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阅司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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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连夜出逃

    还没等到第二天,还在上半夜,李正坤他们还在饮酒,已经醉意朦胧,娄累匆匆赶来禀报:山贼已被路大人带兵击退,请大人不必忧虑,安心吃酒。

    李正坤大怒,将酒杯掷于他脚前,吓得娄累一哆嗦,赶紧跪了下去。李正坤骂道:“看来老爷说的话当放屁!老爷我已经三番五次说过,明日才正式视事,你却屡次前来相扰,搅扰老爷饮酒之兴,来呀,拖出去杖责五百,关入大牢!”

    半天无鬼相应。原来,衙役们都未正式拜见老爷,无令又不敢进后衙,后衙服侍的倒有三五个杂役,却又行不得老爷政令,所以,没有鬼前来将娄累拖出去打。

    禇雄儿和江充跳起来,要将娄累拉下去行刑,李正坤喝住他们,命娄累自己去大堂,叫起衙役,传老爷的令,自领五百大板,然后去牢里呆着。

    娄累磕头谢过老爷,惨白着脸去前衙大堂,自领刑罚去了。

    李正坤继续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两位师爷也喝得差不多了,说话舌头直打结。禇雄儿和江充不敢喝醉,他们负有对李正坤的护卫之责,见李正坤和两位师爷都喝醉了,便命杂役将他们扶入内院歇息,他们又亲自检视了门户,方才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李正坤睡到下午才醒,杂役送上午膳吃了,方才穿上城隍官服,走出正房。包振堂和李天侯已在院内等候。

    三鬼一起出了内院,禇雄儿和江充也已贯甲仗剑,等在外院。李正坤道:

    “我只是上堂点卯,又不是去打仗,你们整这么规整做什么?”

    二鬼道:“老爷初来乍到,第一天升堂,我们不能输了气势,让那帮鬼吏看不起!”

    包振堂和李天侯道:“正该如此。”

    来到前衙,老远就听见大堂里嚷着一团。当阳城隍衙门共有吏曹、班头三十余名,听说新任老爷已经到任,今日要升堂点卯,众鬼一大早便各按职分穿戴整齐,急急赶来,可一直等到过午,老爷都不现身,众鬼饿得前心贴后背,又不敢走,怕老爷突然又来了。

    等得心焦,难免七嘴八舌,语出不敬,老远听去,似乎堂上乱哄如牛马之市。李正坤走到屏风后,驻足细听,看众鬼都说些什么,不料他绯红色的官服从屏风后露出一些,有眼尖的鬼看见,忙对堂上众鬼使眼色,众鬼也看见,赶紧全体闭嘴,正襟危坐,大堂立马一片肃然。

    李正坤吊着脸从屏风后踱出,到案后坐定。包振堂、李天侯两位师爷,身穿丝绸长衫,头戴儒巾,飘然分列于李正坤身后,脸色却冷漠高傲,似乎满堂吏曹之鬼,没一个能入他们之眼。禇雄儿和江充顶盔贯甲,明亮晃眼,按剑站于案下。

    吏曹众鬼今早来时,已从衙役口中得知,昨晚半夜,衙役们被主簿娄累叫起,按老爷之令,将娄累打了他五百板子,投到牢里去了,众鬼本就心惊,现见新任老爷吊着脸出来,就象谁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一般,又身后站两个一脸了不得的师爷,案前站两个气势煊天、门神一般的甲士,众鬼心中便更加胆寒,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弄出一点不雅的响动,惹恼了老爷,被象娄累一样打屁股。呵呵。

    府丞路吉豪特意穿着一身鲜亮的盔甲,以凸现出自己在众吏曹中的不同,因为府丞为城隍佐官,原城隍被抓走下狱,当阳府之政务、军务都由他暂代,他可不想在主官到任第一天点卯,就将他视为一般僚属。

    可他自认为鲜亮无比的盔甲,在禇雄儿和江充的盔甲面前,土得直掉渣儿,使他不得不哀叹:新任老爷到底是从京城来的,连手下侍卫都非同凡响。

    因自怨自艾,路吉豪坐在椅子上发呆,包振堂厉声喝道:

    “路大人,见了大人为何不拜?”

    路吉豪醒悟过来,忙从椅上站起,其余众鬼见了,赶紧跟着站起来,路吉豪率领众鬼吏鬼曹跪下,口中齐呼:拜见李大人!

    李正坤不命他们起身,端坐着不动,眼光却从每一个鬼身上扫过。大多数鬼都一动不动地跪着,只有一个鬼似乎不太安分,悄悄抬头往上偷觑,跟李正坤扫过来的目光碰个正着。

    那鬼急忙低头,李正坤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是何职事?”

    那鬼忙磕头禀道:“卑职名叫危重楼,是大人手下负责催收税粮的吏员。”

    李正坤命照危重楼答话模式,众鬼都自报姓名职事,他按早已放在案上的册籍一一对应。册籍是主簿娄累昨晚领板子之前,预先放在老爷案上的,这是他职责内的事,就为老爷今早点卯之用。

    这一趟啰嗦时间太长,路吉豪甲胄在身,本就不宜多跪,时间一长,不由浑身汗出如浆,颤抖不已,非常难受。好不容易强忍着等李正坤点完卯,却还不让大家起身,路吉豪不由火冒三丈,不经批准,呼地一声站了起来。

    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说话,路吉豪原打算要给李正坤解释一下,呵呵,却只见眼前鬼影一闪,禇雄儿已奔到面前,伸腿一扫,居然硬生生将身材高大魁梧的路吉豪摞倒在地。

    路吉豪是武将,哪受得这般侮辱,胸中大怒,欲翻身而起,跟禇雄儿厮打,可身刚翻一半,禇雄儿便一脚踢来,不偏不倚正好踢中他腰身,他浑身失力,再度趴了下去。路吉豪再翻,禇雄儿再踢,如此反复十余次,路吉豪总也翻不起身,还累得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十分狼狈。

    吏曹众鬼再也忍不住笑,满堂哄然大笑。路吉豪更加羞惭,突然抽出宝剑,横在脖子上,打算自吻而死。禇雄儿又一脚踢来,他手中宝剑脱手飞出,跌落堂上,哐啷有声。

    爬也爬不起,死也死不了,路吉豪蒙了,大睁双眼,脸色灰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禇雄儿展示出的武艺,快如闪电,神鬼莫测,将路吉豪玩于股掌之间,路府丞不仅是他们眼中武艺最高强者,而且是地位仅次于城隍老爷的佐官,却当着众僚属的面在大堂上被如此公开折磨羞辱,再想到主簿娄累已被杖刑之后投到牢里,众鬼便知道新任城隍老爷李正坤的心思了,再也没有鬼笑得出来,全都匍匐于地,以额触地,股肱颤栗。

    站堂衙役持水火棍站在两侧,早已吓得身板直挺,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正坤翻着册籍,不说话,大堂上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足足两个时辰,都是如此,案下的鬼如同雕塑一般。

    李正坤对这种状况非常满意,终于扔下册籍:“罢了,都起来吧。”

    半天没动静,李正坤觉得奇怪:都喜欢跪着了?真他妈奴性!

    伸头一看,众鬼呲牙裂嘴,痛苦万分,原来因长时间一个姿势跪着,一时起不了身,李正坤心头焦躁,命两边衙役持棍照着鬼群乱打。衙役们早已在心中完全服膺新老爷,闻令立即飞入鬼群,扬起棍子没头没脑乱打,堂上立时一片鬼哭狼嚎。众鬼在棍雨嚎哭之中起身。路吉豪也躺不住了,尽力翻身站了起来。

    众鬼也不敢再坐了,全都哭丧着脸站在堂下,心头全都骂道:这他妈哪是来了一个老爷呀,完全是来了一位凶恶太岁、地狱恶鬼!只怕从此这当阳城就变成阴间地狱了!

    李正坤传令:江充任衙役班头,率领所有衙役;任命两位师爷襄赞政务、军务:凡政务之事由师爷包振堂负责,军务之事由师爷李天侯负责,各吏曹之员,有事皆向他们禀报,并依他们之令而行;命禇雄儿统领城中所有军马。

    众鬼无一敢说半个不字,全都再次跪下磕头,表明坚遵老爷之令的决心。

    退堂之后,回到后衙,李正坤命江充安排衙役偷偷监视府丞路吉豪。

    李正坤在大堂上之所以如此行事,都是两位师爷出的主意:先杀一儆百,震慑众鬼,用自己这边的鬼代替重要职事之鬼,再慢慢调查奸细。

    可没想到李正坤随意延伸,自由发挥,不但借酒装疯,将主簿娄累无缘无故打五百大板,关进大牢,而且在大堂上公开羞辱佐官路吉豪,玩得有点大。

    包振堂和李天侯担心有鬼吏不甘心受压迫,会制造麻烦,觉得除开监视路吉豪外,还要监视别的鬼,尤其今天在堂上乱动不安分的鬼危重楼。

    李正坤依言照准,江充领命,立即着手进行了安排。

    却说路吉豪回到府丞衙中,越想心头越生气,抽出剑来,将院中一棵碗口般粗的大树砍倒在地,还不解气,又挥剑如风,将已倒地的树干砍成十余节。

    他手下几个小头目,听说老大今天在堂上吃了新任城隍老爷的瘪,都来他家中探望,纷纷劝路吉豪反了,乘夜杀了李正坤,将当阳城献于山贼。

    干掉一颗树,路吉豪似乎已恢复理智,将他们斥责一番,命他们立即返回城头,坚守岗位,不得让山贼钻了空子。

    到了后半夜,路吉豪拿出府丞铜印,抚摸了一阵,叹息数声,放在府丞堂上的桌案之上。展纸磨墨,留书一封,大意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李正坤当众羞辱于我,老子不陪你玩儿了。

    他换上夜行衣,身背宝剑,带上钩索,纵身跳上房顶,跟个贼似的在房顶上奔跑,悄悄来到城墙底下,甩钩索勾住墙头,翻上城头,翻出城去了。

    江充安排的监视衙役虽然已经到位,埋伏在路吉豪门外,但后半夜便睡着了,对于路吉豪逃走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