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冷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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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宋景的愁思

    可是醉汉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他的脚步还是软绵绵里带着坚强,好象是故意在和自己过不去,在和雪地一起比谁更柔软。

    但坚强的脚步还是把雪地给踩的深陷下去,每踩一步,就象木桩稳稳的落在雪地里一样。

    宋景的身子虽然很轻,但他的脚底板确实很硬,硬的可以把雪地踩出一个窟窿来。

    “明日楚琼醒过来怎么办?”

    “你以为本公子真的会把楚琼交给高衙内?”

    “那宋公子的意思?”

    “这是权宜之计,我那妹妹宋小玉跑了,如果交不出宋小玉,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可是明日宋小姐不来怎么办?”

    “没关系的,我宋景自有办法!”

    “有道理,明日高衙内回京都,不可能把楚琼也带走的!”

    陆小佳边说边看着白皑皑的雪地,忽然想到了什么,蹙眉一问道:“大公子,最晚钱庄门口有侍卫被杀,后来衙内令人满街搜查,这事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都是陈记粮食行的陈大镖惹的祸!”

    “怎么……,怎么金驼棍是陈大镖杀的?”

    “你以为还有谁能杀了金驼棍?”

    “千刀手薛一龙!”

    “他?他可没有那心思杀了金驼棍的!”

    宋景冷冷的看了陆小佳一眼,眼神里好象充满了那天蒙面杀害金驼棍的场面,好象长街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是谁真正杀了金驼棍。

    走到宋记钱庄门口外的台阶,门口外似乎还有昨日的萧杀,还有未散的血腥味。

    宋景看了看大木窗,木窗擦的很干净,没有一片尘埃在上面。

    朱红的窗框,在笼灯的照耀下,红的发黑,发亮。

    根本看不出窗内还有远远的光亮,透出在白色的窗纸上。

    远灯如豆,残亮悠红。

    宋景想去敲店门,因为里面远远的还有灯光。

    他迈上了第二步台阶,雪依然白的黑了下去。

    木门还有二十来尺,宋记钱庄的门面实在太闶阆,太堂皇。

    宋记钱庄的榱檐翘角上的小雕兽,黑色的漆,黑色的狰狞。

    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屋脊的顶部。

    在黑兽的狰狞口里搁绊了一下,继续擦着黑色的檐花,然后重重的摔在石阶旁雪地上。

    还在石阶旁的陆小佳大吃一惊,一滴血还直接溅在他的脸上。

    宋景大步走了下来,他的身子虽然依然有点柔软,但他的脚步即有力又很稳。

    他用脚一踢黑衣人的腰身,黑衣人直接平躺在了雪地上。

    “这是什么人?”

    忽然又从屋脊上飞下一个黑影来。

    紫衣袍,硝皮鞘,桓圭牌。

    原来是太尉府的大内侍卫。

    “宋大公子!”

    “原来是飞慕卫长!”

    “此人乃是刘大封,袖子里还藏着千毒针!”

    “刘大封?”

    “是的,不过却让金天龙给跑了!”

    “刘大封?千毒针?难道他跟乐山中有什么关系?”

    “乐山中?宋公子说的没错,前几日不是在你宋家大院不是发生过一场大战?”

    “是的,那千毒针乐山中,正是被宋家大院的第一杀手王乘风所杀!”

    “看来刘大封也是来报仇的!”

    “这乐中山只不过是一个押镖的,虽然也曾押镖无数,但却没人愿付给他钱!”

    “有此等事?”

    白飞慕感到非常奇怪,因为从来没有听说押镖不给钱的,如果赖了押镖的钱,那可是要受到全国镖局总会的征讨的。

    “这事情其实本公子也不太清楚,这些江湖恩怨,有谁能说的清!”

    大木门终于有人打开了,一个家仆提着笼灯,身后还有几个紫衣袍。

    陆小佳已走入了横巷,陆府大院的高大宅门,盏灯依然还充满着光亮。

    刘大封,被几个家仆给舁上了木车,重重的抛在一破旧的蒻席上。

    蒻席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从腰部衣襟滴淌下来的雪。

    灰色的木车,红色的蒻席。

    在悠长的闪着白光的雪地上发出辚辚的车辙声响。

    长街,旗杆,旗帜。

    一切都萧杀在阴冷的冰雪里,远去的马车,慢慢的静了下来,但去却静的让人发凉。

    宋家大院很是静谧,金黄的梧桐叶已经被白雪泡的腐烂,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如鸠鸟占雀一样,被积雪掩了一半。

    轩窗,笼灯,长廊。

    看不出有缠绵的芬芳,只有让人没法入睡的孤独在床帷前久久未散。

    宋景到了东厢房,一直睡不着,并不熟他的酒喝的多,让他感到万分的兴奋,而是宋小玉的厢房里,有昏睡中的楚琼。

    夜。

    更鼓已经敲了五下,柝声更是在长街上,特别的撩人心窝。

    楚业群也没有睡,虽然没有灯火在屋里闪亮,不过这灯是在他愿意睡觉时刚刚熄灭的。

    残风如雪,荧灯如豆。

    白殷殷把楚琼背到了楚业群的酒肆里,进门时,楚业群一手握着灯柄,一手拄着红拐杖。

    他今夜睡的比较早,天冷的时候,特别是有雪的寒天,小酒肆人会更少,少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喝劣酒,灰壁上只有倚着的红拐杖在与他的黑影说话。

    楚业群一口酒喝下去的时候,他就会发出清脆的馔响。

    木桌上只有一盏灯罃壶,柔软的灯芯,柔弱的光。

    他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这酒杯一直陪伴了他许多年,还是楚琼开陶瓷店时,送给他整整一箱柜。

    酒杯上有花,带着烧出来的釉香。

    “这怎么回事?”

    “楚琼姐给宋家给劫持了!”

    “凭我侄女的剑法,一百个宋家侍卫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也不知道啊!等我到了宋家宋小玉的厢房时,楚琼姐一直昏睡不醒!”

    花径,凋零了金色的秋菊和桂子。

    地面上全是白皑皑的积雪,雪没有在下,但积雪里的脚印却可以数的清晰。

    脚印差不多大小,均匀的让人愿意数一下。

    白殷殷趁着夜色,跳入了宋家大院,她原本隐藏在陈记粮食行的横壁旁。

    虽然还残留着陈晓风的阴影,然而根本掩盖不知白殷殷的红罗裙。

    白壁,雪夜,红裙。

    在长街上,没地方可以找出如此美好的风景。

    陈记粮食行,因为白殷殷而变的如瑯苑宫阙。

    望眼欲穿的陈晓风,却不知在哪里收敛了自己的执迷不悟的眼光。

    迷乱的心,却成了他心目中无法隔开的一道墙。

    白壁,黑影,眼神。

    如今却和往事如烟一样,已经好几天没有那曾经的傲然和冷冽。

    长街人奇怪的眼神,都忽略了别人,连陈晓风都被无情的忽略。

    宋景和陆小佳的话还是让白殷殷听到了,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当人在烦恼生气的时候,往往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乎这个世界,不在乎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人,并且还有其他人愿意听自己生气烦恼时说出来的话。

    但白殷殷的确是听到了,虽然他对宋景很反感,也不愿意听宋景的话。

    可是这次宋景的话不能不让他听,因为是陈晓风的执着,无意之中切换了她的感知平面。

    宋景的话,就象直勾勾的眼睛一样,让她感到一种紧张。

    白殷殷终于知道楚琼是被宋景劫持到了宋家大院。

    “为什么?”

    白殷殷倚靠在白壁上,发出心底里的低吟。

    “为什么?”

    她用手紧握着刀,本想跳出去,把刀架在宋景的脖子上,可是她把这股爆发出来的焰火,给自己的裙襕扑灭了。

    裙裥如花萼,红衣人,雪中横壁里的红衣人。

    看着宋景和陆小佳进入了韩沐大酒肆,并且有一个漂亮的女子,大胆的横拦在门口。

    嘴里正说着甜蜜的话,红红的胭脂红,红红的脸。

    一手托着柔腰,柔的象小蛮腰,一手撑在腰神处。

    神态万千。

    宋景也如一个少年一样,顿时轻盈了许多,他已经把昏睡的楚琼忘记了许多。

    他踏步走了进去,漂亮的女子身子直接往他的怀里送。

    白殷殷羞涩的闭上了眼睛,她不在乎直勾勾的眼睛看着她,却在乎自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到那令人烦恼的场景。

    所以她讨厌自己的眼睛,紧紧的把眼睑给收缩闭上。

    金天龙也闯入了宋家大院,并把一个侍卫一棍击杀,雪变成了红雪。

    宋家大院的夜色里,只有院中才有红雪。

    白飞慕发现后,才令人急急告知高衙内。

    高衙内正沉浸在美梦里,他沉迷的没有醒来的意愿。

    这是宋天萧不愿看到的,也使他发现了高衙内的本性,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担心自己这次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了。

    “嫁给高衙内,还不如嫁给韩秀才和陈大彪的木头儿子!”

    他心里正抱怨着自己,如果可以打自己的耳光,他恨不的打个自己鼻青脸肿。

    可是高衙内的那气势,那种压人几等的气势,让他连生气和绝望都不敢发泄出来。

    人往往有绝望的时候,奇迹往往会随之而来。

    一个侍卫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必是什么事情给吓的,连高衙内都看的欲要滴下汗来。

    他急急的走出宋小玉的楹舍,离开了使他魂牵梦绕的床帷。

    这根本不是床帷,而是一把刀,把他的心给剡的七零八落。

    宋小玉的楹舍内,顿时清净了许多,几个门口的侍卫和家仆,精神恍惚,几乎摇摇晃晃,站着跟睡着的差不多,被白殷殷点了穴道,訇然躺在了红色的地毯上。

    山风吹来,枫叶红了,可是枫叶却被雪给泡的变黑,已经遍体鳞伤。

    倒下去的人一样,睡在地毯上,就象睡在被泡着的枫叶一样。

    静的发黑,纹丝不动。

    白殷殷进入了房间,枣木架上的银漆檠烛红的和她的红罗裙一样。

    床帷里的楚琼,呼吸很深,她看起来很疲倦,睡的好象与这个世界隔绝,这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

    那是沉睡千年的美人,好象正在等待着醒来的那一刻。

    白殷殷稍微拉了一下床帷的纱帐,楚琼的香脚还动了一下,她的香脚今晚不知给谁动过?

    白殷殷也来不及思考,她的心里只有把这香脚给立刻掩盖起来。

    被衾遮盖了香脚,可是却又有纤巧的手露在外面,她也来不及去细思,是谁抚摸过这样漂亮的纤手?

    白殷殷把被衾彻底的盖在了楚琼的身上,只有呼吸仍然深沉,深的可以把整个厢房给膨胀。

    床帷,香枕,呼吸。

    一切都如同在梦呓里一样,一个姝丽韶秀的女子,已柔情的睡眠,在传递着梦里梦外的香魂。

    白殷殷找了些软绵棉的裀垫和羊毛毡子,把这些统统都裹在被衾里。

    又恢复了原来的床帷下的轻纱,被衾里的模样,就象一个蒙头沉睡的少女。

    远远的望去,如同还更加的温柔,更加的多姿。

    白殷殷背着楚琼走出了宋小玉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