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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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壮怀激烈

    桓石虔,字镇恶,十七岁就跟随桓温南征北战,曾在一场战役中叔父桓冲被敌兵所围,眼看就要力竭被俘。他大喝一声,单骑冲入敌阵,连续杀退敌军三次,带着桓冲杀出重围,及至回营,箭羽遍甲,血染征袍。

    当时,桓温在阵前观战,也忍不住惊叹道:“我家好一个‘镇恶郎’!”

    自此,桓石虔号称晋国第一虎将,威名在晋国无人不知,坊间百姓家若夜有小孩啼哭,只需道:“镇恶郞来了。”小孩马上就不敢再哭。

    桓石虔突然发难,苏小青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双手紧紧拉住李靖的衣袖,谢玄在旁紧张得面如土色。

    桓氏家族在晋国一向骄横,上至司马皇室,下至文武百官,无不退避三舍,忍气吞声,在座众人见桓石虔持剑怒目,谁敢多言。

    众人失色,李靖倒是神态自若,似对桓石虔的挑衅毫不在意,淡然一笑道:“方才宰相有言,清谈之道畅所欲言,将军若有不服尽可来辩,大雅之堂,宰相之前,将军何以无礼如此。”

    谢道韫见桓石虔仗势凌人,霸道无礼,心中气愤,见李靖处之泰然,胸襟气度不凡,禁不住侧目倾注,心中暗暗称许。

    众人也开始纷纷议论:“以文论道,不服来辩,输了就仗势欺人,实在贻笑大方。”

    桓石虔见李靖毫无惧色,甚至是对自己不屑一顾。他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轻蔑过,而且在谢安、谢道韫和王氏褚子面前,场内众人的眼光也似乎充满了嘲笑之意,不由老羞成怒,‘当’的一声,长剑出鞘,剑指李靖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可是你所写?”

    “正是在下所写。”李靖正气凛然,傲然坦荡。

    桓石虔咬牙道:“好一个‘商女不知亡国恨!’一个巡舫的护卫竟敢口出狂言,嘲讽朝廷,狂莽匹夫,简直不知死活,今日就叫你领教本将军的厉害。”

    李靖身为秦国的辅国大将军,纵横天下二十年,吞燕灭凉,横扫幽燕十六州,一生未逢敌手,连慕容垂、邓羌等旷世名将在他面前也不敢自尊,吕光、张蚝、杨安之流甘愿鞍前听命,历次战役,战绩彪炳,威名赫赫天下,又何惧桓石虔一个勇夫。

    李靖冷冷一笑,傲然离座,只见他一身武士劲服,头戴束发冠,一袭锦红披风,体格强壮,身形完美,英气逼人。

    眼前这位浑身充满阳刚之气的俊美男子,使得谢道韫心跳加速,因气氛紧张,她两颊通红,不由自主地紧拉了一下谢安的衣袖。

    谢安自然明白这位谢家才女的心思,无非是想他出面劝阻桓石虔动武,因为这位大小姐的意属,恐怕已在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李靖身上。桓氏一向骄纵跋扈,桓冲更是倚仗桓石虔的勇猛不受朝廷制约,建康朝野上下,但凡听到“镇恶郎”之名莫不噤若寒蝉,但眼前这个李靖竟没有丝毫畏惧退缩,而是直面晋国第一虎将的挑衅,实在人才难得,要设法保全才是。

    他摇一摇扇子,哈哈大笑道:“镇恶不必如此,燕先生出语新颖,寓意深远,论点让人耳目一新。今日贤才荟萃,佳人才子竹溪论道,风雅不逊当日兰亭,何不效当年兰亭之会,赋诗作词,曲水流觞。本相提议,以一柱香为限,在座的才子佳人都作诗赋词一首,做不出来的就罚酒一盅,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这些个青年才俊、大儒雅士谁不想在谢安面前,特别在谢道韫、苏小青两大金陵绝色才女的注目下展露才华,以搏个青云之路,美人垂青。

    葛洪率先出来打圆场,附和道:“宰相雅兴,今日的盛会必定传千古之风流。老朽不谙诗词先饮一杯,为各位才俊助兴,如何?”

    谢安拂一下塵尾扇,笑道:“老神仙过谦了,世人谁不知老神仙学究天人,融儒、道为一体,集墨、名、法诸家之学,悬壶济世,实为千古一人。”

    葛洪得到谢安极力吹捧,捋一捋花白胡子,微笑不语。

    桓伊见此,也连忙拉住桓石虔道:“宰相此议甚好,当年兰亭之会,曲水流觞,子敬(王献之)年方六岁,当酒杯流到跟前未能作出,依规定罚酒一盅,竟当场酩酊大醉,一时传为佳话,今日宰相限香一柱,恐怕要我来罚酒了。”

    众人听见桓伊重提当年趣事,不由哈哈大笑,气氛顿时缓和下来,纷纷摇头晃脑,寻章摘句。

    讲到吟诗作赋,堆砌辞藻,李靖又怎么玩得过这伙名流雅士,而且实在也不想与他们再磨叽,他向谢安道:“燕风对吟诗作词实在一窍不通,自当认罚。”

    李靖举杯一饮而尽,拱手道:“燕风先行告退,请宰相见谅。”

    谢道韫见李靖与苏小青欲行离开,心中一急,也不顾不上什么礼仪身份大家闺秀,脱口道:“新月与愁烟,满江天。欲去又还不去,明日落花飞絮。飞絮送行舟,水东流。燕先生如此才华,难道就只能为苏妹妹一人吗?”

    谢玄见姐姐着急,在旁偷笑道:“燕大哥还是一遂姐姐心愿吧,相信苏姑娘也不会介意的。”

    苏小青脸色嫣红,啐了一口谢玄道:“谢公子满口胡言。”

    郗超方才被谢安嘲讽了一番,正一肚子气,见李靖想走,认为他是怕了桓石虔,想溜之大吉。一面鄙视地嘲讽道:“谢小姐未免太高看此人,一个粗鄙的青楼花舫看护,有什么真正才学,懂得什么诗词曲赋,只不过是一时碰巧,胡谄瞎编,以求欺世盗名罢了。”

    郗超朝李靖冷笑道:“想走可以,向在座各位才子敬酒三杯,承认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

    在座的青年才俊个个名门世家,谁不想得到谢家小姐的青睐,与谢家攀姻搭婚,想不到谢道韫竟属意于这个身份低下的花舫看护,心中难免妒嫉,见郗超带头发难,众人也跟着纷纷起哄嘲讽。

    谢道韫想不到自己一时情急,竟会造成如此混乱场面,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连忙出言相助道:“作诗赋词不过是雅兴之事,怎么可以言语相逼,强人所难。”

    谢安也道:“诗词本是养性修心之事,方才本相已有言在先,作诗赋词只为雅兴,做不出来也就罚酒一杯,不伤大雅,以一柱香为限,请各位才俊一展才学吧。”

    众人又纷纷摇头晃脑推敲词汇,堆砌藻艳。王氏诸子个个才高八斗,锦绣文章有如行云流水,桓伊、郗超等人也不到半柱香的时限已华章辅就,其余皆是饱学之士,一时纷纷写成,共得诗词28篇,除了廖廖数篇佳品,大多是辞藻华丽,笔调浓艳,阿谀媚骨之作。

    眼看一柱香的时限将近,李靖仍默然不动,苏小青和谢玄暗暗着急,郗超等人正洋洋自得,只等时限一到,就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舫看护羞辱一番,赶将出来,在谢安面前吐一口恶气。

    李靖此刻心不在此,襄阳告急,秦国的铁蹄声已隔江可闻,而晋朝的权贵公卿仍日日纸醉金迷,闲谈论道,搬弄风月。朝廷之上,皇权旁落,各门阀贵族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相互倾轧,就靠这些人去抵御北方胡族的入侵,真的靠谱吗?只怕秦国大军一到,江南百万百姓就要生灵涂炭。眼看晋国亡国在即,华夏民族危在旦夕,历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李靖陷入一片困惑之中。

    苏小青拉了一拉李靖的衣袖,轻声唤道:“燕大哥、燕大哥,我们走吧。”

    李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一看香火,只剩下小小一个火头,马上就要燃尽了。他环视了一下众人,只见谢安仍保持着一副文坛领袖的文雅风范,旁边的谢道韫正焦急地望着他,失望之情难于言表,王氏诸子个个文彩斐然,都冀盼着得到谢家小姐的赏识。郗超正一脸得意地瞧着自己,桓石虔更是手按剑柄,满面嘲弄挑衅的神态,一副随时准备发难的样子。

    郗超对着李靖轻蔑地道:“一柱香的时限快到,宰相大人和谢小姐怕是看走眼了,一个粗鄙的青楼看护能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是巧言令色罢了,还是把他撵出去省得沾辱了这大雅之堂。”

    桓温之后,晋国兵权仍由桓氏家族掌握,加上郗氏世族的支持,桓、郗两大家族在晋国仍拥有绝对的势力。谢安虽身为晋国宰相,执掌晋国朝政,但手中并无兵权,所持者不过是紧紧抓住“司马皇家,天下正朔”这块神主牌来号召天下士林,联结王、庾、殷等几大门阀家族,保持与桓、郗家族的微妙势力平衡。

    李靖明白,郗超、桓石虔不断寻衅滋事真正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王、谢家族及其背后的司马皇家,他们要杀鸡儆猴,告诉天下人谁才是晋国真正的主宰。很不幸地,自己无意中成了他们权力斗争中的这只“鸡”。

    郗超带头发难,自然就有趋炎附势之徒出来跟风作妖,七嘴八舌,争相附和,有甚者出言刻薄,少不了挖苦侮辱。

    苏小青急得泪珠在眼眶内打转,声音哽咽道:“燕大哥,我们走吧,小青不想留在这里。”此刻,她真的后悔自己一再央求李靖与她一起同来。

    李靖面对这些衣冠楚楚的附炎小人,满腔义愤无处可泄。这些人不顾山河沦丧,国之将亡,只图各自的眼前利益,但求苟且偷生,全无民族气节。可惜王猛英年早逝,自己被奸人所诬,苻坚猜忌,不得不只身逃亡,如果上天再给王猛二十年,彼此协力同心,或许真的可以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看着苏小青的惊恐失措,谢道韫的无奈失望,郗超、桓石虔的挑衅神态及众人的挖苦侮辱,李靖的怒火无处可泄,愤然提笔,饱蘸墨水,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永嘉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首《满江红》酣畅淋漓跃然纸上。

    李靖把岳飞《满江红》中的靖康耻引用为“永嘉耻”。

    五胡乱华是由氐族及匈奴族揭开序幕。公元304年,氐族首领李雄攻占成都,自称“成都王”,史称“成汉”。匈奴贵族刘渊起兵于离石,史称“前赵”。自此,五胡十六国在中华大地拉开了历史上最黑暗、最血腥的大幕。

    晋国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前赵帝国攻破晋国首都洛阳,俘虏晋怀帝,杀太子、皇室、官员及士兵百姓十五万人,并大肆发掘皇家陵墓、焚毁宫殿,史称“永嘉之乱”。司马睿跟着大批流民狼狈逃避江南,在王、谢、桓、庾、殷等士族的支持下,于建业建立政权,改都城建业为“建康”,史称“东晋”。

    一首气势磅礴的《满江红》直接把这些风花雪月之调,浮藻艳丽之词统统都扫进了历史的垃圾桶,让在场众人震惊不已。

    谢道韫顿时心跳加速两颊红晕顿生,论风度襟情,这位谢家才女绝对女中巾帼,胜过不少族中子弟,且深得谢安喜欢,一直想为她觅一个如意夫婿。谢安原本十分器重王献之,而且王、谢两大家族联姻,也是目前最符合双方家族利益的政治婚姻。现在这个燕风似乎突然横空出现,谢道韫日常所见都是些豪门世家,王侯将相,王孙贵族的富家公子。乌衣巷内的纨绔子弟,怎么会有李靖这般英雄人物,又怎么不让这位谢家才女眼晕目眩,心潮起伏,一见倾心。

    李靖不想再与这些酸腐名士再磨磨唧唧,向谢安一拱手道:“燕风告退。”

    郗超脸色阴冷,满面杀气,这次与桓冲入朝,文有桓伊,武有桓石虔,自己也是一方人物,若能与谢家联姻自然是最理想的结果。若桓、谢联手自然就没有其他家族什么事了,司马家的天下也就唾手可得。殊不知从何处突然出来这么个燕风,从秦淮花魁角力到今日士林大会,竟处处受制,处处下风,让桓、郗两家在天下人面前颜面尽失。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让这个燕风全身而退,以后桓、郗两大家族还怎样出来混,回去荆州又如何向桓冲交代?

    既文斗不行那就武斗,用这个花舫护卫的血来震慑谢、王两家。

    他眼角示意桓石虔,并用手势暗示:杀!

    桓石虔会意,大声暴喝道:“狂莽匹夫,多次出言侮辱朝廷,岂能让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长剑再次出鞘,怒目李靖道:“敢与本将军一决生死吗?”

    众人向来畏惧桓石虔,此刻更是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谢道韫情急之下又来拉谢安的衣袖。

    谢安作为东道主也要顾及一下众人的颜面,脸带不悦道:“今日名士齐聚,只为清谈论道,特别在老神仙面前,怎么可以如此无礼轻慢。”

    “嘿、嘿。”郗超干笑两声道:“古圣贤聚会,有以舞剑为雅。今日天下名士齐集,更胜当年‘兰亭之会’,宰相何不效仿古人,令两人舞剑助兴,以使今日之盛会,传为日后之佳话。”

    谢安知道郗超仗着桓氏之势有心挑衅,仍不动声色,不紧不慢道:“这位燕先生是本相邀请的客人,是否有此雅兴,还是请他自己决定吧。”

    谢安二十年从政,击败桓温成为当朝辅政宰相,经历无数风浪,并非是只懂风花雪月的清谈宰相,其心思慎密,自有过人之处。眼前这个燕风,到底是个什么人?从胸襟气度,绝非仅是一个秦淮河花舫护卫这样简单,他要试一试这个燕风,以证实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谢安似乎不经意地用语言挑拨,让郗超颜面扫地,撩起桓石虔的杀心。要舞剑助兴是你们自己提出的要求,至于人家是否接受,我可管不着了。

    苏小青见桓石虔拨剑寻衅,咄咄逼人,顿时花容失色,双手紧握李靖的手,身体不住地颤抖道:“燕大哥,我真的不该让你来,我,我........”话犹未了,眼泪已夺眶而出。

    李靖见苏小青真情流露,心中一热,伸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手,目光轻柔,面带微笑。苏小青从他刚毅和自信的眼光中,感到一股温润甜蜜的暖意流入心中,这一刻,就算为他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

    李靖解下披风,大步走到会场中央,神态有如闲庭信步,他拱手向谢安道:“桓将军既有此雅兴,燕风自当奉陪。”

    谢安嘴角泛起一丝不经意的笑意,他对桓伊道:“古人舞剑是雅乐之事,应有声乐伴奏,贤侄何不吹奏一曲,为燕壮士与镇恶郎舞剑助兴。”

    这位风流宰相做事滴水不流,你郗超既说舞剑是雅事,那我叫桓伊吹笛助兴。舞剑是你们提出,怎么舞也由你们桓氏决定,反正面子是给足了。桓石虔胜,不过是牺牲一个无关痛痒的护卫,万一是这个燕风获胜,甚至是杀掉桓石虔,那桓冲也怪不到我头上。

    桓伊只得受命,他吹动玉笛,悠扬的笛声一静一动,一柔一刚,一曲《梅花三弄》刚柔并济,跌宕起伏,静如空山幽谷,动如千军万马。变幻不定的音阶,形成强烈的冲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场中晋国第一虎将和“凤仪”花舫看护的这场生死助兴。

    李靖与桓石虔在场地中心对视而立,阳光从院子竹林的缝隙中透射进来,剑光相映,寒光朔朔,众人屏气静息,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一样。

    郗超对桓石虔是充满信心的,桓石虔十七岁起跟随桓温身经百战,叱咤天下,威名四海,从无败绩,对手只是一个下九流的青楼护卫,如何是晋国第一虎将的对手,正好用他的血来一洗耻辱,震胁王、谢两家,让他们明白,桓、郗家族才是晋国权力的真正主宰。

    谢安表面虽从容冷静,其实心里极为紧张,他内心希望这个燕风可以胜出,挫一挫桓、郗的锐气。但也知道,桓石虔号称晋国当今第一战将,骁勇无敌,能从他剑下逃生已属万幸了。

    “铿”的一声。桓石虔长剑破空划过,剑光带着寒气向李靖扑面而至。

    李靖暗叫一声:“好。”他明显感到对方剑气凌厉,威势十足,果然不愧是晋国第一虎将。在场所有人都被桓石虔的凶猛气势,压得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面对桓石虔凶猛狠辣的架势,李靖一动不动,似乎进入淡然静守的境界。他凝神聚气,将体内的真气游走于全身经脉之中,会聚于丹田之内,渊渟岳峙,意态自若,冷然与桓石虔伫立对峙。

    桓石虔见李靖屹然不动,大感惊异,不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透到头顶,他也明显感受到对方强大气势的压迫。其他对手在他凶猛的气势下,恐怕早已心胆俱裂,只要对方稍一分神,自己三剑之内足可使敌人血溅当场,但眼前这个对手却冷静得使人害怕,对方还未出剑,自己心寸已乱,但此时已无可退之地,唯有趁对方仍未出剑,先下手为强,将对方置于死地。

    突然一阵急促的笛声把紧张的气氛骤然推高,桓石虔一声暴喝,提气运剑,身体离空而起,一招白虹贯日抢先出剑猛攻,剑如流星般向李靖胸前直刺。此剑力度十足,剑锋凌厉,有贯虹之势。苏小青与谢道韫已吓得面如土色,同时失声惊叫。

    李靖依然纹丝不动,青釭剑仍安藏于剑鞘之内,似乎全无还击之力。

    眼见桓石虔的剑尖离李靖胸前只在咫尺之间,李靖根本已无还击的时间,谢安无奈一声叹息,苏、谢两女同时一声尖叫,紧闭了眼睛。

    以静制动,以柔制刚正是敦煌石窟心法的精粹。多年来,李靖已将精妙的吐纳之法融于剑术之中,练得炉火纯青,人剑一体。就在对方剑锋咫尺之际,他身形突晃,快如脱兔般闪到桓石虔侧后。

    桓石虔一剑刺空,心中大吃一惊,但他身经百战,也确非浪得虚名。当两人身体错开,桓石虔马上强行收住剑势,更不回头,瞬间倒转剑尖向后便刺,这招“追魂夺命”迅捷无比,眼见李靖避无可避,必死无疑,现场众人不由一声惊呼。李靖只身子一侧,横移两步,身轻如燕,电光火石间,连避险着。

    李靖受二十一世纪特种兵训练,而且作战经验丰富,极擅于利用最有利的环境和使用最有效的战术,克敌制胜。他观察力极强,看桓石虔挥剑的力度知道此人臂力过人,拼杀勇猛,所以先避其锋芒,以挫其锐气,以求一击即中。

    桓石虔数剑不中,不由怒火攻心,大骂道:“贼子,真不知死活!”一抖长剑,剑花漫天飞舞,使尽全力舍命攻杀过来。

    李靖见他气急败坏,只顾拼死攻杀,剑法已乱,破绽大开,不由一声长啸,青釭剑离鞘半出,借着院中竹林隙间透射过来的阳光,剑身作四十五度角倾斜折射,剑光一闪,桓石虔骤觉眼前一花,急忙侧头闪避。就这刹那之间,李靖已还剑入鞘,而桓石虔前冲的剑势未减,李靖侧身避过剑锋,使出擒拿手法,左手铁钳般紧扣桓石虔右手手腕“神门穴”,右手剑鞘在他的肋下“京门穴”用力一撞。桓石虔顿时痛入心扉,大声惨叫,“当”的一声,手中长剑已然落地。李靖松开桓石虔的手腕,后移两步,一曲跌宕起伏的《梅花三弄》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口瞪目呆,谁会想到以桓石虔的勇猛,竟在这个花舫护卫出剑还鞘之间,已长剑落地,败得全无颜面。

    李靖神色平静,似乎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与他无关,他拱手向谢安淡淡地道:“燕风本想为谢相舞剑助兴,无奈剑术实在不精,怕弄巧反拙,反为扫兴。在下也不擅清谈,无意辩论,先行告退,谢相莫罪。”

    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李靖携同苏小青,与小翠傲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