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劳一夜的吴三沛清晨返校，打算先找钱恺江请个假，回寝室好好休养，一觉睡到晌午再说。

    刚到寝室楼下，就见围着一圈人，个个抬头仰望。

    吴三沛跟着抬头瞧去，见一文瘦眼镜男跨坐在五楼的阳台围栏上，准备跃跃欲试一跃而下。

    “快跳啊，等你跳完我还得去吃早餐呢！”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账开始起哄。

    宿管科科长李畅在现场维持稳定，冲过去对准那混账就是一脚，叫骂道：“滚，有妈生没妈教的玩意，都读大学了，还把人命当儿戏！”

    260来斤，以前还干过刑警，一脚直接踹得那人倒地惨呼，酸水都吐一地。

    吴三沛走上前，拉住李畅让他消消气，轻声问：“什么情况。”

    倒不是他想多管闲事，只是一想到自己宿舍楼要出条人命，晚上睡觉不免瘆得慌。

    “还不是你们年轻人男男女女那点破事，楼上这伢子是隔壁终楠大四的，被我们校一姑娘骗惨了。

    听说昨天看见那姑娘和别的男人去开房，受不了刺激……”

    李畅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宿管科科长的身份在这，宿舍区出人命，他得负大责任。

    退一万步讲，自己以前好歹是人民警察，要眼睁睁看着二十多岁一条命说没就没，晚上觉都睡不好。

    “那他怎么不去女宿舍楼跳。”

    吴三沛疑惑问。

    “废话，女宿舍他一个男的进得去？”

    李畅翻一白眼，又长吁短叹道：“消防已经在路上，那姑娘我也在努力联系，目前只能尽力稳住他。

    我就想不明白了，好好一个大男人，咋就为女人要死要活呢，听说他还是隔壁计算机软件专业年级第一，得过不少奖，都已经保研，人生大好前途……”

    “啥！”

    吴三沛猛地一惊，再抬头望去，那跨坐在围栏上的小伙开始在他眼中闪冒金光！

    “龟龟，人才啊！”

    “确实人才……”

    李畅跟着感叹，一个没留神，就见吴三沛直接穿过保安围堵，飞速冲向楼梯。

    “我去，你们怎么不拦他！”

    李畅大声质问保安。

    保安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个个神色尴尬。

    心想你不和他聊得挺欢吗，咱还以为是自己人呢。

    不一会功夫，吴三沛冲上五楼阳台，给那哥们吓一跳，全身又往外侧倾斜不少。

    “别别别，哥们咱们聊聊！”

    吴三沛赶忙抬手，试图稳住对方心态。

    只在五楼，说明对方想死的心并不强烈，挽回余地很大。

    吴三沛温憨的模样给任何人初印象都不会太差，跳楼哥们没做出过激举动，只是仍旧倔强道：“让晴子过来见我，否则我就跳下去，没得谈！”

    吴三沛连连点头：“放心，那个晴子她在路上。咱先谈谈心好吗，兄弟！

    我叫吴三沛，一二三的三，沛县的沛，你呢？”

    “黄涛炎，波涛的涛，双火炎。”

    “哎呦，黄兄弟你这名字咋起得，又水又火的，犯冲啊。”

    “我爸妈给我起的，我哪知道。”

    “对对对，父母嘛，总归是希望自己孩子好好的，他们一定是有自己深意，我这外人多嘴。

    所以你哪怕跳楼，也先想想他们好吗？”

    听吴三沛提及父母，黄涛炎神情缓和不少，外倾的身子也往里收了收。

    楼下李畅手持望远镜观察着，心中不免稍稍震惊。这十九岁的毛头小子，还会他们警队谈判专家那一套呢。

    “那个黄兄弟，听过一句话吗。”

    吴三沛乘胜追击，脚步向前微微挪动，故意装腔拿调说起外语，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叫Sichzuquälenisteinzelheit，eineanderezufolternistsadist.Dasmachtdieliebeabernochschmerzhafter.”

    黄涛炎眉头蹙起：“啥玩意，能说人话吗！”

    “德语，只折磨自己是单相思，只折磨别人是虐待狂，既折磨别人更折磨自己才是爱情。”

    吴三沛好声道：“你想想啊，你现在不就这样吗，单纯在折磨自己。你觉得你哪怕死，那个叫晴子的心里会有半点愧疚吗。

    就算有，又能持续多久呢，说不定第二天就和别的男人一起骂你傻逼呢！”

    黄涛炎低头不语，沉默数分钟后才抬头问道：“这话谁和你说的？”

    吴三沛答：“一个普鲁士姑娘，她告诉我是黑格尔的名言。可惜我大老粗一个，连黑格尔是谁都不知道。”

    黄涛炎再问：“你喜欢她？”

    吴三沛点头。

    “然后呢？”

    黄涛炎继续追问。

    人一旦陷入好奇，那求死的念头便会逐渐消散……

    “她……”

    吴三沛叹气：“她……她没答应我。”

    “为什么？”

    “她没说，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猜是嫌我没文化，嫌我大老粗，思想境界和她不在一个维度。”

    大概是找到了共同话题，黄涛炎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轻声询问：“你也在她身上花了很多时间，金钱，精力吗……”

    吴三沛思索片刻，“嗯”一声，点点头，面露苦笑。

    “那她也拿着你给的钱，去和别的男人开房？”

    吴三沛摇摇头：“这到没有……”

    “那你还是比我好。”

    黄涛炎耸耸鼻子，心里泛起酸楚，眼眶里挤出豆大的泪滴。

    “你知道吗，我从小大只知道埋头写数学题，等上大学，又天天坐在计算机前，从没谈过这一次恋爱。

    两年前我遇到她，她漂亮，风趣，还善解人意，我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我给她我能给的一切，各种奖金，奖学金，以及大半生活费。

    前些日子她跟我说想买双新鞋，我说等我今年奖学金下来，她不高兴，我就问我朋友借，然后，然后她就拿着我的钱去……”

    黄涛炎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着，哭声愈来愈大。

    他没发觉楼下消防队到达铺设好消防气垫，更没发觉吴三沛已经靠近他身旁。

    吴三沛叹气一声，心里虽然嫌弃这舔狗哭得难看，但还是抬手搂住他，轻声安慰。

    “兄弟，谁没被女人伤过呢，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开点吧……”

    黄涛炎点点头，擦去眼泪，收回放在外侧的左脚。

    楼下李畅长舒一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缓缓落下。

    突然，又有不长眼的大喊一声。

    “吴三沛，你女朋友来了！”

    楼上吴三沛猛一惊，低头望去，闫薇易正站在楼下，手里提着早餐，想来多半是为他准备的。

    黄涛炎一愣神，嘶声大吼：“你有女朋友，你骗我！”

    “我……”

    眼见黄涛炎作势要跳，吴三沛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凭借体型优势，强势抱住他往回一摔，却没想自己脚下一个踉跄，从五楼翻身坠下。

    “哦！”

    全场同时发出惊呼。

    唯独闫薇易呆若木鸡，豆浆脱手，落地摔成一滩。

    一双大大杏仁眼无神凝视前方，粉唇惨白，失声哑语，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