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颤巍巍站起，伸出手：“孩子，朕的孩子。你回来了，来父皇这边。”

    “父皇？真好笑，”明岁双目冰冷，对老皇帝没半点父子之情，“你配吗？我不痴也不傻，什么都记得。当日，是你下令射箭，是你杀了我娘！从那刻起，我此生没有父亲！”

    孟羽和袁浪站在一旁，鄙夷看这场父子大戏。老皇帝啊，可真敢打主意。

    南宫诺视线落在袁浪手里的虎头杖上，这个东西有点意思，想细细研究一番……

    老皇帝一脸悲戚，痛苦不已：“父皇是有苦衷的，你要相信父皇。”

    “什么苦衷？什么苦衷能让你杀妻杀子？”明岁完全不信老皇帝的话。

    那日也是在这，众多侍卫围堵。母亲跪地磕破了头，求高高在上无心无情的皇帝。求皇帝放过亲生儿子，她的儿子不是魔物，没伤过人。老皇帝什么也没说，轻轻抬手。

    抬起的手重重放下，漫天箭雨。母亲死死抱住他，被箭射中，鲜血晕染。

    “岁儿不要怕。”母亲唇角流着血，依旧微笑温柔安慰，“没事的。会没事的。”

    “娘……”小明岁攥紧母亲的衣袖，眼里，手上全是鲜红的血。

    殷红殷红的血，比天边的晚霞还刺眼。母亲看着小明岁，似要将孩子深深映入眼中。

    血流得太多，母亲渐渐支撑不住。老皇帝冷着一张脸，拔出侍卫腰间的刀。

    走过去，老皇帝亲手将刀刺入母亲的身体。母亲断了气息，缓缓滑落，倒在血泊里。

    小明岁大哭，一遍一遍呼唤娘。温柔的母亲再也没起来，再也没回应他。

    老皇帝抽出刀走近，刀尖的血滴落在地。扬起刀，老皇帝要结果掉不该出生的魔物！

    “娘——”小明岁大喊，双眼怨毒。无尽的黑气从他身上冒出，疯狂向四周席卷。

    侍卫忙护老皇帝退后，一个个分外戒备。黑气如疯狂的巨兽，咆哮着扑向侍卫。

    皮肤瞬间干瘪衰老，强壮的侍卫们顷刻间丧命。众人大惊，掩护老皇帝撤退。

    小明岁无法控制自身的力量，任黑气在皇宫肆虐，吞尽生命。直到小明岁力量耗尽倒下，附近已无活人。一个手握符箓黑气缠身的宫女小心翼翼出来，抱着小明岁拼命奔出皇宫。

    皇宫大乱，老皇帝四处寻找小明岁。宫女带着小明岁到海边，把他放入木盆中。

    “小岁，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夫人报仇。”看着木盆飘远，被黑气侵蚀的宫女终于倒下。宫女手中的符箓燃烧殆尽，整个人如那些侍卫一样。生命迅速流失，直至消亡。

    而木盆中的小明岁陷入昏迷，生死未卜。他飘向大海，前路未知……

    “岁儿，你听父皇解释。”老皇帝弓着背，苍老无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是狡辩吧。”明岁讥讽，“看看你现在窝囊的模样，哪里像个皇帝。什么苦衷，什么解释，不过是想利用我。利用我的力量，巩固你的皇位。”

    老皇帝痛心疾首，眼眶含泪：“岁儿，血浓于水。朕始终是你的父皇。”

    “不，你不是。”明岁态度冷漠，看老皇帝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我不会忘，不会忘你从小对我的苛待，不会忘你加诸在我娘身上的伤痛。你不是我父亲，我永远不会承认你。”

    寂静，死一般寂静。老皇帝抬眼看明岁，再没了任何伪装的伤心。

    “两位仙师，这孩子被邪物蒙了心智。必须清除才行。”老皇帝扬起疯狂的笑。

    孟羽和袁浪勾唇，老皇帝还是依然如此上道。南宫诺静静看着，什么也没说。

    “世间哪有孩子不认父亲。”孟羽出剑，飞身刺向明岁，“除非不是人！”

    握住圆锤，明岁踏步向前与剑硬碰硬。“锵”一声响，孟羽手臂麻木被震退数步。

    “好一个魔物，短短三年居然达到筑基后期。”孟羽重整旗鼓，再度出剑，“看招！”

    明岁主动欺身而上，一锤一锤打在剑刃上。孟羽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修士交战，侍卫们不敢上前，能离多远离多远。若可以，他们巴不得退出皇宫。

    老皇帝双目大睁瞪明岁，三年不见，竟已这般厉害。不仅如此，还踏上修炼一途……嫉妒让老皇帝眼睛泛红，他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为延长寿命倾尽所有，却轻易被赶超。

    筑基后期，修为在两位仙师之上。老皇帝惊喜看向南宫诺，是他，一定是他……

    能令一个魔物修炼，也能让他修行。老皇帝难掩激动，恨不能下跪祈求。

    老皇帝的视线令南宫诺不悦，情况不明，暂留此人一命。待日后……

    孟羽又被击退。他却丝毫不慌：“不过如此。接下来该我了！”

    突然，孟羽速度变快，攻击极为凌厉。明岁反射性用出黑气，不想黑气眨眼被吸走。

    “等你许久了。”袁浪手中的虎头杖双眼发光，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吃黑气。

    “怎么？不继续嚣张吗？”孟羽见明岁后撤，立即逼近。哪会轻易让这魔物逃脱。

    南宫诺注视虎头杖，果然如此。那虎头杖是魔修使用的法器，专吸魔气供主人修炼。一个道修手里居然有此类法器，他勾勾唇。千霄门内里的腐烂可能比想象更加严重……

    孟羽一剑接一剑刁钻刺明岁：“躲什么躲。你不是很厉害吗？来呀！”

    眼角瞄虎头杖，明岁猛然掉转方向冲袁浪而去。孟羽心道不好，即刻追击。

    明岁速度极快接近，一锤重重砸在虎头杖上。老皇帝被吓得跌坐在地，狼狈爬进大殿。

    手臂发麻，袁浪护着虎头杖躲避。一击不足以击碎虎头杖，明岁一脚踹翻袁浪。

    袁浪翻滚出老远，起来后马上吃颗丹药。孟羽追上明岁，两人再度缠斗。

    老皇帝小心翼翼从殿里探出头，看双方僵持住皱眉。两位仙师不会拿不住那魔物吧？

    远远观望的侍卫们咽咽口水，心提到嗓子眼。一战二不落下风，他们怎么应付？

    那边明岁和孟羽战斗正酣，黑气又被吸走。烦不胜烦，明岁再度将矛头对准袁浪。

    挥起一锤砸中袁浪的脸，明岁趁机抢走虎头杖。孟羽果断出手，试图抢回。

    半边脸砸变形，袁浪跳起来加入战局。明岁一手锤一手虎头杖，边攻击边提防两人抢夺。

    没了虎头杖的威胁，明岁以一敌二，游刃有余。时间拖得越久，袁浪和孟羽越心急。

    战斗中，一旦谁急了，就会露出破绽。明岁一锤打中袁浪的腹部，将人击出很远。

    孟羽的剑渐渐敌不过明岁的锤子，已心生退意。他眼角瞄袁浪，暗暗使眼色。

    袁浪当即明白，转身就想跑。孟羽一剑挥出，施法想遁走。

    “本座允许你们走了吗？”南宫诺手指不过一点，袁浪和孟羽被定在当场。

    “师父。”明岁过去递出虎头杖，“这东西诡异得很，似乎克制我。”

    “没关系。”南宫诺拿起虎头杖，“待为师用它替你重新炼制本命灵宝，再遇此类法器你便不惧。这两人不要杀，为师有些事想问他们。他去封了他们的灵力，关起来。”

    “是，师父。”明岁闪身，封住袁浪和孟羽的灵力拖回来。

    眼见两位仙师败北，侍卫们冷汗直冒。他们该上前保护皇帝，可脚颤抖动不了分毫。

    南宫诺观察下虎头杖，收起来。他走进大殿，眼角瞄地上的老皇帝勾起一抹笑。

    老皇帝被吓得六神无主，慌忙跪下：“仙师在上，朕有眼无珠。还望仙师大人……”

    袁浪和孟羽被明岁像丢抹布一样丢进屋。老皇帝倒吸一口凉气，大气不敢出。

    “你很幸运。”南宫诺走到书案后，坐在龙椅上，“对本座尚有用。”

    “岁儿……”老皇帝可怜巴巴看明岁，期望对方心软为他求求情。

    明岁俯视老皇帝，冷冷问：“我娘的遗骨在哪？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朕不知道。”见明岁眼神越发冷，老皇帝忙解释，“朕真的不知道。当年朕命令侍卫将她的尸骨处理掉，他们确确实实丢入冷宫的枯井。奇怪的是，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

    并不相信老皇帝的话，明岁已然动了杀机。问不出来，搜魂也是一样。

    “小岁，他没说谎。”南宫诺开口，“你娘应该认识修士。用法术遮掩了身形。”

    “我娘认识修士？她从没说过。”明岁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母亲未接触过任何修士。

    “偶然遇见，大概没深交。”南宫诺翻看书案上的奏折，“小岁，你可还记得那些兄弟姐妹？他们什么秉性，背后什么势力？哪怕一点也行。或者谁和你交情最深？”

    明岁想了想摇头：“我幼时过得不好，谁都欺负我。每天担忧吃饱穿暖已尽全力……”

    抬眸，南宫诺招手：“过来。觉得痛苦就不要想，为师只是随口一说。”

    “不，我想帮师父的忙。”明岁站在边上垂眸，“能帮到师父，那些记忆就不是痛苦。”