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管头顶的修德梅尔，洛特此时心情有些复杂。

    刚刚修德·梅尔对于他的称呼他听得一清二楚，“愚痴盲目之神”、“沸腾的混沌源核”，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称号。

    不过，最起码比“黑色鉴赏官”听起来要好多了。

    只是...我到底是谁？

    “伟大如您，能否告知修德梅尔犯了什么错？”与之前相比，修德梅尔的声音小了很多，显得十分的小心翼翼。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庞然大物，或许可以问问这个家伙，它应该知道点什么。

    就人类的角度来看修德梅尔配得上“狰狞”、“恐怖”这些词汇，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认为它是一只可爱、乖巧并且清秀的虫子，更不应该有想要养一只作为宠物的念头。

    但是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就是这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修德梅尔，你挤破了这个空间，放走了不该放走的人。”

    修德梅尔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惊慌神色，事实上，它甚至没有注意到伊文思的逃离，它与她之间的差距简直可以称得上蚂蚁与巨人，而巨人是不会注意到脚底下蚂蚁的死活的，更何况刚刚它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梦境之中的洛特。

    只是，伟大如眼下的这位也会在意那个人类？

    是不是伟大的混沌源核根本不想饶恕我？它甚至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修德梅尔请求您的惩罚。”

    惩罚吗？他想到了刚刚逃走的伊文思，觉得一阵头疼。

    虽然那个女人看起来很温柔，但毕竟是一个拥有潜入别人梦境能力的超凡，更不要提伊文思背后的黑夜与梦境教会了，肯定比单单一个伊文思麻烦多了。

    麻烦啊...

    他原本是想叫修德梅尔杀了那个女人的，结果这个家伙反倒直接放走了她。

    也不知道她最后那个手段是是什么？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和他预期的差得很多，更像是遵循某种法则，而不是直接掌握某种法则。

    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修德梅尔，你想重获自由吗？”

    “伟大如您，我不敢欺骗您，修德梅尔想要自由。”

    “你现在去杀了那个女人，我就赐予你自由。”

    我才不知道怎么让你自由，我现在只想杀了那个女人，格里菲斯先生现在一肚子坏水，而可怜的修德梅尔被骗的团团转。

    修德梅尔在一阵纠结后，小心翼翼地再度开口：“我很想为您分忧解难，只要您愿意借我一丝您的力量，我就可以杀了那个人类。”

    力量？我哪来的力量？

    洛特轻微地手臂发力，试图隆起并不存在的肌肉，一直养尊处优的侦探先生甚至连身体都算不上强壮，更不要提修德梅尔所说的“力量”了。

    这时“嗤嗤”的气流声传来，他留意到四周的裂缝正在往里渗入乳白色气流一样的东西，整个空间像是失压的气球一般缩小，这个碎裂的梦境要彻底消失了。

    “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你活该不被饶恕。”

    他有些郁闷且恼怒地撂下这句话，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些乳白色的气流升腾起掩盖住修德梅尔的庞大身躯，像是蒸汽掩盖住隆隆行驶的火车车厢，一切都蒸腾成了梦幻泡沫。

    梦境彻底结束了。

    ......

    ......

    与此同时，枫林大道，也就是伊斯特堡红色蜡烛所在的那条大路，163号归属者，黑夜大教堂的正中心，那个凸起类似舞台的正中央正升起银灰色的烟雾。

    如果洛特在此就会发现这个教堂的布置，尤其是那高高吊起的屋顶与梦境里的极为相似。

    “伊文思，怎么回事？”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看着银灰烟雾，皱起眉毛，眼珠子里像是两团深邃的黑洞，黑得浓郁。

    “主事，我想我们遇到麻烦了，我是指整个伊斯特堡。”

    刚刚逃出生天的伊文思苍白着脸大口喘着粗气，她用手抚摸着胸口试图平稳气息，但是脑海里刚刚的那段画面依旧要了命似的攻击她的大脑。

    尽管只是短暂的接触，但这是生命本质的差距。

    她的情况不容乐观，身上带着梦境里带出来的绿色粘液，皮肤上细密的裂纹像是在呼吸般轻微地张合着。

    “是的，让你这么狼狈的，一定是个不小的麻烦。”队长盯着那些绿色黏液说道。

    “不，不是不小的麻烦，”伊文思苦笑着抹去脸上的粘液，那些破裂的皮肤此时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但这和洛特比起来算不上什么：“那个疑似和外神浸染有关的洛特·格里菲斯，也许、大概、很可能是一位旧日的化身。”

    “旧日化身？！”队长的语调突然拔高了许多。

    “是的，我潜入了他的梦境伪装成了他到底妹妹，但是他从一开始就识破了我的伪装。”

    “这并不足以说明什么，也许他是一个高位阶眷者？”队长此时突然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这也许是伊文思过于紧张而夸大其词，尽管这并不符合她的性格。

    但无论怎么说，高阶眷者再怎么棘手，也要远比直面旧日好得多。

    “我也很想如此，但是一只巨大的头颅强行钻进了梦境，犄角、绒毛....梦境破裂了...”

    伊文思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极力试图回忆起修德梅尔的模样，但是那段记忆正在攻击她，越是回忆，身上的裂纹渗出的粘液就越多。

    这并不是好事。

    队长此时脸色难看极了，伊文思此时身上的异状正在一步步证实她所说的话，旧日的一项最显著特征就是：当你直面旧日并侥幸存活下来后，那么你这一生有关旧日的记忆都会成为你死亡的钥匙。

    而如今伊文思正被死亡逐步逼近。

    “够了！”

    他轻轻抬起双手，梦境的力量逐步包裹住她的身体并让其进入睡眠，这能打断、阻止她回忆，但是这并不简单，毕竟她同样是黑夜的眷者，对于梦境的抗力远比常人要高。

    他将瘫软的伊文思轻轻放在地上，面色深沉，旧日的存在，即使只是一个化身至少也是使徒阶，这对于伊斯特堡来说是致命的。

    “洛特·格里菲斯...”他抬头望着头上的高耸吊顶。手掌轻轻抚摸挂在胸口的银质星腥项链：“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