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威离开警察局时还是惊魂未定的，原以为自己会被他爸关在审讯室里毒打一顿才能收场，却没曾想只是被薅了一把头发，但他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可黄威想错了，这件事就是这么轻易就结束了。

    当天中午警方就发出通告说胖子是跳楼身亡的，至于具体的原因没有细说，而且只字未提胖子手机的事情，所以胖子在社会认知层面上算是“干干净净得来，干干净净得走”，并没有激起多大的舆论水花。

    庞大川对警方的这种公告也只能隐忍接受，毕竟现在有把柄在黄卫国手上。

    杜非看到手机头条上的新闻后第一时间也意识到了背后可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纠葛，毕竟是他特意将胖子的手机解锁密码取消掉还放在了阳台上显眼的位置，因为楼道的监控里拍到了胖子拿着手机出门的画面，所以“酒吧楼”方面也不好把手机藏起来。原以为有了胖子手机里的证据就足以让胖子和张建仁一行伏法，可杜非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他查看了张建仁的聊天记录自然知道他们的家底背景，但如此堂而皇之的掩盖事实还是让杜非气不打一处来，他觉得本该被秉持的正义和公道遭到了践踏，这是他这种在社会底层饱受欺压的人最难以接受的。

    但这些权力和金钱的大树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他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才能掰倒它们。当然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他认为“有害”的人全部处理成“自杀身亡”就行，但杜非在“杀死”胖子后就开始觉得周围总有一些怪异的视线在盯着他，尽管他身处自己的出租屋内拉着窗帘，外面不可能有人看得到他。他意识到这些奇怪的感觉来自于他心中的负罪感，虽然死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这跟杀一条鱼宰一只鸡那样的剥夺生命完全不同，杜非觉得也许是他太冲动了，好像他自己反而因此变成了一个坏人。

    接下去的几天他一直在思考人的生命、他的愤怒和世间的丑陋之间的平衡点，但找不到答案。他不想成为看不惯什么事就要取人性命的杀人狂魔，这是杀死胖子之后他才体会到的东西，他体会到杀人并不能消解他对世界的仇恨，或者说，不足以消解。

    这几天他当然也没闲着，他在福城市三环外的郊外租了一套两层的平房，带着一个小院，福城市环城高速只到三环。按理说他应该搬到离交通枢纽近一点的地方才是，这样出行才会方便些。可就在几天前，他在附身出租车司机开到江边再次入睡后，却发现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但还坐在驾驶位上的灵魂体不小心踩到底下的油门，这车竟然“轰”的一声发出巨响，可把他吓一跳，当然没有其他人能看到他的存在，也没人能听到这个声响。于是他尝试着用他灵魂体的躯体松开手刹，踩离合挂上一档一踩油门，这车果然就开出去了。真是一件怪事，车轮像是他脚底的延伸，而车头就像是他手臂的延伸一样在马路上奔驰了起来，他原以为手上戴着的手表，兜里揣着的手机还有穿的衣服鞋子可以一起变成灵魂体，却没敢试着大胆想象原来车子也可以变成灵魂体，大概是因为他睡着时还绑着安全带，所以就像是把车子“穿”在身上一样吧。

    因为杜非上班的时候穷得根本没钱买车，所以这个可能性他甚至都没去想过，也正是因为去了交通枢纽站经历了这些周折后他才发现的这个可能性。所以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把车停靠在住的地方附近，最好是能让他直接睡在车上而不被人发现的住处，于是这些商住小区就都成了排除项，他第一反应就是去靠近高速的郊区租一个民房，这样既没有楼上住户的打搅，也能不被周围的人妨碍，更加没有监控。

    他租的这套民房一楼是个车库，有个楼梯连接二楼的客厅和卧室，只要关上车库的卷帘门外界压根就不知道他到底睡在了哪里。

    然后还要搞一辆车，一辆属于他自己的车。杜非首先想到的就是张健仁开的那辆宝马电车，可也只能想想而已，而且他需要的是低调，豪华气派的车意味着他可能会被周围的人过多关注，这不是他想要的。

    杜非去二手车市场买了一辆自动档的轿车，车龄五年，他花了七万，全款支付，是一辆挺不错的黑色小车，他觉得黑色符合他现在见不得光的秘密。

    过了两天二手车行办好所有手续通知他可以提车，他在当天晚上给车加满油就在新住处的车库里做了一次实验，当然全程都开着车窗。他把肩颈按摩仪戴上后绑好安全带然后把驾驶位的座椅完全放倒，直到他能比较舒服得躺在座椅上。第一次在车上睡觉还是比较不容易睡下的，更何况还绑着安全带舒适感欠佳。

    不过最后杜非还是陷入了睡眠中，等他再次醒来已经灵魂出窍，当然轿车的“灵魂”也出窍了。他随即把档位从驻车档拨到D档，然后轻轻踩了一脚油门，这轿车便直接穿过了卷帘门开到院子里最后又穿过院子外的铁门开到了路上。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比他一开始只是人的灵魂体出窍走在路上的感觉神奇许多倍。他甚至可以直接无视路上的来往车辆，因为他不是穿过别人就是被别人穿过，于是整条马路在他心里突然变得格外宽敞清净，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在他眼里渐渐淡出了视野，甚至那些闪亮的车灯，远近不一的鸣笛声都在他脑海里渐渐被屏蔽了，他的脑袋主动选择了不去观测这些信息，所以眼睛也就随之看不见这些事物了。

    他一口气将轿车油门踩到底，用将近2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路上疾驰，这是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感受到的快感。

    杜非的车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张健仁家附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到这里来，像是习惯了一样。

    他不知道这时候去张健仁家里该做些什么，他对未来要做的事一筹莫展，尽管他现在有了更加便利的出门方式，更加自由的生活空间，可他却反而失去了目标。

    胖子的死，让他开始质疑自己的动机，他到底是想单纯的杀人泄愤，还是趁机敛财，或者只是想放纵情欲而已。

    他是不是还想在满足自己私欲的同时顺便当一个正义使者？以此来满足自己拯救百姓的虚荣心，就像超人和蝙蝠侠那样？

    可超人和蝙蝠侠从来不随便杀人。

    他的这个异能，显而易见的比不上超人，但似乎比起蝙蝠侠的什么异能都没有要强很多。

    但他无疑，已经失去了信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