的,亮的可以没有灰暗,酒在飘香,心在燃烧。

    “宋家大院的宋景公子,怎么会看上一个捕头的小女呢?”

    “谁在撒野,小心本姑娘削了他的舌头!”

    “好一个野蛮的女子,竟然说起你大哥来了!”

    “好不要脸,先喝了本小姐的这酒杯,给你的油腔滑调的嘴巴漱漱口!”

    说完楚琼拿起桌上的一只酒杯就随手扔了出去。

    酒杯歘然间如箭一样,在灰暗里发着光亮,带着狠狠地愤懑,白飞慕的脸上只有一寸之距。

    白飞慕用手指一夹,酒杯被牢牢的拈住,只听瓷碎的一声,粉末如雪尘一样,从指间的缝隙里流了下来。

    这一招鹰爪取杯,被白殷殷看的很清楚,她心里一咯噔:“这怎么出自父亲的手掌功夫?”

    “楚琼姐,让我来对付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说完白殷殷随手抓起竹筒里的一把竹筷子,随手一飚,那一捆竹筷子如同飞驰的几十根银针一样,恍然之间,就飞到了白飞慕的身前。

    白飞慕见筷子如此凶猛,也知这乃是白家的功夫,叫“千针困龙”,如不熟悉此招的人,就会立刻命丧黄泉。

    可偏偏他知道此招的凶险,所以一个侧身,然后用手在空中一抓,速度如瞬眼一样,就把几十只筷子全部抓在了手心里。

    手心里顿时还冒出热烟来,可见这竹筷速度如此之快,白飞慕扔下了筷子,筷子立刻在地上冒出白眼,顷刻间燃烧起来。

    “果然厉害的招数,不过那个穿红衣裙的,想必是武当山白道长的徒弟吧?”

    “你是谁?”

    “我是京都高太尉府的大内侍卫白飞慕!”

    “你是白飞慕?”

    “没有听说过江湖上龙影飞剑的白飞慕?”

    “我只听说十多年前,一个垂髫孩童,跟着他的母亲刘氏,离开了边城的白家坳,从此杳无音讯!”

    “请问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会知道十几年前的事情。”

    “因为我就是那个十几年前的白殷殷!”

    白殷殷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白飞慕,似乎要把十几年前的回忆,给统统的用几句话给讲个彻底。

    她的脸色白皙带红,酒色已红晕她的脸颊,分不出是她的激动,令她的脸骤然发红发热,还是这劣酒,已经在她的血管里汹涌澎湃,使她的脸因发热而变的通红。

    “想不到你就是殷殷妹妹,刚才鲁莽,还需白妹妹和楚琼小姐见谅!”

    楚琼被刚才的一幕也惊呆了,想不到一次雪后打猎,在酒肆里的一顿放荡的痛饮,竟然会遇上白殷殷十几年前的哥哥。

    不过白飞慕是白里晞的亲儿子,而白殷殷只不过是养女而已。

    虽然无血胤关系,但却真如亲兄妹。

    华翰也为这一切感到欣喜,他赶紧也说道:“既然是兄妹相见,何不在一起,痛饮几杯,以祝重逢之喜!”

    “对,对!说的太对了!”

    楚琼也忘掉了刚才的愤懑,那种恚忿早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四个人终于合在了一起,四角方桌,虽然又黑又油,但擦的却是潔净。

    袖口处不会留下一点污垢,也不会沾有尘埃。

    想不到会在这里和白妹妹见面,还刀剑相搏!”

    “若不是看出飞慕哥使的是武当功夫,我白殷殷还真的看不出来你就是飞慕哥。”

    “十多年了,离开白家坳后,跟母亲一直飘零,一路北上,终于在汴梁找到了亲戚,后来通过亲戚的帮忙,立刻在京都有了家!”

    “时间过的真快,可还是抚不平父亲的伤痛,父亲一直在记挂着你们,还要我等解决了长街的仇恨,便去京都找你们。”

    分离,的确让人痛彻心扉,但意外的相聚,却比痛苦来的更加悲凉。

    木门外,雪光更亮了,晌午的时分,阳光直照下来,大地上只有温暖,虽然在山坳里,但却依然如有了冬天里的明媚春风。

    招牌在晃动,又灰又旧,却带不走一点沾着木框上的雪埃。

    木杙上拴着四匹高头大马,一没有了喘气声,也没有露出雪地的荄草。

    草是灰色的,干枯的没有草汁,马也吃光了木杙周围仅剩的几片草。

    黑泥里有雪,雪里流淌着黑泥,但却没有了马。

    四骑在遥远的官道上,官道山也积满了白皑皑的雪。

    茶亭,也有人在喝茶,在喝酒,已是晌午,喝的是忧愁,喝的是远山山头上的一片云彩。

    白飞慕和白殷殷在官道的茶亭前的路口分别,白飞慕去了长街的宋家大院,而白殷殷和楚琼则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酒,还在身上发热,热的身子轻盈,如同是燃烧着自己,变的这天地,都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远山不远处有一座庵,这庵年代久远,庵坐落于半山腰处。

    雪,已经把庵染成了白色,没有黑的鲂瓦,也没有朱红的屋甍。裰领道袍,缁衣青帽,在庵里的钟声中,迷茫成了冬风残月。

    神祇摆在了龛案上,铜绿的香鼎里,有许多烧尽的炷香。

    烟灰如人间散尽的繁华,一切都灰飞烟灭。

    高耸的山麓,岩石上有激流的几道小飞瀑。

    下面有深渊,渊水清的可以当镜子,下面的石粒更是明亮的发光。

    如一颗颗珍珠散落在水底,令人越看越觉的自然的神奇。

    楚琼和白殷殷第一次来到这有庵的山上,因为想听一下禅声,来感受这庵的肃穆。

    不过金天龙曾经告诉过白殷殷,离长街不远的山上,有一座庵,那庵很神秘,只要有血泪的地方,那庵还残留着痕迹,它不会消亡,因为有了仇恨,就不会使人轻易忘记。

    庵门外有宽阔的石阶,石阶全是整块石头,没有一块是拼起来的,所以抬头看去,显的庵堂的大门更加雄伟璀玮。

    树木很多,多的覆盖着白雪,如一巨大的冠亭,在天空里垂直下来。

    林中还有石塔,不高也不低,但非常的坚固,无论什么风,这石塔依然傲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