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还有五天就是国庆。

    全省大学生篮球比赛来到八分之一决赛，启内对芙蓉理工，这次是启内主场。

    篮球馆内人声鼎沸，加油声起此彼伏。

    比分80-86，启内六分落后，时间还有两分钟。

    因为今天是主场，校领导都在，吴三沛作为替补队员必须在板凳席上递毛巾，不然李畅也不好交代为什么球队里会有个吃干饭的。

    吴三沛仰头哈欠，一分钟都没上过场的他已经开始犯困，头一撇，见观众席上坐着闫薇易和她室友，不免尴尬地挠头。

    小白兔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今天会上场打比赛，特意来给他加油，刘美玉不嫌事大，还把她们全寝室都喊上。

    结果吴三沛一分钟没上，估计小白兔这会脸上也臊得慌。

    当然，丢脸是小事。

    大事是再过三天，张达就要从拘留所里出来！

    教练李畅就坐在吴三沛身旁，心思同样不在球队上。

    李畅小声询问：“你真那么怕张达？”

    吴三沛摇摇头：“我倒是不怕，只是那天在场人太多，我怕我顾不过来。老李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们放高.利.贷是群怎样的畜生。”

    丁温，焦柳有靠山不怕。

    可那天闫薇易，方石，莫成杰，梁春玉，顾青葙都在，万一因为自己让他们被张达盯上，吴三沛想想都头疼。

    李畅叹气道：“队里老熟人和我说过，证据其实已经够张达坐无期，只是缺少联系，最关键的中间人一直没抓到！

    都有四五年了吧，焦局也一直为这事头疼。”

    听李畅提起焦开云，吴三沛目光转向另一头。

    焦柳坐在球场最后一排，目光牢牢锁在丁温身上。

    “你们焦局也心大，敢让自己女儿参活这事。”

    “你别小看那丫头，她七岁时，焦局毙了一个畜生，是某黑.老.大的儿子。第二天，她妈被人报复枪杀，就死在她面前，你知道事后焦局怎么说吗？”

    李畅长叹一口气：“他们还是没种，怎么不敢让他焦开云全家死光！”

    吴三沛啧啧两声，由衷道：“佩服！”

    设身处地想想，至少他吴三沛做不到这地步，更没胆子说这种话。

    有关焦柳，吴三沛完全没把她当女人看待。

    焦开云想让他带丁温发财，不难。

    但丁温是个愣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起扯犊子还行，和他交流正事太费劲。

    但焦柳不同，终楠大三生，现任大学校团委副书记，成绩好，履历高，会说话，有分寸！

    如今已经准备考公，十有八九进入体制内，加上她爸，吴三沛可不敢想她的上升速度。

    万一日后出个女市长，甚至女高官呢，又不是不可能。

    和她打好关系，绑定利益，那是未雨绸缪。

    “你若想让张达露马脚，我给你指条路，不过你得谨慎。”

    比赛还剩5秒，球队两分落后，对方球权，教练李畅基本放弃，开始和吴三沛正儿八经谈事。

    “椑柿街有个叫狗牙的，真名沈超宇，开了家五金店，你可以找他问问。”

    “你们警方没问过？”

    “当然问过，不过我们纪律摆在那，许多事做不得，许多招也用不得，问不出效果。”

    “噢，比如呢？”

    “比如他女儿在市中心小学2年纪3班，叫沈艾！”

    “诶诶诶诶，你说啥呢，我没听见。老李，别违反纪律！”

    吴三沛双手捂耳，装疯卖傻。

    李畅没好气地在他头上一拍，笑骂道：“去你M的，老子已经退下来，谈个卵子纪律！大不了进去蹲几天，他们还得好吃好喝伺候。”

    终场哨响，从对方手里断球的丁温跨过中线一步，起身跳投超远三分，应声落网。

    93-92。

    启内读秒绝杀！

    刹那间，场馆内山呼海啸！

    众人将丁温高高举起，兴高采烈地返回替补席。

    “哈哈哈，老子牛逼不，来老李，三沛，给爷抱一个！”

    丁温放肆大笑，张开怀抱朝二人拥来。

    吴三沛嫌他一身臭汗，巧妙躲开。一扭头，发现焦柳光速速度冲下场地，来到丁温身前。

    “抱一个！”

    “抱一个！”

    一声声起哄此起彼伏，年轻的人们挥洒着他们的青春。

    灵魂年过四十的吴三沛默然退场，来到场馆外。

    闫薇易正矗立在花坛边等候，还是穿着土气的运动服，背着破旧的单肩包，一双小脚在花坛边沿踢来踢去，局促，紧张，不安。

    见吴三沛过来，闫薇易立马迈着小碎步冲过来，歪歪脑袋，朝他着眨巴大大的杏仁眼。

    正午的阳光照晒在她侧脸上，美得夺目而刺眼。

    “三沛，你没啥子事吧？”

    吴三沛不解反问：“我能有什么事，我都没上场，还能磕着碰着吗？”

    “就是因为你没上场，额才怕你……”

    闫薇易抿抿嘴，在犹豫组织什么措辞才不会刺痛男人自尊，奈何实在语言匮乏，便只能大白话道：“没事，额相信你，总有一天你能上场打首发滴，一定会！”

    小白兔很肯定地点点头，目光清澈坚定！

    吴三沛哭笑不得，抬手在她脑壳上轻敲，十分不讲理道：“既然你觉得我心情不好，那今天你得请我吃饭！”

    “啊！”

    闫薇易一愣，犹犹豫豫地从单肩包里拿出荷包，从里头扣扣索索地翻出一张张零钱。

    “月底了，额只剩48.5，额们吃啥？”

    大学用钱的地方远比闫薇易想象的要多，哪怕在食堂帮工三餐免费，各种七七八八的开支仍是让她焦头烂额。

    原定打算一月500的生活费根本不够……

    好在已经找到兼职，下个月起就不用再问爷爷要钱。

    吴三沛正琢磨，想起开学过去一个月，闫薇易还没尝过自己手艺。干脆大手一挥，一把从她手中抢过钞票。

    闫薇易看着钞票被吴三沛塞进腰包，肉疼地直咧嘴。

    她几双袜子都破了，本来想若有余钱，还能添补两双，现在看来又得缓缓。

    “破洞就破洞吧，反正穿鞋里，也没人看出来。”

    闫薇易脚尖扣地，暗暗安慰自己。

    吴三沛领着闫薇易来到菜市场，买了十五元猪肉，十三一条的小鲫鱼，各葱姜蒜辣椒香菜五元，食盐味精酱油共八元，丝瓜三元五，外加三元卤豆干。

    最后一元，一人一个棒棒糖！

    返回的路上，闫薇易嘴里含着棒棒糖，脸上写着不高兴。

    提着菜的吴三沛走在她身旁，调戏道：“钱吗，就是用来花的。来，给爷笑一个。”

    “额才没心疼钱，额只是不喜欢吃甜滴！”

    棒棒糖在闫薇易嘴里被“嘎吱”“嘎吱”四分五裂，以此来发泄她对某人的愤怒。

    二人来到莫成杰在学校附近租的仓库屋，忙活半小时后，吴三沛从厨房里端出两菜一汤。

    “豆干炒肉，麻辣鲫鱼，丝瓜汤，都是南湘家常菜，你尝尝味。”

    吴三沛给闫薇易递上碗筷。

    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闫薇易“咦”的一声，瞧向吴三沛的眼里溢满赞叹之色。

    她早就知道吴三沛是厨子，可真没想到他做菜能好吃到这份上！

    为什么不早点做给她吃！

    一时间钱不钱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吴三沛满意笑笑，突然想到什么，笑容缓慢凝固消散……

    “你知道吗，自从我爹去世后，你是第一个陪我逛菜市场的。”

    闫薇易不理解问：“啊，啥子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觉得我要有老婆，她都不一定肯陪我逛菜市场。”

    吴三沛出言感叹。

    上辈子自己和顾清蘘一起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菜市场这种又脏又乱的地方。

    还记得第一次给顾清蘘做饭的时候，也是几个家常菜，她反应和闫薇易如出一辙。

    那时吴三沛同样笑得格外开心，并打心底里认为，自己能为眼前女人做上一辈子饭菜……

    “瞧你这话说滴，不就逛个菜市场吗，咋又扯那么远。

    你才19急着找啥老婆，额爷爷说了，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

    大概是把吴三沛的话理解成某种暗示，闫薇易面庞微微染红。

    先别说谈婚论嫁，她和吴三沛明明恋爱关系都没确定呢。

    “也对，我就没打算结婚，打死我也不结婚！”

    吴三沛坚定自我决心，开始埋头干饭。

    闫薇易一呆，生根似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木筷“啪嗒”一声落地。

    打死你也不结婚？

    那咱俩现在是什么？

    她爷爷可说过有位伟人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额俩恋爱了吗？好像没有吧……”

    “他都没说过喜欢额，那就是没有！”

    “对，没有，额俩还是朋友关系！”

    闫薇易继续自我安慰催眠，摇摇头，将杂乱的思绪赶出脑海。

    管他呢，饭菜太香，吃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