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离开瑜伽垫，光着脚站在男人床前几步远的地方。

    卧室里明亮的灯光不仅照亮了女人干瘪的面容和憔悴的体态，更让她脸上此时不悦的神色映得夺目。

    “我半夜三点锻炼影响你什么了？你这么多年了哪一天晚上不是睡得跟死猪一样，他妈的地震都震不醒你，我怎么就影响你了？”

    女人觉得这么多年如一日这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今天突然反常的男人一定有什么目的。

    可杜非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更加怒不可遏：

    “我就问问你，这么久时间了，你天天的大晚上锻炼瑜伽举哑铃，搞得动静不小，这垃圾地板搞得噼啪响，然后有什么效果吗？整个人练得跟个鬼一样。”

    杜非不知道女人到底坚持锻炼了多久，可是自打他住进楼下后这个动静就没停止过，所以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想必没什么问题。

    “我练得跟鬼一样？”

    女人终于忍不住准备爆发：

    “我练得跟鬼一样？”

    她把这句觉得被侮辱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一双眼睛瞪得睁圆盯着杜非，似乎要喷射出怒火来。

    “你长得跟头猪似的我说你了？我锻炼是我的事，你他妈的脂肪肝肥胖症有资格在那边说三道四的吗？！”

    杜非此时的心态却完全是“分明被骂了，但又完全没被骂到”，所以这些攻击对他而言毫无用处，他只想激化矛盾报之前的一箭之仇而已。

    “你锻炼没问题，你就算通宵坟头蹦迪我都不管，但是你别在卧室里锻炼啊，大晚上你不睡我还要陪着？客厅不能练吗？阳台不能练吗？你非要靠着我睡觉的地方，搞得这么闪闪亮亮的，给他妈谁看呢？”

    “你别是在没事找事啊。我就奇了怪了，这么多年都好好的，你早不说晚不说怎么今天突然有这么多意见了？”

    “那是因为忍了这么久，我以为你这么大年纪了心里应该有点数，但没想到你还挺美得很啊，是不是我不说你还上瘾了？真以为自己是个美女啊？”

    “我看你就是存心吵架是吧？！”

    女人一边把手腕上的运动手表摘下来朝杜非恶狠狠砸去一边癫狂嘶吼。

    “我存心吵架？你他妈大半夜在卧室里锻炼搞得噼里啪啦的不是存心隔应老子？晚上不睡觉也就算了，早上六点多就起来在卧室里练什么高抬腿，你是有什么大病吧。你想死就死远一点，别在这里搞七搞八行不行，我是晚上也睡不好早上也没得睡，我真是欠你的。”

    说罢杜非掀开被子准备起床，他感觉干架的时候就要到了，躺在别人床上实在不习惯，而且等下动手怕是要吃亏。

    可当他掀开被子的一瞬间就后悔了，这个男人只穿着一条短裤**睡着，肚子上的那摊赘肉流水似的淌到大腿上，他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吃力，而且有些呼吸困难，能明显听到自己“呼，呼”的沉重呼吸声就在耳廓边环绕。

    “你欠我的？他妈的到底谁欠谁了？！”

    女人见杜非走下床来，看着他臃肿肥胖的身材和那张脸不知怎的就觉得越看越不顺眼，一把抄起手边的运动水杯朝着他脑袋就砸了过去。

    “啪”一声，水杯砸在杜非胸口上，有点疼，但有这一圈的肥肉铠甲保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只能住在这种老破小里面，还是租的房子，你他妈是要车没车要房没房。以前骗我说你家是做生意的，结果你爸妈就是个种地的，我也是瞎了狗眼。本来想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太挑，凑合凑合日子也能过，结果呢？你他妈当个保险销售几年不开单，每个月就拿个四五千底薪被人赶来赶去，回来就是玩手机打游戏，吃了饭就躺着刷抖音看美女抖胸扭屁股。到底是谁他妈欠了谁啊？我看指望不上你了，就说想要个孩子，结果你今天说太累了，明天说自己太胖了想减减肥不然孩子不健康，你哪里还像个男人啊？你连搞个女人都不行。”

    杜非心里不仅不生气反而感觉有些欣慰，因为对于同样生活不如意的他而言知道别人也同样过得不好，心里无疑得到了开解，而且听说过不好的人越多，就开解得越通透。但说他不像个男人，这点同样身为男人是无法释怀的，虽然说的并不是他本人。

    “呵，我不看美女抖胸扭屁股，难道看你跟他妈鬼一样的？你去照镜子看看，现在就跟一具僵尸一样你心里没数？我不像个男人？我不能搞女人？我只是对僵尸下不去手你知道吗？老子在外面女人搞得飞起。你看你眼窝深陷面黄肌瘦骨瘦嶙峋的真的跟骷髅一样，只要是个人都下不了嘴知道吗！”

    “你…”

    女人没有想到曾经那个怯懦憨厚的男人为什么一夜之间突然变得这么狂躁，以前只要她皱皱眉头男人就会认怂，更别说发脾气，没想到现在竟然这般强硬。

    可杜非的攻击还没完：

    “你说你练什么瑜伽啊？人家有胸有屁股长的好看的练练就算了，你要啥没啥，练了干嘛？当背影杀手？”

    这一句彻底戳到了女人的痛处，就像是在否定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一样，她彻底变得歇斯底里，满脸青筋暴起鼻翼怒张，近乎咆哮地反驳：

    “长得不好看怎么了？！长得不好看还不可以追求有气质吗？！不像有些人长得已经跟畸形一样了，就连身体气质也跟一头猪似的。”

    杜非当然知道女人在说他，可却又不是在说他本人，自然无所谓，而这种无所谓的情绪也表现在他脸上，他的表情竟然还有些谈笑风生的意思。

    “呵，我不知道你们女人是怎么想的，但在我们男人眼里，好看的女人才能有气质，丑的，没有资格。”

    杜非的表情和言语显然深深刺痛了女人，她再也无法容忍，她无法容忍男人讽刺挖苦她，更无法容忍男人胆敢忤逆她，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杜非跟前，抬手“啪”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巴掌可把杜非给打愣住了。

    他没想到还没等自己的情绪到位没来得及动手反而被女人抢了先，而且从小到大连父母都不曾打过他耳光，这一巴掌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被人真正意义的打脸。

    疼，火辣辣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