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见笑了！”步秋叔对马店掌柜说道。

    “我再给这位公子补充几句。”掌柜笑道，“这看马看心，不是说非得小孩来看，大人也可以。这里讲究的是一个机缘，就像男女相亲一样，对上眼了就说明看上心了。是不是绝世好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骑了它，它就懂你，当快时它会快，当慢时它会慢，危机时刻，它甚至会舍命一跃数丈。”

    “掌柜高见，我自愧不如。”步秋叔拱手道。

    “三哥，我看中这匹了。”柴小六指着一匹卧在马槽的瘦马说道。

    别人聊天的时候，他已经把这家马店的十几匹马来回看了几遍。

    这匹马不仅瘦，而且懒，别的马都站着，就它卧在那里。

    “这匹马多少钱？”柴五问道。

    “这匹至少得二十五两。”掌柜答道。

    “二十五两？别人卖二两，你卖二十五两？”柴五惊讶道。

    “我这儿也有二两的马，但是这一匹不一样。”

    “难道就因为我们小朋友喜欢，你就抬高这么多价？”柴五气愤道。

    “五哥息怒，这匹马确实是好马。”步秋叔在旁边说道。

    “哦？怎么个好法？”

    “别的不看，你先看它的鼻孔，比别的马都大一截。鼻孔大说明肺活量大，运动能力就很强。你再看它的牙齿，估摸着这匹马应该还不到六岁，六岁大概相当于人的十七八岁，正是黄金时代的开始……”

    步秋叔一边说，掌柜一边在旁边不住地点头，感觉这两人像是在一起配合做推销。

    “三哥，这马这么好，为什么它却这么瘦？”柴小六好奇地问道。

    “这个，你就得问掌柜了？”步秋叔说着便看看店掌柜。

    掌柜勉强笑一笑，感觉在心里找语言，却一时找不出来。

    “这是从边疆战场那边捡回来的吧？”步秋叔问道。

    掌柜笑而不语。

    战场上捡的马是不能在市场流通的，需要交给官府，否则当盗马处理。

    所以步秋叔明白掌柜这笑而不语的意思，他提着缰绳，让马站起来。

    “居然是一匹在战场受伤的马！”步秋叔指着马后腿的箭伤说道。

    “已经痊愈了，你可以骑上试试。”掌柜说道，“如果不是有过伤，没有三十两我不会卖。”

    “怎么？这种马你还不打算尽快出手？”步秋叔压低声音说道，“给个爽快价！”

    “二十两，够爽快吧？”掌柜咬咬牙说道。

    “秋叔，太贵了我不要，我们去看别的。”柴五在旁边说道。

    这马一站起来，比别的马高一大截。不仅骑着危险，而且食量肯定也大，不好骑也不好养，柴五真心不想要。

    “五哥，不是贵的问题。好马是好马，只是它骑着怕不吉利，所以我也不推荐你要。”步秋叔说道。

    “公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叫‘不吉利’？”掌柜皱眉道。

    “掌柜，你是真不明白？”步秋叔说道，“这种品质的战马，能骑着它打仗的，一定也不是小兵小将，至少是大将级别。大将级别的被射下马，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不用说，肯定是被杀了！”

    “为什么确定一定是被杀了？”

    “看马的眼神和状态就知道了，只有主人被杀了，它的眼神才这么迷离！”步秋叔说道。

    “眼神迷离？”掌柜笑道，“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囧囧有神啊！”

    步秋叔别着头没去看。

    柴五看了一眼，确实是炯炯有神，哪有什么迷离？怕是步秋叔故意找理由压价。

    “掌柜，我在这里说这么多，是因为我多少还是想要这匹马。至于为什么想要，那也是因为你先前说的‘机缘’二字。”

    “哦？”

    “这匹马，我逛第一遍的时候就注意到它了，它是什么眼神我记得很清楚。你看它现在炯炯有神，那是因为它看到了机缘，看上了新主人。我这话是也不是？”

    掌柜听了，低头不语。

    “走！”步秋叔拉着柴五和柴小六就向外走。

    没走几步，那马就在身后嘶叫起来。

    “十五两！”掌柜大声道。

    步秋叔放慢步子转过头说道：“十两。”

    掌柜不语，看着那马不仅嘶叫，而且开始竖起前蹄踢打围栏。

    “你牵走吧！”掌柜说道。

    脸上是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

    付了钱，牵走马，步秋叔又在别处买了一副马鞍，配了一个马鞭。

    三人牵着马向城里走去。

    “秋叔，咱们这砍价是不是砍得太多了？”柴五问道。

    “不多。我本来打算五两银子买的，后来看这马实在不错，又和你们有缘，就多付了五两。”

    “五两？别处的高头大马也没见低于五两的。”

    “这马不一样，进货便宜。有人专门在战场捡马，说是捡马，很多时候其实是偷马。这种捡马，掌柜买过来一般只要一两银子，像这种带伤又饿瘦的，要不了一两，甚至连五钱银子都不到。进货五钱卖五两，十倍利，你说掌柜会不同意？”步秋叔说道。

    柴五看看步秋叔，笑而不语。

    “怎么，五哥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柴五说道，“你把这话拿去和你爹说，他一定会反驳你。”

    “为什么？”

    “因为你只算了进货成本，没有算别的成本。”

    “别的什么成本？”

    “这马一进马店，成本就开始产生。首先是场地和人工这种基础成本，然后就是马的饮食成本和医护成本，这算下来已经很多钱了。还别说有更大的成本没有计算。”

    “更大的成本？那是什么？”

    “风险成本！”

    “什么是风险成本？”

    “风险成本，就是官府如果抓到他贩卖捡马，他将要受到的处罚，以及这处罚给他带来的附带损失。懂了吗？”

    “懂了懂了！不枉我叫你一声五哥啊！你这话说得比我爹通透。”步秋叔叹道。

    “都是些简单的道理，只是你不务正业而已。”柴五说道，“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风险越大，利润越高。生意人只是在这风险和利润之间找一个自己可以承受的平衡。”

    “很高深，我已经听不懂了。”步秋叔笑道，“不过我懂马，来，你们俩先上马感受一下。”

    柴五和弟弟坐在马上，步秋叔牵着缰绳，一直走到西门外的棚区。

    “秋叔，先谢谢了，这买马的钱，等以后我再还你。”柴五下马说道。

    “为什么要还？这是我爹的钱。”

    “你爹的钱，更要还。”

    “我爹还欠你十两银子呢！这是我替他还你的。”

    步秋叔说完笑一笑，然后转身就走了。

    “这孩子，比他爹懂事！”柴五在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