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伴当
“哦?怪声?”柳玉宁的头疼忽然好了。
然后又疼了起来,“念慈堂不能随便进出,如何能进到杏娘那里?”
…他想了一会,唤来甲乙,吩咐了一番。
念慈堂。
“郭掌事!”
“啊!李员外!小公子!屋里请!小翠,上茶!”
中堂西厢房。
“李员外这次来是?”
“哎!两月前从堂中领养的小方,不幸溺亡!”
“啊!这!可报了皇城司?”
“报了!确系溺亡…哎,可怜的孩子…”
一旁的李小公子不住的流泪,“小方陪我吃饭读书,就像我的亲弟弟!…是我不好,我们一起去湖边捉蜻蜓,我脚下打滑,跌落湖中,是小方将我救起,而他…他…”
“父亲,掌事,若我不捉蜻蜓,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小公子扑在李员外怀中大声哭起来。
李员外忙将小公子抱入怀中安慰。
郭掌事也是连连劝慰,小公子目睹小方死在了自己眼前,定是吓坏了!一个刚刚五六岁的娃娃,哪里见过死人!
哎,只是可怜小方,是堂中最听话的孩子!
“那李员外今日前来是?”
“我一来是给堂中一个交代,毕竟是在官府正式签过入户文书的,二来,我只有这么一个独苗,家中生意又离不开,无法常常陪伴于他…
这几日,小儿每日夜啼,说他对不起小方,许是临近中元节…
我想着…若再领个稍大些的回去,陪着他多说说话,安慰安慰,或许好些。郭掌事,您看可有合适的孩童?”
“有是有…”郭力一时为难,刚死了一个,又送去一个,虽说孩子们都是听话的,但好歹也得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思。
“小翠,你去将……大圆叫来。”
不一会,一个莫约八九岁的孩子被带了来,孩子长相中庸,行止有度,读了两年书,言谈之中也甚是规矩。
李员外看了格外满意!李小公子此时也停止了啜泣,上下打量起大圆来!
“大圆,李员外欲收养你,你可愿意前去?”
大圆起先一惊,看了看郭力,转头说,愿随李员外家去。
双方皆大欢喜,遂一起去官府签文书。
晚上,念慈堂后院的大槐树着了火,堂中一片混乱,为保孩子们的安全,全部都带到了堂外。
还好,灭火队来得及时,和堂中伙计合力将火扑灭。
这一忙活,大半夜过去了。
天蒙蒙亮,惊魂未定的孩子们才陆续回屋。郭力道,停一天的课业,让孩子们白日里补个觉。
就在晚间忙乱之际,一个黑影钻进了杏娘房中,藏了起来。
杏娘装作无事般,进了屋。
事后,郭力捡到了一个孔明灯的残片,想来中元节临近,附近有许多人夜放孔明灯以寄托哀思,这一盏不巧落在了树上,引燃了树冠。
郭力围着大槐树绕了几圈,拍了拍大树,嘴上说,还好无事!
春晖院。
柳玉宁听说孩子们都无恙,才松了一口气,锤了自己一下,本想孔明灯落在前堂屋顶,让甲乙趁乱混入就好,谁知一阵邪风将灯刮到了后院,差点伤了孩子们,是他思虑不周差点引出祸端!
连着几日,杏娘的饭量大了起来,说自己是被大火吓得开了胃,以后若要还有此等事,吃饱长壮了才跑得快!
堂中伙计就当孩童玩笑,乐一乐也不当真。
就在念慈堂着火的那一晚,郊外的一处山庄外,一个带着娃娃面具的人把另一人压在身下,举起利刃捅了身下之人若干刀后,站起身踢了一下那人,见确实没了动静,遂摘下面具扔在那人身上,哼着曲走了。
刚好距离发现宫起尸身十日整。
次日,皇城司接到陈家庄子管家报案,自家少爷的伴当晚间出去后一直未归,清晨发现其倒在庄子旁的小道上,已然死去!身上有一娃娃面具!
听到娃娃面具,侯勇自请前往查看,魏行准了之后,侯勇及手下兵士和王平远一起赶往陈家别院。
这次同去的还有柳玉宁!
柳玉宁第一次去案发现场,兴奋、激动、紧张,一路上,双手搓来搓去,时不时掀开帘子望向窗外,还不到!
脑中则不停的想着现场该是如何离奇、如何血腥、尸体是否面目全非,身下是否血流成河!
自己会不会恶心晕厥?好丢人!
云舒笑他,怎么比自己当初还高兴,仿佛不是去命案现场而是去赴宴!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赶到了陈家别院。
陈家是粮商,城里最大的的粮铺就是陈家所开。
半月前,陈家老爷外出,如今别院内只有大少爷、二小姐和陈夫人在。
死的那个是大少爷的伴当,陈念,年19,八年前从念慈堂领养,陪少爷念书、照顾起居等。
领养的孩子都是良家子,在官府过过文书,并不是卖身的下人,故,这样的孩子入府后,地位仅次于家主人,但没有财产继承权。
陈念刚来时,家中仆人对他极其不好,嫉妒他有这么好的机会进府当了半个少爷,处处阳奉阴违,背后说三道四,时不时还欺负他。
但他始终对待家主人恭敬知进退,对下人温和体谅,对外人也同样谦逊有礼,久而久之,陈念就在陈家立住了脚跟,下人们有时都会听他的吩咐做事。
实在想不通,这样温和的人怎会被人残忍杀害!
这些都是报案的管家在路上所述。
侯勇的手下训练有素,迅速围上围挡,驱赶无关人员。
陈念周遭脚印纷乱,早就无法查探出有用的痕迹。也就是说,现场已破坏。
陈念仰卧在地,嘴巴大张,眼睛圆睁,显是非常惊讶。尸身上一个娃娃面具诡异地笑着。
柳玉宁虽站在围挡里,但还是手绢捂口鼻,站在尸体五六步远的地方,听着王平远的验尸结论。
尸身后脑有瘀伤,后背有摩擦外伤,想是摔倒在地所致,背后一刀,贯穿腹部,然后腹部正面连中五六刀,刀刀狠戾,力道一致,血液流出渗入地下。
陈念高六尺五寸,身体说不上壮硕,但已成年,按说如遇偷袭,应有本能的反抗动作,凶手持刃伤人,正常人的反应是用手格挡,但陈念双臂双手无伤,且周遭杂草并未有大片的倒伏,无打斗痕迹。
“这条小路杂草丛生,想是来人要与他说些什么不能让旁人知晓,才会来这偏僻之处,他背后中刀,应是毫无防备,他与凶手相识!”
侯勇赞许地望向柳玉宁,“分析得极其有理!”
柳玉宁面上淡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比坐家里听故事,有趣多了!
现场勘验完毕,皇城司众人将尸身抬回陈家别院,暂时安放外院。同时整理出一间厢房供官爷们休息查问。
侯勇让手下分做几组,分别询问庄内众人行踪及可疑线索。他则负责询问家中主人。
“提点,这位是我家大少爷。”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看见众人也不施礼,径直走到一个空位坐下。
侯勇和柳玉宁一起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长相普通,面色有些惨白,眼神空洞。嘴巴总是在动。
俩人纳罕地对视一眼。
“陈少爷,您与陈念关系如何?”侯勇率先发问。
“他他…他在何处?怎么至今不见他来陪我读书?”他依旧谁也不看,望着空气说话。
屋内除了管家,其他人都吃了一惊!庄子内外都传开了,少爷居然不知晓?
侯勇看向管家。
管家尴尬地笑了笑。
“少爷,陈念昨夜被人杀了!”
“什么叫被人杀了?他在哪里?是不是又躲起来让我找?”
说罢,他已站起身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你们几人看着面生,是不是帮他藏起来了?”
侯勇:……
柳玉宁:……
“陈念!陈念!我看见你了!还不出来?我让妹妹去找你啦!”
“哎哎,少爷少爷,我看见陈念少爷去后院花园假山那里去了!”管家拦住他,不让他继续乱翻,顺便打开门,指着门外。
“啊!陈念陈念!我看见你了!”说着说着跑了出去。后面跟着几个仆妇一起去了。
侯勇指着陈少爷离去的背影,“这这这是唱哪出?”
“提点勿恼,哎,家主人的事我一个下人不好多说,提点稍坐,我去请夫人。”
不一会,屋外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响了起来,一个女子领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子进了来。
此女子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身素衣,面容娇艳,皮肤白嫩的发光,眼睛红肿,妇人进屋来,福了一福坐在下手,女孩子依偎在她旁边。
侯勇望向管家。
还未等管家说话,那妇人抿嘴一笑先开了口。
“我知几位差官的疑问,先夫人八年前得病去了,留下大公子无人照料,老爷的姑姑是我远房姨母,姨母作媒,纳我进门做了续弦。”
妇人声如翠鸟,婉婉道来,听者极为舒服,难怪陈老爷会一眼相中她!
随后妇人哀叹一声,“各位差官也看见了,我家大少爷…,当初老爷纳我进门也是为了照顾她,但我一个妇人,有些事情…不好不好…不方便做,老爷便去念慈堂认领陈念回来,随身照顾大少爷起居。”
“为何不让贴身小厮伺候?”柳玉宁问道。
“如若只是照顾起居,谁人都可以,但是老爷只有这一个儿子,”妇人摸了摸女儿的头,无不惋惜,你怎么不是个男孩?
“老爷还是希望能有个会认字读书的陪在身边,一来看看能否慢慢开化大少爷神智,二来从旁协助少爷理家也不至于让旁支觊觎了去。”
人一旦有了钱,总有旁的亲戚想分一杯羹,甚至有的还想把整只碗端走!
柳玉宁点头表示理解。
“昨日亥事,夫人在何处?”
“那时,我和英娘正要就寝。”
“可听到什么声响?”
“未曾。”
“可有旁证?”
“屋内丫鬟可作证,我和英娘从来都是亥时就寝,从未变过。”
“娘…”英娘似乎面有忧色,她看着夫人。
“英娘莫怕,这就回去。”
“夫人请回。”
妇人站起福了一下,走到门口,刚要带着孩子出去,忽对管家道,
“你去厨房热几样菜,几位官爷来的早,想必未吃早饭。”
管家躬身答是,退了出去。
妇人看着管家走远,未曾回转屋内,而是嘴唇微动,轻声道:“府中下人皆听陈念之命,难免架空管家…管家心生怨怼也正常…我去厨房瞧瞧。”随后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带着英娘叮叮当当的走了。
屋内侯勇和柳玉宁对视一眼,这户人家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