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义父在上
慕容酒听完,心里十分难受,“丑大哥,那你也不能就此放弃啊!你真打算把岑氏的一切拱手让人?”
“怎么能说拱手让人?”岑绍笑道,“我是一个没有灵骨的骨缺之人。家叔之子岑敖则不同,他有灵骨,也是嫡系,况且他的母亲还是王女,已是众望所归。若是我有一块灵骨,还有得一争,可是我没有。再者说,人间的氏族之间有了争斗,一般都要走向没落,为一个继承人之位断送氏族命脉,非我所愿。”
“可是……”
“唉,不提这些了,”岑绍打断其话,说道,“贤弟这次过来,所为何事?难不成是家父委托药王派你过来的吗?如是这样,那愚兄可要让你失望,方才说了那么多,你应该明白……我不可能再回岑家堡。而且今日愚兄与你所说的一切,望贤弟当成秘密,切勿向旁人提及半字。”
慕容酒点点头。
他又笑道,“小弟嘴严,不漏风,替大哥隐瞒不难。何况家师派我过来,不是劝你回家,我也犯不着强人所难。啊!今日再见丑大哥,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怎会为了此事浪费重逢时的盛情呢?”
“那是最好!”岑绍笑了笑。
“不过,”慕容酒变得严肃,贴近岑绍,低声细语道,“今日小弟前来,其实还有别的事情。”
“哦?”岑绍问道,“何事?”
想起师父的交代,慕容酒咬了咬牙,“说起来那老东西真是可恶!”
“怎么又提起老东西?他素来具有长者之风,怎会惹到你?”岑绍疑问。
“不不不,不是老东西!”慕容酒摆摆手,尴尬道,“小弟说的不是老东西,小弟说的是家师。”
“你可真是无礼,对你师父也敢如此称呼。”岑绍摇头。
慕容酒诉苦道,“兄长啊,你可不了解我那师父,我给他当徒弟,等于给他当孙子,好事从来轮不到我不说,一遇坏事总会想起我。想起拜师的时候追在他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喊了半年老祖宗,悔之莫及!现在师父也拜了,总不能欺师灭祖吧?只能认栽!……算啦,说正事!”
岑绍露出认真的神色。
慕容酒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呢,这次师父派我来呢,我压根儿不知道保护的是你……也不是,是压根儿不知道保护的是我认识的丑大哥。本来小弟还是很抗拒,如今倒是义不容辞!”
“何意?”岑绍疑问,“为何要保护我?”
“那就要从你的生意说起。”慕容酒顿了顿,说道,“你收揽炼道制品已是九州皆知的事情,现在炼道中人,谁不知你揽宝无数?你要是收揽其他的物件并无不可,但你偏偏还将一些玄器揽在手里,这便成了祸之根源!”
听此,岑绍更加好奇,“我做的生意,确实以收揽玄器为主。你也知道,我天生骨缺,此生无法正常修炼,通灵玄器是我成为炼士的惟一途径,我岂能错过?怎会引祸于我!”
慕容酒呵呵反问,“兄长,你可知除你之外,还有谁对玄器情有独钟吗?”
“还有谁?”岑绍曾有耳闻,回想少时,开口道,“听说玄机城和赶尸派也对玄器有着浓厚的兴趣。但玄机城只对化外玄器感兴趣,至于化内玄器,似乎并不怎么关心,况且传闻中的化外玄器,几乎全被玄机城集全。赶尸派嘛……”
他若有所思,少时又说道,“许多年以前,赶尸派倒是在九州之上狂搜玄器,不过经过玄机城的几次清剿之后,如今赶尸派消亡已久……”
“不!”慕容酒肯定地说道,“当年还有余孽尚存,如今赶尸派死灰复燃,家师正是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这才命我前来保护你!”
岑绍怵目,“如若属实,九州恐怕又不得安宁,将是浩劫!不,药王的消息怎会有错……”他的脸上忧色重重。只是这种担忧始终不是现实,亦很快平复,“假使赶尸派卷土重来,确实极有可能盯上我。”
“家师与岑家堡已结渊源,家师得知,自是心系你之安危,便命我前来保护你。”慕容酒说完,脸上挂笑,“场面话是这样,但我俩乃旧识,小弟岂能拿这些话说给你听。其实家师所想,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什么意思?”岑绍疑问。
慕容酒回道,“赶尸派乃背道炼士所创,一直被我们玄机城视为死敌,家师身为玄机城之人,岂能看到赶尸派达成目的?让我保护你,另外一层意思,却是保护你的那些玄器,保证它们不被赶尸派夺走。”
岑绍严肃道,“赶尸派乃九州第一祸害,为九州乱象根源,远比九王纷争酿成的祸乱更甚。倘若赶尸派重现,九州便无宁日可言。我的那些玄器是我无法通灵的,现在与我而言可有可无,若是一般人抢夺,为保性命,我可能会拱手相送,可是赶尸派来夺,我岂会遂了邪道徒的念想?药王之见,与愚兄不谋而合。”
“那便是极好!”
说到此,岑绍忽而露出喜色道,“药王要是担心那些玄器旁落敌手,愚兄可以相赠!药王的修为几近仙列,由他守护玄器,可保万无一失。”
慕容酒乍舌,瞪大眼睛,“什么?你说赠予家师?那些,那些东西再不值钱,每件也都是琞璧打造,至少也值个百万吧,无非买主难寻罢了!你真的这么慷慨?”
财乃身外之物。
岑绍面对慕容酒并不隐瞒,说道,“药王的医术乃九州一绝,将这些东西相赠,说不定日后,尊师能够为愚兄找到一条通往修炼的道路也犹未可知。”
他似乎主意已定,“云麓山庄的家臣只能看家护院,把玄器交给药王,应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吧,等下我吩咐仆人将玄器一并打包,明日一早,你先带着玄器下山交给尊师,回头我们再长叙,如何?”
慕容酒呆若木鸡,眼睛眨巴眨巴,警醒道,“呐,丑大哥,别说我没告诉你啊,那个家伙可是一毛不拔,而且没有灵骨,就算是我师父,也是无计可施,或许通灵玄器才是骨缺之人惟一可取的方法。”
岑绍已经决定,毫不动摇。
慕容酒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阔绰的富家子弟,也想不到早年偶然结识的丑大哥竟是岑氏少主。
回想以前为了几株草药东奔西跑,经历无数磕磕绊绊,时而命都难保,为的却是多挣银子。曾几何时,多想寻座靠山歇歇脚。如今眼前有个大金主,恍如遮天蔽日的摇钱树,庇荫乘凉绰绰有余。
慕容酒美滋滋地畅想完毕之后,神色变得异常微妙,“大哥啊,你别急嘛!小弟初来云麓山庄,还没有跟大哥喝上一杯酒,怎能就此下山呢?小弟不是个急性子,那老头才是个急性子!不急不急,现在跟你喝杯酒才是大事!啊,小弟的身世以前也告诉过你,我自幼在山中长大,父母已被害,从小孤独无依,一直希望身边有个大哥,今日你我久别重逢,真可谓是苍天不负兄弟情,冥冥之中为你我安排好了缘份。虽说我们现在以兄弟相称,可仍旧没有跪拜天地,所以小弟想……”
岑绍笑道,“你想和我结拜?”他已是了解对方的性子,随即打趣道,“我长你十几岁,做你义父也够了,说什么……”
“义父?”慕容酒先是一惊,登时又附一句,“行行行,义父就义父!”
听到这话,岑绍更是一惊,他方才只是打算说句玩笑话。不去说慕容酒声名如何,其性豁达不羁,秉性纯良,素有侠肝义胆,能和这样的人称兄道弟,自是求之不得。
如今听到慕容酒甘愿沦为义子,着实让人惊然。
“这……”岑绍语塞,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慕容酒,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药王高徒,竟这般没羞没臊。
“这什么这啊?”慕容酒跳起来,“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说完,便要跪下。
岑绍怎能受此大礼?立时欠身扶起,“别开玩笑,快起来!”
开玩笑?慕容酒暗想,——这个岑氏少主家产万贯,出手豪爽,若是缔结一层关系,日后还缺银子使吗?想当年,为拜老家伙为师,追其身后足足喊了半年老祖宗,一声义父又算什么?何况对方大我十几岁,喊声义父,并不吃亏!
“怎么?”
“方才一句戏言,你若不弃,你我可做兄弟!”
慕容酒本欲如此,此时倒觉得兄弟不如父子。常听父养子,很少听闻兄养弟,况且人间出卖兄弟的,比比皆是,真不如父子关系牢靠。老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眼见岑父追着儿子交付家产,若是岑绍承袭岑父真传,往后估计也要追着儿子交付家产,此时若拜义父,那么往后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刺激。
他正想继续纠缠,遽然又想,——啊,不成,不成,岑嫣妹妹与岑绍同脉,二人的关系尚且不知,我若冒然和岑绍缔结关系,那么往后辈分对不上,岂不是很乱?
便转首问道,“对了,丑大哥,你和岑嫣什么关系?”
岑绍莫名其妙,很难猜透对方的想法,回道,“她乃旁支嫡系,其父岑岿与家父同父异母,虽另立门户,可依旧与岑氏同气连枝,岑嫣妹妹与我同辈,我乃兄长!”
“兄长?糟,险些酿成坏事,”慕容酒苦笑道,“既如此,我不能拜你为父,那么就依大哥,我们结为兄弟!”说完,拱手又道,“大哥,择日不如撞日,你我就此结拜如何?”
岑绍摇头苦叹,无言以对。
慕容酒眉毛一竖,“怎么?你却反悔?”
“这种事情需要有个德高望重的见证人,需要典礼,需要入册,岂能随意?”岑绍笑道。
确实,岑绍身为高门子弟,确实需要举办隆重的仪式。慕容酒有些扫兴,忽又想到,——只有这般隆重,大家才能知道我和他是兄弟,到时候,我有大难,他见死不救,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唾骂他吗?如此,却是好事。
岑绍见他行事并不持重,知其年少,便诫道,“你我虽没有举行结拜典礼,为兄可以先认你这个贤弟,古语都说长兄为父。贤弟智勇双全,惟失庄重,为兄盼你成器,往后可要教谕你的言行举止,届时如若严厉,望贤弟注重兄弟情谊,能够虚心聆听,别打兄长!”
“这……”慕容酒哑然。
“这?”岑绍哈哈一笑,“对,你这棒子,愚兄实在招架不住!”
这个丑大哥愁容散尽的时候倒是幽默,但是一声“这”,便将拜把子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慕容酒崇尚自由,很不愿有所拘束,假使二人结拜以后,对方以兄长之名滥行管束,无疑限制了自由。想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难缠的师父,决不想再添一个缠身的羁绊。
原想靠上金山,不成想,这座金山想压人。
二人抛开这个话题,对坐小院喝起了酒。从小厮端来酒菜之后,慕容酒便开始讲述近年来的许多遭遇,惟独绕过结拜的事儿不提。
岑绍年长十几岁,自是察觉出了对方想法,亦不想勉为其难,便也没有再提。
论酒量的话,岑绍年长如斯,仍不及慕容酒,于是夜静更澜后,便醉倒在慕容酒的长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