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万象法华
一株长得很茂盛的紫杏树下,慕容酒看着落英缤纷飘落的的花瓣陷入苦思。迟迟想不明白二人的目的。按道理来说,白咢和邬咸来到这里应是抢夺玄器,要达成这个目的似乎轻而易举。以岑绍目前的防护能力,应只有岑南、岑北以及风娃子三个巨持,其修为尚不是两个邪派之人的对手,此等境况下,那两个邪人为何一直没有动手?
大奎走出险境,神色恢复平静,却还是站在慕容酒身边一动也不动,大致三步之内,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
慕容酒看着他的脸,不禁发问,“这山庄之内还有别的巨持吗?”
大奎摇摇头,没有说话。
慕容酒目及云霭,发出喟叹,“老天,这算什么?师父让我保护岑绍,总该提前与我知会一声对手的深浅吧?不提也就罢了,也不交给我一些制敌秘宝。如今这个势头,负隅顽抗真有点儿不知所谓。那岑绍还是我的丑大哥,我和他也算拜过把子了,弃之不顾,那不是出卖兄弟吗?如何是好啊……”
“小尊者,你逃跑可以带上小奴吗?”大奎低声道。
慕容酒为之一振,睨着他,“你这个怕死鬼,亏大哥替你出头,紧要关头却想着逃跑……你!”他骂不出口,似乎感到现在的自己亦有此等想法。
“啊,不!”大奎低声道,“庄主有法阵庇佑,那两个邪人倘若聪明,便不敢伤害庄主,而小奴惟有逃才能活……”
“法阵!”慕容酒陷入思索当中,没去多久,忽然间拨云见日,“啊对,小爷这下终于想明白了!那两个邪人不敢妄动的原因是忌惮师父卖给丑大哥的法阵!原来如此!”他笑着笑着,脸色遽然暗沉,“不好,他们想……”
大奎惊疑,“想什么?”
“呸!”慕容酒吐了一口吐沫星子,随之擦了擦嘴,“大奎,你要跑是对的,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我这次可不能跑,我可不能丢下丑大哥不顾。”
岑绍走出房间后,邬咸和白咢的行迹很快传到岑南、岑北,还有风娃子的耳中,这三人大惊失色,主要源于愤怒。尽管他们以前陪同岑绍外出之时,也曾遇到过这类狂徒,而在云麓山庄公然行凶的却是首例,——实难饶恕!
岑北没问主人打算如何处置,直接扶住岑南的胳膊,叫道,“哥哥,庄主可是岑氏少主,怎能受此恶气?你我兄弟去取二人的人头吧!”
岑南点头,而风娃子也愿效力。
有三个家臣外加慕容酒对敌,岑绍信心十足,忽有于心不忍的意味,“伤人性命倒无必要,拿下交由安陵刑院处置足矣,否则传出去,旁人要说云麓山庄杀人越货,往后如何做生意?”
三个家臣没把岑绍的话听进去。
风娃子笑道,“庄主有此想法乃是仁徳,但炼士斗法非死即伤,倘若对方不肯束手,难道我等斗法之时还要考虑那两个狂徒的安全不成?”
斗法不像很久以前的武士剑客切磋武艺,这些身怀玄气的修炼者微微动怒,但凡退不及时,皆有化为齑粉的后果。
慕容酒方才逃离房间,三个家臣隔着很远的距离便已听到声响,亦是奇怪慕容酒为何头也不回地往一个方向踏玄狂奔。倘若把那个行为视为逃跑,三个家臣就会觉得此时前来寻仇将是不太明智的做法。
三个家臣迈着高步,一跳百步,很快就降临在一堵围墙之上。这堵围墙围着那间厢房的别院。三人站在高处,看着厢房的门敞开着,里面的两人方才还在交谈,此时忽听动静,内中声音戛然而止。
白咢率先走了出来,他对着三个家臣露出诡异的笑。
“三位巨持好啊!”
“听起来,阁下不打算抵抗是吗?”
“是!”
三个家臣有些意外,岑北觉得很没意思,不免喝了一声,“那就请阁下自缚双手,跟我等去趟刑院!”
邬咸此时走出,呵呵地笑,“不打算抵抗不假,可没说不打算捏死你们呀!”
“可惜了。”岑北嘴角一笑,轻轻说道。
“如何可惜?”风娃子问。
“我们云麓山庄需要大修一番啦!”岑北说完,手中惊现一面流光圆盘。
圆盘形如月,薄如蝉翼,名唤“万象法华”,又名“法象”:上布九宫八卦,囊括十大天干、十二地支,连结着天地精奥,扎根着宇宙无穷,修炼者的所有玄功、秘法由此祭出。
修炼者常说,——法象乃出,殊死之兆!
“这位巨持,冲动了啊!”白咢高声戏谑一句。
祭出法象好比剑客拔出了剑,出鞘的剑未尝鲜血再重新回到剑鞘之中,剑客则威严扫地。同理,收起法华,焉不被对手嘲笑?何况岑北搐动的眼睑,将体内愠色彰显了出来,他闷哼一声,手中的法象兀自变作一道强烈的光推出。
那道光离开手掌半尺,逐渐幻化,摇变成一只狰狞的虎魅虚影扑向白咢。
见势汹汹,白咢双手负后,瞑目一震,体表忽有一层白色焰火包裹。虎魅的虚影速度极快,亦很快伸着两只前爪扑在白色焰火之上。
嘣!
登时,白咢身穿的大氅兀自胀起,其胡须、边发,以及衣角随之向后飘扬。
似有两股力量陡然之间发生碰撞,亦在陡然间结束。一个刹那闪逝,剧烈的冲击向周围无限扩散,别院内的一株老树为此弯了腰,那些花花草草也被连根拔起,甚至两侧的围墙因经受不住强烈的冲击而就此倒塌。
飞灰弥漫,白咢挂着愠色,“又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明明能搬纳海劲,却用撼山劲羞辱在下,难道在下真的不值得重视?”
这句话很微妙。
三个家臣见到白咢从容不迫且毫发无损皆是大惊,又从这句微妙的话语里听出当前之敌决非易于之辈。两个巨持一旦斗法,大抵会有汗流浃背的紧迫感。是时关乎生死存亡,稍有不慎,莫不是魂入幽冥。此间还能发出这般感叹,可见眼前的这位面相憨实的男子对自身实力何其自信!
岑北先发制人,以为可以震慑对手,未曾想面前的对手从容不迫。这股气势鲜有耳闻,不免动摇了几分底气。他看着白咢的五脏位置,不停的探究。
这人到底几个玄墟?什么境界?
这些答案就藏在白咢的五脏之中,炼士想要看清楚这一切并不困难,只是岑北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个玄墟,第三墟仅至混境,此境明明只到七重,一个和我同样都是七混巨持的修炼者,为何可以这么淡定?这么目中无人!
人有心肝脾肺肾,五大脏器,这些脏器可以包藏宇宙之隐秘。修炼者有灵骨,以灵骨吸纳天地之玄气注入脏器之中获得源力,但是玄气亦有多类,每个脏器只能储蓄一类玄气,能以储蓄多少,要看脏器的容量到底有多大。
若脏器之内有了玄气,那么脏器就被称为“玄腑”,也称“玄墟”。通过修炼可以不断耕耘墟境。据炼道鼻祖元、灵二尊所述,墟有九字境界,——乃氕、氘、氚、混、元、觉、道、转、极。
目前来说,炼道有史以来容量最大的玄墟至多元境,而元境之后的境界,那就是炼士眼中的传说了!
耕耘玄墟之境界,为修炼者必修的功刻,此功刻是通过玄墟内的玄气不断冲击玄墟的边缘来完成。每耕耘一个氕境,可以让玄墟多容纳一息玄气。但耕耘一个氕境,需要修满一个周功:一周功,分为三百六十周天;而三百六十周天,又分为十二周刻。
这对初习者来说很漫长,资质欠佳的修炼者想要修满一个周刻,往往耗费一天的时间都无法完成。
可想而知,修炼之路有多么的艰辛!
诚如炼士所说,炼道实在不易,资质聪颖者,从周刻到周天,再从周天到周功,仅得一个氕境的造化。是时方值氕境,玄腑恍如混沌初开,天地生成,一切仅为开端,此时好比婴细小儿刚刚学会了行走,刚刚踏上了炼道。
倘若要把玄腑炼至元境,步步皆是汗水。
岂不知氕境有九个小更境,以及一个生死境,迈过这几道坎,才能进阶氘境。倘若毅力坚韧,继续修炼,氘境中亦是有九个小更境,以及一个生死境,但此时每逾越一个小更境,须十个周功;到了氚境,每逾越一个小更境,须修炼一百个周功;而到了混境,每逾越一个小更境,又须修炼一千个周功。
不去说修炼一个周功有多艰辛,每进阶一个大境界,须修炼九个小更境不说,同时还要迈入一个生死境。小更境须勤,生死境须勇,——却因生死境乃是炼士的衰期,步入此境,修为进而剧减,玄气极易外泄,略有不慎,极有可能产生墟塌,导致玄墟崩溃,累及性命,——生死难料,故名“生死境”。
因此,面对生死衰期,须有大无畏精神,须无畏向前。倘若此间步步生莲,能够从氕境修炼到元境,便是一墟圆满。
这个“圆满”说是圆满,实是遗憾。虽说学海无涯,但人间的炼士无论资质有多惊艳,几乎全被禁锢在元境初期,还未听说有人能够冲破枷锁,迈入二元小境界。
于是乎,元境变得与众不同,并不存在任何小境界之说,很多智勇兼备的炼士不肯信邪,毅然闭关,想要继续耕耘境界冲破枷锁,奈何迄今为止,无不是万劫不复,落得个墟塌暴毙的下场。
兴许,人的每个脏器修炼到了元境初开便是极限,再往后修炼,每个小更境均是生死境。
所以,每值元境,一墟能够承载一万息玄气之时,修炼者便把“一元满”视为圆满,知是玄墟之尽头,便开始开辟第二个玄墟。
毕竟人有五大脏器,可以开辟五个玄墟,诚如炼士们所感慨,“炼道坎坷啊,别说什么五墟圆满,即便一墟圆满,也教人穷其一生难以企及。”
众所周知,一墟者为玄徒,二墟者是力士,三墟者乃巨持,四墟者称象翥,五墟者才唤全真。每开一墟,都要达到墟满之境。亦是有了这个条件存在,人间的修炼者很难到达全真,正是每一墟圆满都要历经无数勤之又勤的漫长苦涩啊!
功达巨持位,便是万中无一的翘楚之辈,人之寿命毕竟有限,说什么天资卓绝,岁月才不去管,所以人间亦有很多天妒英才的感慨!
不是白咢目中无人,而是所有的巨持都很目中无人,在旁人眼里,岑北又何尝不是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