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阅司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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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报效

    见危重楼又胆小又悲观,江充道,你不是还要回城搬兵吗,恐怕是想乘机逃跑吧?

    危重楼道:那倒不是,我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从这里回城,带上几个精壮兵卒,乔装密行,问题应该不大,可冲进重兵埋伏的山谷,情形就难说了,定然凶多吉少。

    江充道:就算你死了伤了,我这有白粉,将你救回来不就完了。

    危重楼翻他一眼:到时你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我,恐怕等你们冲出山谷,才会发现我不在。也许我的躯体被炮石砸中,躺在谷中要一千年才能恢复。

    江充笑道:那也没什么,让老爷空着位置,等你一千年后回来再继续收税便是。

    这不逗咳嗽么!危重楼懒得理他。

    李正坤道:情形绝糟不到这一步,明日一早出发,我在前打头阵,你们带兵在后面跟着,看得见我身影为度,若我电灭崖顶伏兵,你们便跟进,若有闪失,你们便退出谷去,也不用照顾我,只要你们退回,我自会脱身来跟你们会合。

    危重楼说,如果谷口被山贼封住怎么办?

    江充道:唯有死战突围,别无他法。

    危重楼长叹一声:看来这次只能为朝庭尽忠了!

    计议停当,江充和危重楼下去分头准备。李正坤料想白天无事,便在帐中高卧一日,养精蓄锐。

    晚上,李正坤偷偷来到崖顶,躲在一棵树上。如果山贼再来偷袭官军营寨,便要他们好看。呵呵。

    半夜时分,崖顶上仍然静悄悄的,一个鬼影都没出现,就在李正坤以为敌军也扰得疲了,今晚未免歇息一夜之时,忽听山下几声炮响,再看自己营地,又被轰得七晕八素。

    原来,山贼今晚没来崖顶上袭扰,而是又从官军营地背后偷袭。李正坤分身乏术,守得了山崖,却守不了营地背后,若守营地背后,又守不了山崖。在这种情况下,到底守哪边,就跟猜朱高华握于手中硬币的正反面一样,非常之难,且一不留神,便会猜错。呵呵。

    李正坤差点没跌下树来,切齿骂道:朱高华,你这老王八蛋,有本事你就出来面对面跟爷爷干上一场,老躲在暗地里使这种阴招,算他妈哪门子英雄好汉!

    李正坤浑身有力使不出,感到憋得慌,但又毫无办法。他料定自己要是赶去营地后面,山贼已早撤了,既如此,不如仍然守在崖顶,万一朱高华认为自己会去崖下救援,以为调开了自己,却再派山贼来崖顶轰炮。如果是这样,不正好可将山贼逮个正着,就象瞎猫撞上死耗子。嘿嘿。

    然而,瞎猫并未撞上死耗子,崖下倒是很快哑声,表明偷袭的山贼已经撤走,但崖顶却并未有山贼前来。看来朱高华将李正坤的心思猜得死死的!

    在朱高华面前,自己犹如一个透明鬼儿。这他妈还怎么玩!李正坤不觉有些心灰。

    熬到天亮,李正坤回营,江充和危重楼已做好突围准备。通过昨晚的袭扰,危重楼也改变了看法,认为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冲。

    李正坤认为,跟危重楼抱有同样想法的士兵应不在少数,说明险恶的战场环境已教育了大家,用不着再费口舌做突围动员。于是,下令全军开拔,跟着他全力冲出山谷,突出重围。

    李正坤一马当先,为全军开路,纵马冲入山谷。千名鬼兵呐喊震天,在江充和危重楼带领下,跟在他们老爷的马后,也冲进谷中,气势和气慨似乎要寻山贼拚命。呵呵。

    行了半日,鬼兵们的喊声逐渐停止下来,因为没有鬼能坚持整日叫喊,而起初意欲找山贼以命相搏的气慨也消退得差不多了,所谓“再而衰,三而竭”,整个队伍变得谨小慎微,沿着谷中越来越窄的路径,小心翼翼前行,很多士兵不时仰头观察两边崖顶,似乎担心上面随时出现山贼。

    江充一个劲催促士兵加快速度,只有尽快通过山谷,才能脱离险境。危重楼紧跟着江充,生怕稍离远一点,打起仗来便会被炮石砸中,永留谷底。

    李正坤纵马提枪,在前开路,走了快半天,却连一个山贼都没看见,实在万分诡异。

    他心中清楚,朱高华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自己过去,一定憋着什么坏招!因此,他不停地纵目远望,尽可能细致地用眼光搜索两边崖顶和马头前方,不放过任何风动草动,双手也紧握神枪,还不时舞上两圈,就象师徒取经中在前降妖开道的孙悟空。呵呵。

    又走了一个时辰,时已过午,鬼兵们肚中已开始咕咕叫,若按正常行军,此时应打尖吃干粮,且休息半个时辰,以补充体力,但在这危机四伏的险恶山谷之中,又岂能按正常情况对待呢。江充不敢稍停,催促鬼兵快行。危重楼也跟着一块儿催促。

    鬼兵们也知道面临的处境,全都忍着饥渴,往前疾行,只求尽快出谷。只是这条山谷似乎没完没了,走了大半天,仍然看不到尽头。

    李正坤离自己的队伍大概有一箭之地,见山谷老走不完,心头不禁有些着急,如果天黑还走不出去,是在谷宿营,还是冒黑前进,将是非常艰难的选择,因为二者都充满危险,也会因此影响军心。

    正焦躁,忽见前方现出一片开阔地,约有两平方公里,前方仍复归为狭谷。平地四周都是刀削般的绝壁,绝难攀登。

    李正坤心中格登一声,原以为被围在谷外是死地,没想到进入谷中,来到这里,才是真正的死地!

    看来师父朱高华还是算高一筹,早已料定自己会不顾一切拼死冲谷突围。朱高华将自己引至这四面皆是绝壁、又毫无遮挡的死地,只要将前后山谷一封,官军便犹如进入瓮城,除开投降和被全歼,别无任何出路。

    可不入此地,让队伍原路退回去,一来已行走快满一日,兵士劳累,饥渴交加,再难坚持,二来如果山贼在退路埋伏,回去遭遇伏击,疲累之师哪有战力,照样会全军覆没。

    该死的朱高华,早已算定李正坤至此,进则担心,退又不能,但最终不得不乖乖进入这块死地,任由他朱高华宰割。呵呵。

    李正坤尚在犹豫,胯下马已不听他招呼,甩开四蹄奔向“死地”中央,因为那里有一道婉转细流,正在沽沽流淌,马儿行走大半日,早已汗尽思饮,故不待主人催鞭,便自顾奔清泉而来。

    完了!李正坤心中哀叹,士兵们行走半日,渴累当跟此马一样,见此清泉焉有不奔跑就饮的道理!

    一念甫闪,就见后面鬼兵争相揎嚷着奔来,江充虽举起马鞭抽打喝止,可哪里禁止得住,狂奔的士兵就象滔滔激流,将江充连鬼带马掀倒在地,险些儿没将他踩踏死。呵呵。

    危重楼也纵马跟着鬼兵一起奔来泉边,滚鞍下马,不顾一切扑向泉边痛饮。按说他该跟江充一样,制止士兵赴饮。

    危重楼行军大半日,虽骑着马,但也感到万分渴累,他早已在马背上偷偷吃了些干粮,肚子倒还不饿,可谷中没有水,渴解不了,因此,一看见开阔地中央的清泉,便将自己作为军官职责忘得干干净净,纵马奔来就饮。

    饱饮甘泉之后,危重楼心中稍稳,起身抬头,却见老爷李正坤勒马站在旁边,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也许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或是不堪,危重楼不觉有些脸赤,假意举袖拭面上水珠,不敢接李正坤目光。

    “喝痛快啦?”李正坤问道。

    “老爷,我是文官,没有你们武官耐……”他仓皇自辩。

    “只要上了战场,就没什么文官武官,只有兵!山贼的檑木炮石、刀枪箭矢,会绕着文官飞,只照着武官去?”

    危重楼羞惭满面,无言以对。

    李正坤扬起马鞭,照着危重楼头脸猛抽,抽得他哭爹喊娘。鬼兵们也已饮好水,拿出干粮来吃,见老爷突然猛抽行军主簿危大人,不觉有些惊诧,不知为什么。

    李正坤一边抽一边骂道:“不受节制,败坏军纪,见小利而忘大害!此地四面绝壁,插翅难越,乃是死地,自来为兵家之大忌,你作为行军主簿,不约束士兵,反纵马就饮,置全军于此绝地,居心何在!”

    士兵们明白了,老爷这是借着惩罚主簿大人而责怪大家。鬼兵们也久经战阵,知道此地乃险绝之地,只是刚才因为极渴,一时哪顾得上危险和军纪,蜂拥奔来,此时口渴已解,还不赶快归建?

    鬼兵们赶快各归建制,摆好队形,握矛持弓,准备战斗。

    江充奔上来,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命斥侯去前方出口探路。

    稍倾,斥侯返回,谷口已被巨石封住,不能前进。又派鬼兵去后面谷口探察,回禀也已被封。

    江充对李正坤道:“老爷,看来今日死于此地矣!”

    危重楼捂着满脸鞭痕,站于一旁,尚在流泪抽噎。

    李正坤翻身下马,叫过江充和危重楼,对他们道:“山贼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将我军引入此地,围而全歼,用心之歹毒,不用多说。唯今之计,已没有任何侥幸和机巧运筹之可能,只能紧着我们这一千官兵,拼死力战,杀一个够本,杀一双便赚。立即组织士兵饱餐饱饮,整理兵器,裹紧盔甲,下定尽忠报效朝庭的决心,跟山贼死战!纵使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战斗到底,绝不投降,给朝庭丢脸,给当阳丢脸!”

    江充拔剑在手,神情慨然:“我不知朝庭,心中只有老爷!是老爷给了我带兵的机会,圆了我要当白起韩信的心愿,今天,我就用手中这把剑,为老爷死战,报效老爷知遇之恩!”

    正说着,突然响起三声号炮,四周崖顶陡然间涌出密密麻麻的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