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医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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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用毒的三个境界

    吴明哲一阵尴尬,心中也一阵惶恐,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这第一种境界,便是用砒霜、马钱子、附子这类,或是石毒,或是草毒,不管辩证,不管药性,只一味地靠着量大毒人。

    “这种方式毒死的人,往往特征明显,但凡有经验的医者仵作就知道他是中何毒而死。若能及时发现,解毒也容易。

    “此为下乘。

    “这第二种境界,便是依据药理,选用的毒雾不拘于什么,甚至不见得是毒物。但依药理组合起来,便为剧毒。

    “千机子、鹤顶红便是这一类。这一类毒物,解毒困难,仵作与医者若是经验不够丰富,也只知中毒,却不知是中了何毒。

    “此为中乘。”

    “上乘者,以药为毒。先对对方做辩证,查其阴阳寒热,再依药理,寒病促其更寒,热病促其更热,再配以稍许毒物。

    “这类的,除了下毒之人,无人认为他死于毒,神不知鬼不觉。

    “此为上乘。”

    “哦?”杨主簿不动声色,把玩着茶盏:“不知吴大夫是哪乘。”

    吴明哲显出骄傲的神色来:“论治病救人,小的只不过不入流。但论其用毒下毒,小的却颇有研究,至今未有对手。”

    杨主簿冷笑:“莫不是,你还下毒害死过人?我毕竟是一县主簿,若是知你害人,可不能坐视不理。”

    吴明哲身子佝偻下来,谦卑地笑说:“哪里是下毒害人?只不过治病救人多的是挣不到什么钱财,何况哪里这么凑巧正好人生的我治的病呢?

    为了生机,免不了要剑走偏锋。”

    杨主簿恍然:“所以你以毒让人生病,再以药解毒,从中收取钱财?”

    吴明哲讪讪笑说:“不过是为了生计所迫而已。”

    “当年你能为生计所迫,为人下毒致病。不知今天,你可还敢下毒,致人死地。”

    吴明哲笑说:“大人也太看不起小的。小的深知人生一世无非是金钱名利而已。而跟着大人什么都能得到。

    “莫说是毒人,只要大人一句话,刀斧杀人也不在话下。”

    杨主簿摆手:“哎,刀斧杀人实在血腥,下毒就是,不过。”他看着吴明哲,眼神幽幽:“你可别只有五分本事,愣是说成十分。若是因我信了你,反而误了我的事……”

    吴明哲接话:“单凭大人处置。”

    “说什么处置不处置呢。”杨主簿冷笑:“此事若有差池,我活不了。不仅是我,便是这一县衙之中,能活的也绝无。

    “到时你的下场,自不问可知。”

    吴明哲额头渗出一丝冷汗。他跪倒在地,身体匍匐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小的愿立军令状,小的定然为大人做好此事。”

    杨主簿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下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明哲,半晌没说话。

    吴明哲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整个人仿佛一块湿布,被挤压出最后一点水分。

    终于,杨主簿抬起茶碗,喝茶:“你既然有此觉悟,倒也罢了。这几日就住在县衙中,只等药方来到,你便将那治病救人的药方,改成毒方。”

    吴明哲知道,话说到这儿差事就揽下来了。他一面兴奋,一面又禁不住的紧张。

    他知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系于此,后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在于此:“是,小的必然鞠躬尽瘁。小的告退。”

    等吴明哲离开了,杨主簿不由嗤笑。

    小县城里的医生,果然是没什么文化。还鞠躬尽瘁,他还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呢?

    他即便是诸葛亮。自己也不是刘禅。

    啪,茶盏与盖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如同刀哆在案板上似的。

    狱中

    老狱监背着一箱子,引得监牢里的众人频频侧目。这几天那狗官总弄些新鲜玩意,或是施以恩惠,或是施以刑法,竟没重复过。

    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名堂。

    老狱监来到徐一真三人跟前,哈哈一笑:“三位,成了!三位已得大人首肯,为狱中其他大夫诊病。”

    他拍拍箱子:“瞧,徐大夫诊病的家伙什,我也已带来了。”

    徐一真吃了一惊:“我药箱还放在医馆,你们还特地又去了一趟拿过来的?”

    老狱监笑说:“想来是大人的安排。咱这做下人的却不知道这么多。”

    能给狱中大夫诊病,本是高兴的事,但三人却高兴不起来。

    显然在他们走了之后,又医馆又来了一波人。这波人总不至于闲的没事白去一趟吧?

    怕此时医馆中是不剩什么了,只不知六爷他们怎么样了,逃了没有,还是被为难。

    但高墙大院阻隔,也难以传递消息,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收拾心情,精力再集中到监狱里。

    徐一真说:“既然大人应允了,不知可否改善一下狱中环境?”

    老狱监不解:“改善环境?改善什么环境?”

    “狱中大夫生病,便是因为狱中不通风,瘴气病气排不出去。”徐一真解释:“若能每天有段时间,让大夫在院中走走。有病的或许能够自愈,没病的也能强身健体,防止得病。”

    老狱监表情为难:“我就实话说了吧。即便让三位大夫治病救人,大人也颇为为难。

    “毕竟,自古以来,从没有给坐牢的看病的道理。如今大人能答应,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现在竟还说让狱囚门院中行走,更是自古从来没有过。大人怕也不会答应,毕竟,

    他压低了声音:“都能随便走了,哪有这样坐牢的?”

    徐一真想想,狱中防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肯定不是明朝,更不可能是在这小小的桃源县。

    徐一真又问:“那可否勤换一下马桶?这马桶一天一换,也极易滋生病气。若平常还没什么,如今外面瘟疫横行,再这么做就不妥了。”

    老狱监又摇头:“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那句话,这得大人同意才行。咱不过是一狱监,又老又没啥本事,哪能做得了主?”

    身后,小狱监不耐烦,神情更是不善:“能让你们治病救人就不错了,还在这唧唧歪歪。”

    三人没法,只得先给人治病再说。

    但他们都明白,环境太差之下,即便医术再高也是事倍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