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巫师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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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狼头记号

    如果不是已经来到北方,如果不是斯温一路上待他们不错,恐怕珍娜夫人不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甚至可能不敢让自己接触孩子们。对黑巫师的恐惧,几乎刻入了这些南方人的骨子里。

    这就是南方人眼中的黑巫师,这就是南方人眼中的杰里柯。

    这一刻,斯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杰里柯即使征服了泰拉莫斯领,乃至拿下王领,又要以什么样的面孔,去统治那些如同畏惧恶魔一般畏惧杰里柯的人们呢?

    斯温的嘴唇微微张开,但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只有沉默,珍娜夫人的眼神慢慢从期待变成担心,然后一点点染上恐惧的色彩。

    她很担心自己惹怒了这位黑巫师。

    “请您放心吧,我不会的。”

    直到这位母亲眼角里已经有了泪水,斯温飘离的思绪才终于回到了大脑中。

    “我不会强迫你们改信彼列派,也不会强制让你的孩子去学习魔法,或许在教会的故事里,利维坦是恶魔的国度,杰里柯是恶魔的化身,但我向您保证,那不是真相。在这片土地上,每个人都会以自己的意志,选择他的信仰和未来,即使是我,也不能干涉这项权利。”

    珍娜夫人总算松了一口气,连连向斯温道谢,又惶恐的为刚才的话道了歉,哪怕斯温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被冒犯。

    约洛似懂非懂的看着两人,他还不太能理解这段对话,由于受帕维尔家族的影响,在小王子看来,学习魔法并不是什么坏事,珍娜夫人为什么这样的请求斯温?而斯温又是因为什么不高兴?难道他原本看好伊恩的某个弟弟,想收对方做学徒,但现在却因为珍娜夫人无法如愿了吗?

    离开伊恩家时,约洛问了斯温这个问题,但斯温望着和伊恩玩耍嬉戏的那些孩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约洛,只是把他轻轻推向那些同龄人。

    “去玩吧,不过也不要忘了看书学习。”

    约洛正要跑向小伙伴的脚步顿了一下,扭过头,对这时候还要提起学习来煞风景的斯温做了个鬼脸。

    “我一直都有好好看书的!”

    “那再好不过了,珍娜夫人说你在教那些孩子识字,这是好事。以后有机会我会再过来,到时候考校考校您的学习成果。”

    听到斯温要靠近,约洛的脚就像生了根一样,有些不敢去玩耍了。他回想起在花泉宫的时候,每天晚上姐姐是如何考校自己的,而这一刻斯温脸上的笑容,真是像极了卡特琳公主!

    “喂,约洛快过来啊!我们接着玩骑马打仗,你可以把伊恩哥哥当马骑!”

    “艾玛,我可没说过这话!”

    “伊恩哥哥还说要送每人一把木剑!”

    “我没说过!”

    约洛的视线从斯温身上离开,看向那群快乐的小伙伴,这些人从不会称他为殿下,有时候还会为了谁在上面做骑士而和他抄家,就是这么质朴而幼稚的朋友,却让他觉得比千人簇拥的王子排场还要快乐。

    “我来了!伊恩哥哥,我也要木剑!”

    “我没说过——”

    看着这群孩子欢笑着戏耍抓狂的伊恩,斯温也笑出了声来。

    可笑完之后,他又落寞的转身,骑上自己的马,回到市镇厅。

    伊恩一家的欢乐不属于他,而为了像这样的家庭能一直享受着如此真挚的快乐,斯温必须承担起领主的责任。

    刚回到市镇厅的办公室,斯温就发现自己桌上留了好几张条子,用不着看,他就大致猜到应该是蕾妮雅留的。

    鲁伯特给自己留言会写更加细致的报告书,就像他上次拿来的那一沓文件,而且他已经去了蟹港;乌尔霍目前的任务不重,基本上就是在酒馆里喝酒,顺便打探伍德家族和狼民的底细,颇有情报工作经验的他不会留这种很可能被人看见的条子;德洛兄弟更不可能,邵利护送鲁伯特去了蟹港,而毛诺压根不识字。

    只有蕾妮雅会细心留下条子,她又负责治安事务,在几个人中是最忙的。

    果然,斯温只瞥了一眼,正是蕾妮雅的字迹。

    蕾妮雅被斯温任命为河木镇治安官后,一般的镇民纠纷她都可以自行处理,没必要来找斯温。这几天,斯温就听说蕾妮雅解决了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情,诸如:

    “邻居偷了自己的果子”——院里果树结的果子落到隔壁;

    “市场小贩卖给别人的蔬菜总是比我的更新鲜”——自己起得晚新鲜的菜已经被别人买走了;

    “我家孩子夜里老咳嗽一定是隔壁在诅咒”——领主就是巫师你这是在说谁?

    这些离奇案件背后,隐藏着的是镇民们的小心思,随着新领主的到来,邻里的矛盾,小民的试探,都一齐冲着新上任的治安官来了,如果处理不好,日后斯温和蕾妮雅在本地的风评就会变得很糟糕。

    好在蕾妮雅手腕并不弱,再加上她的姓氏,镇民们对女骑士的处理都还算满意,至少没有坏消息传到斯温耳中。

    而一直把治安问题处理得井井有条的蕾妮雅,到底会有什么事情来找自己?

    打开纸条,一目十行的扫过内容,斯温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鲁伯特的队伍遭到了袭击,所幸邵利给力,没什么人受伤,鲁伯特已经顺利抵达了宴湾港,然后传讯回来示警。而蕾妮雅又接到报告,在小镇边界发现了狼民活动的踪迹。

    这两件事可都不是小事,也难怪蕾妮雅没有自己独自处理,先向斯温报告。按照斯特林的说法,狼歌森林中生活着上万人,这些人信仰巫狼霍格玛,不向杰里柯家族纳税服役,领主的法律也完全限制不了这些人的行为,森林完全成了法外之地,对斯温领内的治安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袭击的鲁伯特会是狼民吗?这些人出现在小镇边界,会意味着什么?是试探,还是进攻前的侦查?

    斯温不敢耽误,叫来毛诺,让他去酒馆把乌尔霍找来,然后自己去到马厩,把刚卸下没多久的马鞍再套到坐骑背上,先去和蕾妮雅汇合。

    发现狼民踪迹的地方位于河木镇的西北方向,就在狼歌森林的边缘,离斯温的市镇厅并不远,这一带大多是棚户,居住着镇上最穷的一群人。

    斯温打马经过时,这些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贫民十分麻木,对鲜衣怒马的领主连瞧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斯温心里颇为的沉重,这些人无疑是最容易投奔、勾结狼民的,对他们而言,镇上的生活只有痛苦,而不如去森林中拼拼运气,或许能混口饭吃。

    斯温不由考虑起该如何治理这些贫民,从棚户区的规模来看,河木镇至少有二十几户的底层贫民,几十人的劳动力,或许等鲁伯特带着钱从蟹港回来,修建通往宴湾港的道路时,可以用上这些贫民?

    他专心想着治理领地的问题,直到看见蕾妮雅的身影,才暂且按下心里的担忧。

    “大人。”蕾妮雅牵过斯温的马缰,“就在前面,我们发现了狼民的记号。”

    “记号?”

    斯温跟着蕾妮雅的指引,快步走上去,在一棵松树上看到了一个新近刻上去的狼头标志。

    “这就是狼民的记号?”

    斯温的语气有些疑惑。用狼头来作为狼民的记号,似乎很合理,毕竟这些人信仰的就是一头巫狼,但这种记号并没有什么独特性,不能证明就一定是狼民留下的。

    他用错位视界看了一眼这记号,没有任何魔力痕迹。当然,没有魔力痕迹也不能说明什么,符号学中大部分魔法符号自身也是没有魔力的,但以正确流程举行仪式,便能通过这些符号撬动自然的魔力。

    “我是从那些法警口中听说的,他们很确信这就是狼民的记号。”

    蕾妮雅招招手,示意自己身后一名发际线很高的中年男子上前。

    “奥利弗,你来向斯温爵士说明吧。”

    名叫奥利弗的法警面对斯温这位黑巫师领主,显得颇为紧张,手不住的去扣自己的腰带。

    “您、您好,斯温老爷,我是本、本地的法警奥利弗。”

    “你好,奥利弗先生。”

    斯温看了眼这人的腰边挂的武器,不是长剑或手斧,而是一根短木棍,法警们惯用的家伙,这东西打人很疼,但一般不会造成太明显的伤痕。

    “你知道这个记号是什么意思吗?”

    斯温指着树上的狼头记号问道。

    “这是巫狼霍格玛的标记,是狼民们的警告!”一提到狼头记号,奥利弗反而不那么紧张了,神情骤然一变,语气煞有介事。

    “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镇上不少人都见过!”奥利弗比划着不明意义的手势,大张着嘴唇,说得言辞凿凿。

    “就在几年前,斯特林爵士刚来咱们镇上的时候,想要砍掉森林,造一座大大的城堡,在爵士规划的城堡地基上就出现了这样的记号,然后他便放弃了造城堡的事情。

    还有更久以前,雷根斯来过一群商人,想要买下伍德家族的伐木场,那些人去伐木场谈生意的时候,锯出来的每根木头芯子里都有这个狼头记号,然后那些商人中就有人开始生病,那肯定是巫狼的诅咒!那些人赶紧离开了镇子,再也没人敢提买下伐木场的事情了!

    还有还有,我听我父亲说过,在我刚出生的时候,也发生过一回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在打仗,男人们都上了战场,镇子的领主要把孩子们也征去当兵,那些孩子还没桌子高呢!我父亲说,领主刚颁布这条命令的夜里,他的房子里就出现了这个狼头记号,领主让人把记号铲掉,依旧强征了那些孩子,结果他离开镇子不到一个小时,就从马上摔下来死掉了,这肯定是巫狼的诅咒啊!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是被巫狼所保护的,领主要逼那些孩子上战场,惹怒了巫狼,所以便被惩罚了!”

    乡下人最喜欢谈论这些怪谈轶事,奥利弗说得兴起,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可是,斯温和蕾妮雅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些故事听起来……不太靠谱。

    斯特林那桩事情,不论是作为主家的斯温,还是作为至亲的蕾妮雅,都没听斯特林说起过,而且奥利弗的说法听上去就不合逻辑,斯温想修建城堡都得找蟹港商人协会贷款,斯特林哪里来这么多钱?使他放弃修建城堡的原因,恐怕主要是因为钱的问题,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因素的干预;

    雷根斯商人的故事听起来更奇怪,锯出来的每根木头芯子里都有这个狼头记号,要么真的是魔法,要么就是伍德家族动了手脚。如果真是巫狼出手,一头教授级别的魔法生物,会只耍弄这种吓唬人的手段?至于商人生病,听起来像是诅咒,但也有可能是镇民的在流传这个故事的时候,以讹传讹的把怪谈放大了;

    至于最后那个领主的故事,斯温看了看奥利弗的年纪,这个中年人大概是在灰皇冠战争期间出生的,那比起巫狼诅咒,杰里柯家族下咒的可能性更高才对吧?不论真假,斯温怀疑这个故事在最早的时候,可能就是宴湾地的居民编排黑巫师的,只不过随着杰里柯家族对宴湾地统治的巩固,尤其在宴湾地事件后,这个故事才逐渐变成了现在的版本。

    而且,奥利弗讲的这三个故事中,出现狼头记号的原因都是有人冒犯了巫狼,或是使徒砍伐森林,或是想要买下伐木场,或是威胁到了本地的孩子,可斯温还什么都没有做,霍格玛为什么要和他搞这一出?难道就因为斯温是一名巫师,所以算是同行的巫狼便如此热情来和新邻居打个招呼?

    他又看了眼松树上的狼头记号,越看越觉得这像是孩子的恶作剧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