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临行寒暄过后，齐天琼带着司国师终于是离开了。

    殿内仅剩莫契与元芒师徒二人。

    “元芒，当年为师将你从雪地里捡回来，到如今…已有十八个年头了……”

    莫契神情缥缈，让人猜不透意图。

    “是，十八年了……师尊养育与授道之恩，远超无情之生父生母，弟子永世难忘！”

    元芒跪倒在莫契膝下，瞳中有光，真情流露。

    “唉~仙道艰难呐，等为师成就筑基，才有余力扶持一小徒啊……”

    莫契大有深意的叹道。

    “天道如此，人力难违，弟子无怨！只怪弟子实在愚钝，始终对道体神通不得要领，无法为师尊所助力……弟子无用啊！”

    以额贴地，元芒似在抽泣。

    莫契漠然以对，无法使出道体神通？

    那当然是不会的。

    天赐的道衍，境界到了，自然心领神会，就是需要修行，那也是更进一步的御使之法。

    元芒说是不会，其实是不愿！

    只因这万灵道体之伴身神通，乃舍己身，成他人之献灵神通！

    其可将自身灵力凝聚、转化为‘万灵道髓’！

    此物玄妙，任何生灵服之，可悟道蕴、积神华，有攫升灵性、根骨之效！

    但莫契乃天阶灵根，需海量万灵道髓才能有所起效，少量服之不过些许辅佐道术、功法感悟之用。

    他意不在此。

    万灵道髓真正的妙处在于蕴养灵植、灵兽，使之灵性增长！

    此为拾遗补缺之举，比之人族来说，效果显著。

    须知，世间万物之先天具由天道天机所定，这天机莫测，遵均衡之道。

    故此，万物先天有长有弊！

    修士讲究资质，这资质！就为先天之二的灵根灵性、道衍缘运。

    但不是所有种族都侧重于此，先天三分，亦讲灵机！

    灵性为大道之潜质，灵机为灵源之青睐，道衍乃天机之莫测，是为缘运。

    人族灵性为首，灵机虚浮，道衍亦不甚钟情，因此绝大多数人族都为凡人起始，最是普通。

    然灵性无限！

    只添毫末灵机、些微道衍，人族之命即可扶摇直上！翻天倒海！

    仙界大能者，人族取其三也！

    妖族灵机占优，道衍加身，灵性却是匮乏，故命数海量，道始傲然，然天生愚钝，道途命定，一眼可窥尽头，若无仙血仙脉，则需逆天改命才可功至大乘。

    再说这世间金石灵植草木一类，灵机最是充盈，甚可勾连天机，引来灵涡加身！

    …

    故此，自近古以来，灵脉者，已变更为灵植、灵物、妖族等此类灵机深厚者遍布之地。

    此般诸灵聚集，常引灵涡衍化，变相可称灵脉。

    与上古之时灵脉从‘地里长出来’完全不相干，现今‘灵脉’，是可随意移动之‘诸灵痕迹’。

    哪里有诸灵，哪里就有灵脉，哪里就可称之为‘福地’！

    …

    说回这灵植一类，其灵机充盈，则灵性、道衍具萎靡。

    对于它们，可添后天灵性之万灵道髓，效用颇大！

    当莫契一五一十的向元芒讲述了万灵道髓之奥妙后，实早已知晓此妙的元芒神情呆滞。

    “师尊是已无耐心了！？”他心神震动，知道自己这装傻之举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该如何是好啊！

    这要是被师尊拿去当一辈子的灵药童子，他这道途不就全毁了吗？

    元芒自是私下尝试过，想要凝聚一滴万灵道髓先看看。

    可超出其所预料的是，这其中的艰难，令他望而止步……他仅尝试凝出一丝，就吓得停手了！

    推测若凝完整一滴，需耗千缕下品灵气，更要苦炼数月不止！

    元芒讪讪地一言不发，似乎想以此来对抗命运轮转。

    一眼就能看穿元芒的心中所想，莫契最后言道：“若为师修为深厚，自是可轻易提携小辈，此般易懂之理，你还能不清不楚？”

    “……回去好好思量思量！今年八月十五，为师会去一趟碧兰墟市，待换取到足够的灵气后，你若还充傻装愣……可就别怪为师不讲情分了！”

    语毕，莫契起身，往桌案上拍了一瓶丹药，拂袖而去。

    元芒眼中倒映着那熟悉的背影，拿起写有‘蜕凡丹’的丹瓶，喃喃自语道：“师尊变了……”

    师尊应是早就看出自己在装傻了，一直故意冷淡于他，或顾及情分，打算等他自行想通。

    可是现在……大概是师尊修行上遭遇障碍，急需道髓协助了吧。

    元芒不禁回忆起了幼时情景，李虚仙虽冷淡至极，直接将他丢给观中道童抚养。

    但自他流露出仙道志向之后，每逢修行间隙，都会召见他，向其讲述仙道感悟……

    李虚仙在他心中一直是一副严中带温的形象。

    可如今……

    师尊是真的变了。

    ……

    李虚仙已死。

    莫契自然不需遵循他之旧情。

    元芒对莫契来说仅仅是一见面不过半个时辰的陌生人。

    难道他还怕暴露自己并非李虚仙？

    没有这种事。

    “李虚仙饿了元芒这么多年，恩威并施之下，差不多就能让他认清现实了……只是此举会大损情分，怕是久则生变。”

    对自己做了什么心知肚明，莫契估摸着，以元芒寻常之毅力，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行极端之举。

    “三五年内应该是撑得过去…再看吧。”莫契心中已有打算。

    若元芒在他筑基之前就撑不下去，那就随他去了，这继承来的师徒之情就此散去。

    倘若元芒能一直跟到他筑基，那有所余力的他，自然会出力扶持……据一本道术所言，万灵道体筑基后另有神通，也是不俗。

    “……观主，药引已备好一份。”

    思索着今年赶集该买卖些什么，莫契不知不觉间，已是走至炼丹房门前。

    一旁王修所言令他侧目。

    “嗯，不错，随我入库整备主材与辅材吧。”莫契领着几名道童，施法解开数道禁制，进入到炼丹房药库之中。

    “咯咯~”

    开门的动静惊动了药库内的住户。

    大门敞开，光亮照入内里。

    可见一只齐腰大公鸡正抖擞着起身，阳黄披挂、九彩尾羽，外加一朵赤金头冠。

    这九阳鸡卖相那是相当吸睛。

    “咯咯~”

    此禽迈着小碎步，扭着腰就来到莫契面前转悠，似乎在讨要食粮。

    “鸡爷大半年没喂了……”王修小声说道，他们平时是进不来这药库的。

    但此九阳鸡属灵妖一类，修为炼气一层，纵使被限制在药库一角，长久未进食，也是无碍。

    莫契有些头疼，此鸡是李虚仙抓回来的，本想养着取血，若反抗激烈，杀掉也无所谓。

    可没想到，养着养着，这鸡就养废了，已是赖着不走了。

    以血换取一些药材为食，这般有辱妖格的行为，对大多数妖兽来说都乃奇耻大辱。

    不过它貌似完全不排斥……

    “取些阳气充裕的药材来喂养它吧。”莫契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鸡，也就不做改变。

    九阳鸡血亦算一味药材，凡阶劣品的边还是够得到的，可用来炼制蜕凡丹。

    蜕凡丹八十一种材料，并无准确药方，只需按理配齐药性即可。

    甚至此丹也无丹术门槛，若凡人能有灵火辅佐，也能炼出蜕凡丹。

    其‘蜕凡’二字，本意也不是什么修士服之可蜕变凡体。

    而是以八十一味凡药，经过调配炼制，可补精元，以此精元之力，可炼灵气。

    实为‘蜕凡药为灵丹’的含义。

    别看其所需药材低劣，炼制轻易，但此丹丹方确为丹道大家所创！

    算是这贫灵时代，不得已之奇思。

    蜕凡丹造福不知多少修士，很是有名头，度诸多大能走过了炼气之平凡苦海。

    这‘蜕凡’二字，也还真渐渐有了‘蜕修士为仙’的韵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