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沛打发走刘美玉，也不回去，载着闫薇易将车停到“苍蓝天堂”的门口，和她一起注视着人流进进出出。

    直至十一点，一KTV小姐搀扶着一个烂醉如泥的富商走出大门，二人间拉拉扯扯，暧昧亲昵。

    最后富商揉了揉小姐那二两肉，往里头放入两百小费，挥手离去。

    只看模样，女人浓妆艳抹，卷着一头妖娆的棕色大波浪，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穿着一身旗袍风格的碎花小短裙，站着还行，要是坐下绝对风光大露，脚上套着双黑丝过膝袜，妩媚一笑间倒是有点民.国姨太太的风韵。

    虽不比那些个年轻小姑娘，但也总有男人好她这口。

    女人正要反身回去，闫薇易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大步冲刺到女人身前，双手平举拦住对方去路。

    没过一会，二人开始争吵，几分钟后，女人不耐烦地绕开闫薇易继续往回走。

    眼见闫薇易要跟进去，吴三沛下车高喊一声：“薇易！”

    一声呼喊让她们同时转头回望，闫薇易还未回应，那女人是先看一眼西装革履的吴三沛，再瞄一眼宾利车标，瞬间两眼放光。

    她踩着一双恨天高三步并作两步走来，打开车门往车后座一钻，看着豪华的车内饰，啧啧叹声。

    “我去……”

    她随即挤出微笑看向吴三沛：“帅哥，你是薇易什么人？”

    吴三沛简单回应：“同学。”

    “只是同学？”

    “不然呢？”

    “诶……少装蒜，大半夜还陪她在这等着，你能只是她同学？”

    吴三沛也不反驳，只咧嘴笑笑

    女人又问：“你就不好奇我是她什么人？”

    吴三沛淡然道：“薇易好像不乐意说，我好奇干什么？”

    “嘿，这丫头！自家老妈有什么不乐意说的。”

    女人话音刚落，闫薇易重新坐上副驾驶，瞪眼回头。

    “冯香梅，你别说了！”

    “诶诶诶，你爷爷怎么教你的，这么不讲礼数，直呼亲妈名字？”

    名为冯香梅女人悠哉往后一躺，毫不客气拿起一瓶饮料往嘴里送去。

    吴三沛轻声询问闫薇易：“薇易，她真是你亲妈？”

    “看不出吧？”

    冯香梅得意一笑：“我生这丫头时才十七……好像十八了吧，外加上保养的好。你说我俩凑一起，是不是看起来像姐妹？”

    “冯香梅你下车，额们先把话说清楚！”

    闫薇易脸色涨得通红，近乎快滴出血来。

    “怎么，嫌弃亲妈给你丢人？”

    冯香梅笑着揶揄道：“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给了你这漂亮脸蛋，你能钓到这么好的男人？”

    闫薇易不想她话里话外再扯上吴三沛，咬着牙转移话题。

    “你要还认是额亲妈，就跟额回关中，去额爸坟前磕个头！”

    “你脑子有病吧？”

    冯香梅一脸不屑：“我回关中干什么，给你那便宜爹守寡啊，还是和你爷爷扒灰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给他戴了多少帽子，你是不是他的种还……”

    “冯香梅！”

    闫薇易大喝一声，冷厉地看着这个血缘上是她母亲的女人，回想她那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双拳死死攥紧，近乎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吴三沛抬手按住闫薇易肩膀，轻轻安抚着她后背，头回见小白兔被刺激成这幅模样，男人越看越是心疼，也明白过来当初她为什么挨家挨户去打听全芙蓉的洗脚城。

    “阿姨……”

    吴三沛试图好言商量

    “别叫阿姨，显老，叫姐姐！”

    冯香梅点起一根女式香烟，呼出一口烟圈后才问：“那个，在你车里抽烟没事吧？”

    “阿姨，能好好说话吗？”吴三沛耐着性子问。

    “怎么好好说话，我跟你说话的功夫，说不定已经赚好几百小费了呢？”

    冯香梅悠哉地吞云吐雾。

    “行！”

    吴三沛掏出五百往后座一扔：“先把烟掐了！”

    “看来是真有钱的主啊！”

    冯香梅收钱办事，笑着将烟头扔出窗外：“我说日后你娶薇易，打算给多少彩礼？”

    见吴三沛久久不说话，冯香梅不满道：“嘿，你这男人，谈钱就把嘴闭上。不会是不想娶薇易，现在纯逗她玩吧？”

    吴三沛没搭理她，反问道：“刚才薇易因为你打人知道不？”

    冯香梅毫不在乎地点点头；“知道啊。”

    “那你当时人呢？”

    “她自己犯蠢关我什么事，万一讹上我，我可没钱赔。”

    “是吗……”

    吴三沛无奈苦笑，视线对上闫薇易，实在想不通她费尽千辛万苦，找个这样的妈有什么用，不是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闫薇易抿嘴不语，她脸皮薄。所以冯香梅每句话都像是一个个巴掌，当着吴三沛的面狠狠抽在她脸上，那感觉是火辣辣的疼。

    她吸吸鼻子，下车打开后座车门，瞪着冯香梅：“你先下车行不，我们家事，别扯上别人。”

    说罢，闫薇易试图去拉冯香梅下车，冯香梅却不停左躲右闪，大声道。

    “你……你个丫头，别碰我。听不懂话吗，让你别碰我！”

    冯香梅似乎很害怕触碰到闫薇易，干脆主动下车，和闫薇易拉开足有两米的距离。

    她手提包侧翻在车后座，里头物件散落一堆。车内灯光亮着，吴三沛望向后视镜，清晰可见一盒白色药物，写有艾考恩丙替片的字眼。

    这药吴三沛听过，是国内首个获批治疗HIV的单一片剂方案。

    吴三沛瞬间脸色阴沉，大喊一声。

    “薇易，先上车。”

    闫薇易听吴三沛的语气不比以往，当他有什么急事，没再和冯香梅理论，重新坐上副驾驶，只发出最后通牒。

    “一周内，你给额一个交代，不然额就去报警！”

    冯香梅收拾好自己手提包，最后轻描淡写地看一眼自己女儿，打着哈欠转身离开，置若罔闻。

    回到苍蓝天堂店内，冯香梅没再去上钟，来到女洗手间重新点起一根香烟。

    里头已经围着好几个小姐在吞云吐雾，瞧冯香梅走来，一个个让出道来，客气地喊上一声“冯姐”。

    “今天客人不少啊，怎么一个个都闲着？”冯香梅好奇问。

    一小姐唉声叹气道：“冯姐，店里又新来了一批年轻的，你还不知道吗？个个花枝招展的，我们怕是要丢饭碗咯。”

    “要丢饭碗也是我这种奔四的老女人先丢，你们都年轻着呢，把心放肚子里。”

    冯香梅仰头呼出烟圈，又问身旁小姐：“常常点你那许老板不是来了吗，怎么你不去伺候。”

    对方摇摇头道：“没意思，那许老板一喝多就喜欢劝我从良，说心疼我，还说要养我，真当我三岁小孩呢。”

    “你啊，蠢！这种男人钱才好骗。”

    “冯姐，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他不心疼你吗，你就让他更心疼。男人只要一心疼女人，他兜里那点钱就是给你白捡的。”

    “那冯姐，怎么让男人心疼。”

    又有小姐上前讨教，在苍蓝天堂里，冯香梅就像她们的老师，每次上课，都能给她们新的感悟和教诲，让她们在男人身上多赚不少小费。

    “编呗，把自己身世编得越惨越好。”

    “怎么编？”

    冯香梅呼出最后一口烟雾，将香烟掐灭，自嘲一笑。

    “比如让那男人知道，你有一个水性杨花，嫌贫爱富，还根本不顾你死活的亲妈！”

    “这样有用吗？”小姐又问。

    冯香梅转头望向洗手镜，取下假睫毛，擦去眼影。

    她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自己那双和闫薇易近乎一模一样的杏仁眼，嘴里喃喃念叨。

    “谁知道呢，希望能有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